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这条柠檬树小道显得如此幽静。微风送来一阵阵柠檬特有的芳香,醒脑、诱人。树林里,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夜鸟的啼叫,不远处,偶尔有车灯的光亮闪过。夜静极了,周围的景色,荡漾着一种田园诗般的韵味。
虽说已是暮秋时节,澳洲东部海滨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没有丝毫的凉意。碧澄的天际,游动稀疏云影,帮衬那半轮皓月,时而豪爽地将如水的银光,洒满大地;时而又羞羞答答,抛一袭青纱,掩映起树林、房舍、花草,使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恍若梦境。
柠檬树丛中透出盏盏灯光,仿佛我们借住的旅社主人的热情目光,在迎接度假的旅客。按说这个旅社的建筑和澳洲其他的汽车旅馆没有多少差别,只是它有个特别的名字“度假者安静小屋”。加之又座落在考拉岸(KOALA SHORES)的柠檬树小道旁,于是便从旅游指南上被我女儿一眼选中。女婿驾车,一家人藉着暮色由尼尔逊海湾(NELSON BAY)一直驶抵这里。
有趣的是,原先与我女婿闲聊过的两个在海边岩石旁钓鱼的澳洲青年,居然早我们一步,已住在隔壁的屋里。我们泊车时,他们正从镇上购物回来。那个脑后扎根辫子的小伙子,抱着一箱啤酒,笑嘻嘻地邀请我小外孙去看他们杀鱼。他的伙伴,提着一袋柠檬香蕉柑桔等水果。澳洲人吃鱼,不管是烤或炸都喜欢淋些柠檬汁,不像我们习惯用米醋。
我的故乡没有柠檬树,一年四季温差太大,柠檬树适宜生长在气温凉爽稳定的沿海岸边或湖畔地区。欧洲从前也没有柠檬树。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可能都不知道柠檬树,是东征的十字军将柠檬从巴勒斯坦带回欧洲的。如今,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腊都已是柠檬出口大国,澳洲也出口柠檬。我的祖国也有柠檬树,过去每年从广东云南或四川运到上海的柠檬都是稀罕水果。一年只卖一两次,挺珍贵的。
记得七十年代末期,有一次作协开会,老作家王西彦在闲谈时介绍用白糖腌制柠檬泡水喝可降低胆固醇,我和几个文友都曾仿效过。后来,市场上柠檬多了,喝红茶时总要放几片柠檬,香醇可口。
来到悉尼以后,看到澳洲人家的花园里,常常种有柠檬树。我的邻居家就有几棵,开花时节,那上白下紫的花朵,芳香袭人。结果以后,那椭圆形的柠檬,每年可收获四五次。据说在柠檬园时,每株每年平无可收一千五百颗果实。
漫步在柠檬树小道上,思绪飘忽,心情特别活跃,许多往事不由自主地涌现。
第一次看到柠檬树,是在云南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1981年夏季,我和友人D住在环境优美宁静的招待所。黄昏时,我们常在种满柠檬树的小道上散步。那那他正在热恋中,整天唱着 “月亮代表我的心”那首邓丽君的流行曲。
他说,虽然有很多人反对,但是,他和她已经铁了心。他甚至于说,宁可跟她到黄山天都峰去跳岸,也不能失去她……但,遗憾的是他们不仅没有结为伴侣,反而变成了冤家。
人生的一切,真是难以预料。后来,D写过一首小诗,由我推荐给《萌芽》发表的,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我一生
只害过一个人
一个爱我的人
……
此刻,望着月光下的柠檬树,我不禁又想起友人Y十八年前关于“爱情好似柠檬,酸涩中有苦有甜”的比喻。唉,生活的海洋,波涛汹涌,变幻莫测,难以言表。
1999.6.18.悉尼
(原载澳洲《大洋报》副刊,上海《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作者授权天益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