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美国过去曾经，现在仍在被一具骷髅统治，我可不是在梦呓，而是在陈述一个被美国女专栏作家亚历山德拉•罗宾斯（Alexandra Robbins）在其新近出版的《坟墓的秘密：美国权力的隐秘通道》（Secrets of the Tomb: Skull and Bones, the Ivy League, and the Hidden Paths of Power）一书中所强调的事实。
当时谁都不会想到，1832年对世界历史有什么重要意义。只有到168年后的公元2000年12月小布什当选美国总统之后，世界才慢慢意识到，原来那一年是美国新保守主义世界权力的纪元元年。正是在那一年，有一个名叫威廉•拉塞尔的美国耶鲁大学学生从德国游学归来，以德国的一个秘密社团为蓝本，成立了一个以骷髅图形为标志的秘密大学生社团——骷髅会，别称“死神兄弟会”。
按照作者的叙述，骷髅会的标志由图形和数字两个部分组成：图形部分是一个头盖骨和两根交叉腿骨；数字部分是“322”，“32”标志该协会成立的年份是1832年，另一个“2”则代表它是德国社团的第二个分支。关于“322”这个数字，还有一个说法，希腊雄辩家德摩斯梯尼逝世于公元前322年，当时，管口才雄辩的女神优罗嘉正好升入天堂，直到公元后1832年才重回人间，当然是回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因此，骷髅会开始也叫优罗嘉俱乐部，它崇拜的女神就是优罗嘉。骷髅会总部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坐落在耶鲁大学校园大街上，也被称为“墓地”。建筑和室内装饰采用的都是歌特式和日耳曼风格。
据说，墓地里塞满了各种人类和动物的骷髅和骨骼，其中最名贵的一具骷髅被称为“夫人”。会员们认为它曾经很风流，属于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庞巴杜夫人。看来，骷髅会并非只爱江山不爱美人。能把这两者完美结合起来的象征物品当然就是国王情妇的骷髅了。事实上，骷髅会对风流之士青眼有加，和异性打交道最有经验的会员在协会里被称为“梅戈格”，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就得到了这个雅号。
骷髅会的章程规定，该会每年只从大三学生中选出15名男生作为新会员，由在校的大四学生中的老会员负责遴选。直到1991年，女性才第一次被允许参加骷髅会。由此看来，在校的骷髅会员最多时为30名（新会员加入之后），最少时只有15名（老会员毕业之后）。毕业之后的会员被称为元老。新会员一入会就被冠以“爵士”称号，那些不是骷髅会员的人都被称为“野蛮人”。这让我想起哈里•波特里的巫师界，不是巫师的普通人都被他们叫做“麻瓜”。
骷髅会最具有传奇和神秘色彩的就是新会员的入会仪式。这个仪式通常被人们从两个方面加以描绘和渲染：入会侮辱和强迫手淫。细节包括把塞子塞进新来者的屁股里，还有人冲他大叫：“舔我的屁股吧，新来的家伙！”他还要亲吻头盖骨，作为高潮部分，他要赤身裸体地躺在棺材里手淫……
可能要让读者失望的是，《坟墓的秘密》一书的作者认为骷髅会入会仪式的怪诞性被过分夸张了，实际上，整个仪式更像一个化装晚会，最重要的部分是让新会员喝象征着鲜血的饮料和发誓保密。但不会让读者失望的是，这本书为读者描绘了一幅骷髅会的基因图谱，根据这个图谱，你能够解读为什么一个大学生社团能够存在并繁荣近两个世纪的奥秘；通过它，你还能够理解骷髅会为什么能成为美国政党中的核心政党，政权背后的影子政权，把三个会员（W.H.塔夫脱和布什父子）送上总统宝座，还控制着美国金融和媒体的命脉……
这个基因图谱里有三条染色体值得特别关注，那就是保守主义、精英主义和关系网。完全有理由把骷髅会称为美国最顽固的保守主义堡垒，它迷恋过去，讨厌变化。它不喜欢种族平等，男女平等，甚至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诞生就是为了抗拒当代世界的平等化和平民化趋势，在一个没有贵族的社会里创造贵族。每年15名新会员，其实就是被赐于爵士封号的15名新贵族。
挑选新贵族的标准是他的血统和获取未来世界权力的能力。有色人种、犹太人一般不会进入它的视野；本世纪以前，女人、非基督教公理教派和平民子弟，还有书呆子，也不会受到它的青睐。它要的是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WASP）的青年男性领袖人才。
理解了这一点，就理解了为什么一个青春期的大学生社团要以骷髅为标志。因为世界上唯一不再变化的东西就是骷髅，骷髅代表的是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将来。但过去的东西并非都意味着死亡，在耶鲁大学，特别在骷髅会看来，过去是活的东西，“过去并不仅仅是过去，而是现在的一部分”。这完全是经过19世纪的德国出口到美国的中国道家思想：“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庄子•齐物论》）
“方生”的大学生与“方死”的传统相嫁接就是骷髅会力量的源泉。这个源泉就是把新事物注入老传统，让老传统接受新事物。这就是从耶鲁大学里走出来的“骷髅”。但这样一具骷髅能走多远，还要看这个国家在多大程度上容忍文化的多元化并欣赏其连续性。在美国，一具骷髅走了近两百年，走上了世界历史舞台的中心，看来，它还要继续走下去。
我们能从这具骷髅身上看出庞巴杜夫人的风流吗？
2005年4月23日于北京两可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