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下午,在第六届财新峰会的“改革老人杜润生追思会”专场,杜润生多位亲属和门生故旧和亲人共聚一堂,缅怀杜润生生前的工作作风和改革思想。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信息中心主任赵树凯在上个世纪80年代,曾在被昵称为“九号院”的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秘书处任职。他回忆,杜润生的工作方法可以概括为五句话。正是靠这五句话,“九号院”在80年代才能制定出这么多效果良好的中央文件。赵树凯表示,可以说杜老开创了政策研究中的一种新传统。
赵树凯说,杜老的“第一句话”,是要求“九号院”的工作人员要有“三种精神”:献身精神、科学精神和民主精神。让大家畅所欲言,要搞“群言堂”、不搞“一言堂”。这样一来,工作人员可以实事求是地了解实务,所有人贡献智慧的水平,还能高于领导的个人水平。
杜老的“第二句话”,是对“九号院”机关建设提出的要求:要办成知识库,不要办成“货栈”,意即要多储藏点东西,不要“今天进货、明天批发”。要保存各种材料随时备用。此外,知识库又要对内开放、同时对外开放;对内,人员编制和业务组织的调动灵活,业务与职称分离;对外,则又成立了理事会、评议委员会等单位,聘请了特约研究员、通讯研究员等等,使整个“九号院”的工作生动活泼,氛围很好。赵树凯回忆,杜老的理想是要让“九号院”形成自己特色的、科学的、战斗的作风,使机关内外开放,成为一个大熔炉。
杜老的“第三句话”,是讲究调查方法。他要求“九号院”所有的研究课题都要有农村调查。赵树凯说,杜老讲过,回顾过去,凡是注意调查研究,我们的工作就能做得好;凡是不注意调查研究,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就都出来了。
赵树凯还回忆,杜润生强调调查要有客观的态度。虽然人在调查时都有自己的政策选项偏好,但在调查中,不要随便舍弃和自己政策主张不相符的素材;或不要只搜集能支持自己建议的素材。此外,杜老讲究调查要长期化、系统化,还要求属下的年轻人一年至少要有半年在农村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杜老曾说,“不这样亲身体验,就不了解农村,就不够格做农村工作”。
除了要求别人,杜老自己更投入大量时间在农村实际调研。赵树凯回忆,从1980年到1984年间,杜老共走遍了25个省、240个县,有时候出差一次就能在外面待一个月,有些地方还会去两次,观察几年间当地的变化情况。
赵树凯说,杜老的“第四句话”是做研究要多用归纳法、少用演绎法。强调归纳法,是因为新的事物层出不穷,有了归纳法,就能够把新事务归纳进我们的视野中,避免犯教条主义错误。但如果不洽当地过度使用了演绎法,就有可能把固定在自己脑中的经验,当作用来指导一切的前提。赵树凯感叹,如今看,杜老虽然读书多,但他自己写的文章从来不吊书袋,行云流水、言语平实,“他无意故作惊人之语,但往往语出惊人”。
赵树凯还介绍,杜老的“第五句话”,是要讲究思想方法。当年,有一场关于民主社会主义的争论,当时杜老即说自己是“没有主义”,“要有主义,也是经验主义”。
赵树凯称,杜老还曾经引用邓小平的话说过,“只要国民经济上去了、人民满意了,叫什么主义都可以”。
赵树凯认为,杜老说自己“没有主义”的表述虽然简单朴素,但是含意深厚。“没有主义”,不只是一种哲学的见解,还是一种政策的主张。
赵树凯说,杜老晚年讲民主讲得特别多,“‘没有主义’和强调民主,是有内在联系的”。正因为没有既定的“主义”,才注重从实践经验、从农民那里找意见、找主张,“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意即如此。
赵树凯说,正因为杜老包容、宽松、民主的作风,才造成了“九号院”生动活泼的局面,使人不分左右,不论激进一点、开放一点、保守一点的,都能在他的主持下做事情。如今,高层又在提倡推进智库建设,回顾80年代的智库建设经验,“杜老的探索和表述,仍然是我们很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