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节前后,是我最苦闷、最无望的一个阶段。这种感觉,与现在有点类似。当然,我说的是家国大事,并非个人琐事。
我当时还是单身,独自住在太原矿机小学的一间破房子里,可谓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那年清明节刚过,学校里的代课教师小邢突然告诉我:“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我让他好好说话,他才如此这般地把他所知道的情况给我描述了一番。当然,北京的事是听人说的,太原的事是亲眼所见。
随后我骑自行车去了五一广场,当时广场的四周全是一排排木桩,木桩上面钉着用芦苇编的席子,那是为了贴大字报用的。这时候,史无前例的运动已经进入第十个年头了,尽管最高指示要过七八年再来一次,但普通老百姓早已烦透了,所以很和时间以来,上面贴的东西也没什么人看。
但是,那天我到了广场以后,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走近一看,原来的大字报变成了小字报,而且大多数是简短的诗词,其内容大多是“欲悲闹鬼叫,我哭豺狼笑”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之类。
这一年正好是我的而立之年。自从懂事以后,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剑有所指的文字。于是,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拿出随身带的钢笔和本子,边看边抄,仿佛如获至宝一样。与此同时,我还是不时地用眼睛余光扫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被人盯上。
当时,我的路线是从五一百货大楼东面,按顺时针方向绕广场一圈。到了广场南面,大大小小的花圈堆满了主席台和观礼台。我注意到,普通花圈的龙骨是竹子做的,但是许多大型花圈的龙骨是工人师傅用钢筋焊接的。随后,我沿着广场西面往回走,经纯阳宫、海子边,直到桥头街新华书店附近,大字报才稀少起来。此外,一路上还有一群一群辩论的人们。
晚上回去,我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几位关系好的同事,有些人好像没有我那么兴奋,这让我有点失望。
没过几天,从新闻里得知民兵师和工人纠察队把世界上最大的广场清理得一干二净,并为纪念活动定了性。
紧接着,各单位按照上面指示开始清查,看谁参与了这次活动。我因为是单独行动,而且只是抄了些诗词,不会被列入清查对象。即便如此,在我们单位也算是最出格的了。所以我想,如果被人揭发,那我就打死也不承认。反正我当时是单独与你讲的,没有第二个人作证。
有了这次经历,我发现民间的力量就好像地火一样,一旦机会成熟,就会喷发出来,形成一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