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初下乡插队的时候,80多人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和对面的楼上。这个院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于是我想院子的主人肯定是黄世仁、刘文彩式的人物。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是中农成分。这让我很不理解。后来研究晋绥土改,我才知道这里是“新解放区”,实行的是和平土改,不像“老解放区”那样惨烈。
有意思的是,这所“豪宅”的主人居然与我同姓。所以我不由得打听这家人的下落,结果得到了“这是一家绝户头”的答案。大概是从小就有点历史癖吧,我进一步打听事情的原委,才知道这家人是外来户,因为挣了点钱,便盖了这个大院。没想到在施工过程中,因为主家有点抠门,没有招待好工匠,于是对方就暗中使坏,把这个宅子盖成了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形状。
这个故事与我后来的经历有点相似。
刚下乡的时候,我被指定为司务长。我虽然极不愿意,但是又推不了,只好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承担下来。没想到这在当地老百姓眼里却是个难得的肥差,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手里掌握着加工粮食的副产品麸皮和食堂里的泔水。这在当时是最稀缺的喂猪饲料。
有一天,我路过村里打铁的地方,铁匠原师傅满脸堆笑地叫我过去。这位原师傅好像是河北人,不知什么时候落户在西楚王村。我过去以后,他表示想要点麸皮。我因为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给他,但委婉地拒绝了这一要求。
第二年春节过后,我们被分散到八个生产队,80个人的大灶也不复存在。于是我从司务长的岗位上解脱出来,正式归队参加劳动。当时村里正在开展“园田化”劳动,所以我首先需要去铁匠铺打一把铁锹。几天以后,当我从原师傅那里拿到定制的铁锹以后,引来几个农民的围观。他们把我的铁锹拿在手里掂了掂,便连声惊呼:“好汉锹,好汉锹!”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经过反复打听,才知道这把铁锹过于沉重,非好汉不能胜任。这让人想起孙悟空在龙宫里挑选兵器的故事,但我是人不是猴子呀!
后来深翻土地、挖河打堰,别人的铁锹只有巴掌大,我的铁锹却是别人的两三倍,所以我总是累得够呛。
这大概就是我所接受的再教育,也是我最初了解到的工匠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