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才子陆步轩在处处碰壁中,屡败屡战,能够自谋一份开店卖肉的营生,过着自食自足的相对安稳的自由生活,在一个公民社会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现在,陆步轩成为名人,有一些擅长隔靴挠痒的媒体评论,想当然地把北大毕业生开店卖肉现象称为“陆步轩现象”,不探究时代背景和体制原因,反而责怪陆能力欠佳、点子不准才沦为卖肉之徒,就愈发不正常了。
在下认为,每个大学毕业生在就业艰难的今天若都能够直面不幸,屡败屡战,保持真我,勇于自救,中国人才就有救了。
我国每年大学毕业生都有几百万,像陆步轩这样被媒体盛宴爆炒、大众格外关注的毕业生,太微乎其微了,如每年三月沙尘暴里的一小浮尘,突然被放大了,以为大学毕业生还是“天之骄子”都能碰到这样的运气。这样想,未免太天真了,太不了解中国的国情了。像陆步轩这样1989年毕业的同学,除了那些幸运地选择考研的一小部分人外,大多数都是在基层工作,16年来,当年太多的激情和才能都被消磨一空,不甘心碌碌无为,偏偏时代无情,“落花流水春去也”——陆先生是因为性格上的优点(或者在一般人眼里又是缺点)才没有在被别人打倒的同时自我打倒,而是直面不幸,保持本色,时刻都在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直到突然被放大成名人,再次被国家收编为国家的人——国家干部,吃皇粮了。
幸与不幸,都让陆步轩占了。岁月蹉跎,近不惑之年,似乎没有什么看不透的了。以前自己开肉店,自由了,但有后顾之忧;现在进机关了,不自由了,但下半辈子的生活有保障了,后顾之忧没了,谁能说清楚哪是得,哪是失?
我曾有个同事王金锋,和陆步轩的遭遇近似。1989年——自恢复高考以来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最差的年份,王兄从四川大学毕业,专业是生物工程系,后来档案下了故乡某县人事局,该县从来没有川大这样的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分配经历,这次却成了“烫手山芋”,进不了政府,好单位也退避三舍,分来分去,终于分到镇级的化工厂,一个月也不到百元工资,除吃饭外,连抽烟的余钱都没有了。更令这位老兄感到失望的是,一次他路上碰到老板,因为晚上路灯昏暗,看不清楚,根本没想到对面的人是老板,就没有打招呼(也不习惯),遂跑路而去。结果,此举惹怒了老板,骂声“跑啥跑,失火了”,认为我的这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王兄很委屈,感到这样的老板太难伺候了,视工人如奴才,忍无可忍,只得走人。一年后,他谋取到本地区一家药厂上班,此时他已经满身心的疲惫和灰心,一次是星期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见他坐在拥挤脏乱的四人宿舍里,趴在桌子前看书,书没怎么看,人都快睡着了,似乎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生活没有乐趣,连女朋友都没有。再后来,我们通了几次信,想介绍他进入江南某家大企业,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之后我们因为谋生需要,各奔东西,就断了联系。不知道他能否战胜自我,走出人生的困境?
现在,看了陆步轩的新书,才回过头想起王金锋,两位都出身农家,都同样性格孤傲,桀骜不驯,性格决定命运,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谁之过呢?不幸是不是时刻在重演呢?
命运似乎开了一个陆步轩的玩笑,使他原本要创作的最美丽的青春诗歌意外中断了。碰到这样的不幸,诗人瓦兰说,“光明坐在黑暗的怀里”;诗人宋晓贤说,一辈子守着大海,他们并不愁苦,少则几条鱼,多则上百条,他们把小的还给大海,每一网就都不会落空。我们回望现实,陆步轩就是这样的渔夫,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工作是大海,能够就业如同一网“少则几条鱼,多则上百条”,陆步轩历经磨难,正因为勇于自救,才不至于“每一网都落空”,所以也便意外成了失意者扭转人生败局的一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