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22日，邓小平会见美国乔治城大学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代表团时明确 提出：「香港问题也是这样，一个中国，两种制度。」面对20世纪80年代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以及包括香港在内的历史难点问题，邓小平选择着眼未来，引领国家寻找新的可能性与解决之道。他对美国客人说：「有好多问题不能用老办法去解决，能否找个新办法？新问题就得用新办法。」

4个月后，邓小平把中国政府对香港问题的原则立场进一步表述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再4个月后，于会见港澳同胞国庆观礼团时，他继续将这一政策构想浓缩为「一国两制」 基本方针。1997年7月1日，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邓小平的构想得以付诸实践，由此书写中华民族自鸦片战争以来复兴历程的新篇章，开启香港融入国家治理体系与发展大局的新纪元，也为国际上以和平方式处理具有复杂历史经纬的政治争端，树立新的行动典范。

国际环境不稳 香港管治遇困

21世纪初期，国际力量的分化组合开始发生前所未有的深刻调整，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图景正经历近代以来最具革命性的变化，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又同世纪疫情互相交织，全球局势持续动荡。

政治上，由于西方对华遏制部署从原有的「和平演变」手法急速转向「颜色革命」战略，美国对中国外部施压、内部促乱，香港成为东西方政治较量的焦点场域。经济上，中美经济总量对比的变化，特别是中国在高科技和高端制造领域奋起直追，为冷战后美国独霸世界格局带来新变量。中美关系面临调整压力。文化上，由殖民主义者散播的西方中心论、种族优越论的影响尚未得到清理，极端主义思潮又已在全球触发各类新「文化战争」，人类多元文化图景备受威胁。

不言而喻，高度不稳的国际环境，为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带来严峻挑战，香港管治工作一度遭遇极为困难的局面。

面对时代变局，中共十八大以来，香港特区以不断筑牢自身政治上的确定性来对冲、化解全球格局动荡变化所带来的高度不确定性。中央和特区政府坚持全面、准确贯彻一国两制方针，稳步清理殖民势力培植的对立力量，确立了以宪法和《基本法》为基础的新政治秩序，中央全面管治权得到保障。十九届四中全会以来，建立健全维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执行机制，完善香港选举制度，稳固落实「爱国者治港」原则。香港政治的稳定性不断提高，不稳定性不断减低，潜在破坏性逐步消弭，实现了由乱到治的重大历史转折。

 过去10年间，香港的对外开放能力不断拓展，国际经济联系蓬勃发展。经济制度的高度延续性，有效应对了西方主要国家单边主义与霸凌行为对香港及全球市场稳定所造成的威胁。中央和特区政府尊重香港多元生活方式，切实维护普通法传统，保障自由营商环境，同时为着手解决深层次民生问题创造条件。这些管治成果，对于丰富国家改革开放与治理现代化实践，以及探索两种制度互相促进之道，均具重要意义。

在国际力量重新分化组合的高度动荡时期，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之所以枝荣叶茂、取得丰硕成果，其中最关键的历史经验，就是始终坚持守正创新的思想方法和稳中求进的工作方法。

一方面，时代变局之下，风云激荡、人心惟危，必须沉着应对、稳中求成；在外部环境急遽演进中，亦唯有笃念初心、唯精唯一、允执厥中，方能行守正道、不偏不倚。另一方面，新情况层出不穷，新问题纷至沓来，这又要求适切把握时代「变」与「不变」的辩证统一，在执守正道前提下，勇于推陈出新，不断提高一国两制制度体系的适应能力。

稍后，香港特区将迎来成立25周年的纪念日，社会各界亦期待香港在实现由乱到治重大历史转折后，转入由治及兴的崭新历史阶段。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如何在新的历史阶段继续坚持守正创新、稳中求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是当前社会各界都关心的重要议题。

维护国安防线 扩经济开放度

笔者认为，在一国两制实践的新阶段，守正创新首先要求香港社会各界继续维护国家安全防线的有效度。切实维护国家的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是一国两制实践稳步发展的根本保障。只有国家安全底线构筑得愈全面、愈牢固，「爱国者治港」原则落实得愈坚决，对「两面人」、「高级黑」等现象清理得愈彻底，对各类试探中央底线的行为杜绝得愈干净，一国两制和高度自治的空间才会愈来愈宽广。

新阶段的守正创新，要着力扩大经济运行秩序的开放度。开放的自由经济，是香港优势所在。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三期叠加」关键节点；「疫情要防住，经济要稳住，发展要安全」是中央的明确要求。随着国家对外开放规模继续扩大，香港在东西方经济互通中所起的「超级联系人」作用益加显著。作为国际国内「双循环」的连接点之一，香港经济亟需寻求对内对外全面及安全开放的新机遇与可能性。

在新阶段坚持守正创新，尤需提高纾解深层民生矛盾的迅捷度。住房、医疗、安老、扶贫和青年发展，已成为香港长期未能解决的社会「痼疾」。这些问题的形成，在相当程度上，是由于对原始粗放型资本主义与自由放任管治哲学抱残守缺而人为造成的，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在构造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资本主义模式方面，一国两制在港实践应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需重视保持多元文化 求同存异

继续守正创新，亦要求维系文化生活场景的多元度。香港是东西文化荟萃之地，以多元文化场景著称。新阶段一国两制实践，需要高度重视保持香港丰富多彩的文化特性，求同存异，聚同化异；纠正原有文化图景中由殖民者遗留下来的西方优越论观点，培育民族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

守正创新始终需要确保社会政治大局的稳定度。早在上世纪80年代，邓小平就曾表示，「政局稳定」和「政策稳定」是下一个50年一国两制，乃至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存续不变的必要条件。维护社会政治大局稳定，是续写一国两制新篇的枢纽所在，这理当成为新时代所有爱护香港的各阶层人士的底线政治共识。

习近平主席指出：「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场变局不限于一时一事、一国一域，而是深刻而宏阔的时代之变。」因应世纪仅见的时代变局，香港社会各界唯有上下同心、守持正道、勇于创新，以高度确定性应对高度不确定的国际和外部环境，方能不忘初心、得果所愿。习主席说，「天下之势不盛则衰，天下之治不进则退」，「我们要在历史前进的逻辑中前进、在时代发展的潮流中发展」。在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之际，我们正应该具有这样的时代格局与历史紧迫感。

作者是香港大学政治与公共行政学系副教授、中国制度研究中心总监。本文首发于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