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书,打算用以引导大学文科学生欣赏研究杜甫诗的。一个文科大学生,在有了一定的文艺理论、历代文学基础知识以后,应该是直接面对本国第一流的哲学、史学、文学的伟大作家及其作品进行自由地学习、钻研的时期了。我以为,大学高年级学生不读专书,只读些单篇诗文,是很可惜的。学术之宫,千门万户,但总得经由一门进去。唯有深入某一大家的著作(深入,暂时只指:懂得注解所引各书的原文,明白正文字句意义,弄清传统技巧术语等),才可望大开眼界、大拓心灵,然后才可以到达四通八达之境,从而才有可能深入其他大家之室,所以任何一部社会科学或文学巨著,既是稀有的宝藏,又是知识的桥梁。且此类名著,照例关于它的研究、注解必然相当多,就更有启迪、指导意义。凡此种种条件,杜诗无不具有。
但是杜诗颇为难读。究其原因,除文字障碍外,杜诗本身确有一部分沉闷繁累、议论冗长,也是无可讳言的。名篇如三吏三别,除《新安》《石壕》外,其余并不那么受人喜爱。著名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和《北征》(到家一段除外)年轻人也并不爱读,更不用说久已为人指瑕的《八哀》之类了。因此现在这本小书,所选杜诗除仍须照顾名篇外,对于虽然有名,但不免沉闷冗长的篇章,尽量不选。以便引起读者进一步研究杜诗的兴趣。
从教学角度看,把引起兴趣当作深入学习的第一步,似乎是无可非议的。
希望读者不满足于这四百首诗,自己去读杜甫全集。一方面,爱好什么是不可勉强的,另一方面,要读,就必须尽读全书,要“深造自得”,才能够左右逢源。如何才可以叫“自得”呢?那就必须细读全书。并且是“优而柔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杜预《春秋左传序》)。不去深求原著,而只满足于选本及别人的文章,那是不踏实的做法,从前叫作“记问之学”(《礼记·学记》)。总之,这本小书不过在求引起读者读杜、研杜的兴趣而已,他非所望。是为序。一九八〇年六月二十二日曹慕樊记于西南师范学院龙江村教师宿舍七十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