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改造我们的语文教学》贴出后,十分希望得到批评意见,但评论者寥寥。在腾讯的语文群里看到湖南科技大学李山林教授的一篇文章《语言形式教学:现代语文教育的一种理论误导》,其内容可以看成是对我文章的评论。他写这篇文章没有看到我的文章,我也同样,但都讨论同一个问题,即:语文的实质是什么?如何进行语文教学。
李教授和我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古代的教育主要就是“语文”,学语文和学文化是一回事,但分歧是近代以来新学校在中国出现后对它们的认知。李教授讲:“语文本来就是一个文化综合体,作为文化教育的古代语文教育才是真正符合语文教育本源、本质的语文教育。”这里把“文化”和“语文”划等号是没有意义的,“文化”本身是个包罗万象高度抽象化的概念,把语言概念看做一个“集合”,则“语文”集合应该是“文化”集合中的子集合,是从属关系,两者是不可以混淆的。从文化教育的历史来看,最早的文化教育就是读书识字,也就是语文教学,但随着人们知识的扩展,教学有了分科,这在世界产业革命后极其明显,一个教师不可能完成全部教学工作,有了算学、文学、音乐……。因为语言文字是一切知识的基础,刚入学的儿童必然要以语文作为基本学习内容,而随着学习的深入,语言文字的深入学习会融入到“专科”学习中,作为学习语言文字的“语文”应该逐渐消退。把语文和文化两个概念相混肴,实际是犯了人们认知社会的老毛病,即“名不正,言不顺”。
语文承担其它学科的现象所以长期存在的原因是人文学科的复杂性。人应该如何适应社会,宗教是怎么回事,国家、社会的实质是什么,人与人矛盾应该如何化解……,这些知识有其自身的特点,应该作为一个专门的学科进行学习,国际是以社会学基础课,或者以《公民》课来教学的。这部分内容和政治有紧密联系,长期以来在我国这部分重要内容就没有形成符合“真知识”的定论,但又不可能在教育中不涉及,于是就延续古代语文和文化不分的认知,将语言文字知识(真语文)、文学、社会人文基础知识混在一起使用“语文”的名称进行教学。这种“打马虎眼”的做法在政治上可以评价为高级权谋,的确将不少可能在政治上需要说清楚的问题掩盖过去,但在教育上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用耽误几代人应该受的教育来评价一点不过分。这里举一个大家都熟知的例子,《半夜鸡叫》的文章曾长期在小学语文课本中选用,它的内容是低级的,是明显不符合逻辑的编造。它能出现在有深厚文化传统底蕴的古国,长期出现在小学课本中,岂非咄咄怪事!这将是中国教育史上耻辱的一页。编写课本的人不乏大知识分子,所以选用当然是“政治正确”,文学是可以虚构的。如果是单独编写《公民》课本的人,或单独编选文学范文的人,会选择这篇文章吗?但编写语文课本就可以,三部分混在一起,不是“一举三得”,而是“一举三败”。
“语文”是对母语认写的教学,因为母语和一个人成长关系太密切了,稍加注意,在初中毕业就可以学会,结束语文教学。但我们一直到高中,语文都占最多课时,我们能说出是在学什么吗?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有“文学大课堂”,有“历史大课堂”,有古诗词比赛,但有“语文大课堂”吗?大学毕业后,没有了高考压力,我们可能会去学写诗,去读历史,去学科技知识,有去再学语文的吗?现在的语文具体是学什么呢?李教授在文中讲:
至于读书、作文也不是单纯为了培养阅读能力、作文能力,恐怕还有更为重要的文化教育的目的在。如“读书”关注的是书中的“义理”,目标在于儒家思想教育,而“作文”也主要是“代圣人立言”,阐释儒家思想。实际也就是通过“读书”和“作文”的途径来加强思想文化修养。这就是古代的语文教育,就是现代语文学科教育的“母体”,也是被李海林称为的“经义”教学。
李教授在这里指出学语文就是为了弘扬“儒学”,代圣人“立言”,一言以蔽之,也就是学语文是为了“复古”,这在今天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过去囿于科技的落后,可以说我们不得不做“井底之蛙”,不要说远古孔子时代了,就是清朝初期,绝大部分国人都认为中国是世界文明的中心。而今天由于科技的发展,由于经济、政治诸多因素的影响,甚至战争引发的危机感,诸多机会和环境让我们有充分的条件来看世界,视广阔的蓝天不见,一定要回到“井底”,这不是令人费解吗?李教授在这里提出语文教学的目的是“加强思想文化修养”,我在这方面写了篇《尊重一个人的精神财富》一文,阐述了这个问题,主要观点是一个人要得到思想文化修养,必须去学各种“真知识”,去清清白白做人,是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但不会有什么现成的“语文课本”去学习。
人们常说提高“听说读写”是语文教学的目的,我们看到的作为示范的语文教案,都是如何去看一篇文章或是一本书,然后如何去模仿写作。但从没有认真想一想,一篇文章写出来,需要另一个人(这里是语文教师)来解释,没办法直接被理解说的是什么,能是好文章吗?一篇文章所有读过的人都知道写的是什么,并不产生歧义,而且感到对自己有帮助、有启发,这应该是“好文章”;如果看一篇文章,感到没有什么用,像是喝“白开水”,但遵守了语言文字的规则,这是没有影响的“好文章”。如果一篇文章,人们看后觉得不好,但错误都是属于语言使用不当,是错字连篇,这是语文没有学好的原因。如果一篇文章引起争议,但争议的不是语言文字问题,则这篇文章的评价不在语文教师身上,它存在的意义不再是“语文”了。大量语文教师所谈如何去看一篇文章的案例,基本上都是对散文、小说的评价,其实这是属于“文学”的范畴,相对文学作品实在有太多的话题,值得另立学科去学习。真正意义上的文章都是给“别人”看的,或是录以备考,清楚明白是第一要求,不同于文学作品。把文学和语文捆绑在一起,是极糟糕的,语文基础知识是严谨的,是必须学习的,是人类社会基础;而文学是文化中的“奢侈品”,不少内容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且越是极品文学作品,这一特点越突出,也就是“真实需要表现的”形不成“语言文字”。用不是“语言文字”的东西去学习语言文字不是糊涂吗?语文是高考最重要的科目,但从没有想过,一个人连母语的使用都有问题,都可能达不到标准,你有必要去受高等教育吗?我们学语文费去大量时间,学了些什么呢?我们一定要大量背诵古诗词吗?一定要去看什么《红楼梦》、《水浒》吗?反过来,一个数学天赋极高的少年,就是只有小学生识字水平,能妨碍他去学微积分吗?人们积极探讨高考改革,其实在高考中去掉语文,有关应试教育的问题可以解决百分之六十以上。
语文教师在中小学教师总人数中占最大比例,提出语文教学改革,看似会动了这部分人的“奶酪”。但从教育的大趋势看,高质量的教育是当今国民最大的需求,也就是教师职业总人数是会大量增加,而已经是教师的,会首先受益。但这里有个前提,这就是教育必须按照现代教育的要求改革,落后的教育形式和内容难免会遭到淘汰,这是每一个在职教师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从趋势看,今后学校教育会产生“通识”和“专业”的分离,负责通识教育的教师,师德要求高,在业务上可以有“文”、“理”侧重,但“通识”更重要,这部分教师将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主力”。专业教师应该有较好专业知识。从经济收入看,通识教师应该比较稳定,受“市场竞争”影响小;专业教师收入高,但风险大,主要由“市场竞争”来决定。语文和文学分离,则语文属于通识教育,而文学属于“专业”教育。值得预测的是:现在当班主任是由某学科教师兼任,而今后应该是“班主任”本身就是“专业”,大学应有相应的专业,是真正“为人师表”中的“师”。过多探讨教育改革有些跑题,但今后语文教师可以去做文学课教师,也可以做通识教师和“班主任”,都是有前途的。
我在浏览有关语文教学的网文时,看到一篇文章提到在1997年《北京文学》刊登一篇文章《误尽苍生是语文》,我找不到这篇文章,但题目就让我有极高的认同感。同时文中还提到汕头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书《语文忧丝(思?)录》,并讲这部书被禁了,估计也是对现在语文教学的批评。现在腐败现象很严重,最可怕是出现“语言腐败”,也就是假话、空话、废话、大话漫天飞,让人们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困境。人们为什么会说这些“昏话”呢?是谁教给他们的呢?又为什么不能识别呢?一个人12年的基础教学安排里,每周6(5)节的语文课难脱干系!“误尽苍生是语文”一点不为过,认清“语文”,已经不是简单的教学问题,而是关系我们民族前途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