上诗“竹埤”一词,施鸿保《读杜诗说》卷六云:“(仇)注引陈敬廷说:‘埤与卑同’。《汉书》《晋书》《荀子》《文选》皆有证。此言竹卑梧高也。又,张(按《镜铨》以为蔡说)说:‘竹埤谓掖垣之上以竹编为储胥(篱笆),若城上之埤(女墙)然。’朱(鹤龄)说则据王褒诗:‘围竹茂成埤’,谓即此所本。当从之(以上仇注)。今按(施按)‘围竹成埤’,但可就郊野间说,于掖垣(宫墙)似不合。若编竹为储胥在掖垣上,说不去。三说当从陈说。惟必以‘卑’作‘埤’,(杜)公诗似亦不然。或传写误增(土旁)耳。”(以上施说)
按仇、施二说均难通。即使改“埤”为“卑”,亦说不去。此诗二句写掖垣梧桐,与其他树木的高低没有关系。唐时宫殿植物尚有松、有柳,并皆未及,单独说“竹卑”,既无意味,在文理上亦杂凑不伦。初学作诗的人可以这样写,杜甫也这样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仇引张说,在三家中最合唐宫实际,可惜他没有提出证据,只是想象。又说竹篱“在掖垣上”,也弄错了。三家和仇、施都有一个误解,把“垣”字讲作“墙”。“垣”本有墙义。但杜诗此句“掖垣”一词,其实和说“掖省”是一样的。这个省,就是指“西省”,“西省”又可称“西掖”,杜《送贾阁老出汝州》云:“西掖梧桐树”可证。由此可知,这棵大梧桐,在唐宫的西掖(省)。《题省中院壁》说的“掖垣”,正是送贾至出汝州诗的“西掖”。故知“垣”字不实作墙讲。省中有竹插短墙,叫作竹埤,这棵大梧桐就在竹篱的旁边,故曰“掖垣竹埤梧十寻”。何以知道唐宫诸省(如后世说的“衙门”)间有篱笆呢?《大唐新语》卷八:“户部与吏部邻司,吏部移牒户部,令墙宇悉树棘(意思是说,悉栽棘以当墙垣。宇,屋边也)以防令吏交通(来往)。吕太一牒报曰:‘眷彼吏部,诠综之司,当须简要清通,何必树篱插棘?!’”此必他部已有其例,所以吏部援例要插篱笆。杜甫所在的左省,大概早有篱笆,不过是插竹为之,不是插的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