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勤先生在《我们需要一场灵魂拷问》中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有罪恶,却无罪感意识;有悲剧,却没有悲剧意识的时代。”
讨论关乎灵魂或人性本真的问题是危险的。
我们今天的时代最不缺乏的就是罪恶和丑陋了。但我从来坚定地以为,比丑陋更丑陋的是对丑陋的遮掩,比黑暗更黑暗的是对黑暗的顺从,比耻辱更耻辱的是对耻辱的逃避,比冷漠更冷漠的是对冷漠的麻木。
我们被假相和自欺浸泡得久矣,我们失去了对人性中黑暗势力的警觉,我们把顺从当作了太平,把道听途说的知识和自以为是的学问当作了真理。那些人性中真正的光辉和温情的东西被我们自己的愚昧扼杀了,那些人性中高贵的品质远离了我们——
那些高贵的事物,它们需要良好的空气和土壤,需要随时准备担当的、有勇气、负责任的心灵,它不会随便轻易地给予,他只会被极少数的人通过精神的磨炼和灵魂的省悟后才能获得。他很脆弱,脆弱到经常被麻木和愚昧伤得体无完肤,他曾抱着普度众生的愿望,可最终不得不藏身于那些隐蔽的角落。
在每一条通往人类价值顶点的路上,是那些对人类前途和命运有着深切忧虑的心灵在指引我们,是那些对人性之恶有着切肤之痛的头脑和思想让我们找到了作为人类一员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一个孤岛”。
任何对某一个人或某一民族的侵犯,都是全人类的耻辱。任何对个体的伤害,都是对全人类的犯罪。
问题是,我们已经失去了“推己及人”的同情心,我们缺少对人类苦难最基本的悲悯,甚至连起码的担当意识都已经丧失了。
更可怕的是,在生活惯性和社会力量的作用下,我们已经把个人利益看得高过一切,“青春豆都长在别人的脸上”,我们所做的,只是很便宜地便获得了作为看客的满足和愉悦。
生活为我们构筑了一道围墙,让我们委身于物质消费和娱乐至死的洪流里,在空虚和荒芜中挣扎,在欲望的驱使下“奋斗”,在“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指引下疯狂地追逐“成功”。
我们当然没有勇气来谈什么“耻辱”,或许,对相当多数的人来说,也没这个必要。
那就由他去吧。世上的路有千万条,你有你的通行证,我有我的墓志铭。
摩罗先生在分析国人为什么“活得这么感觉良好”时指出,一是尊严意识的缺失,二是文化理想的缺失,三是自我要求的缺失。
街上到处是高学历的骗子,到处是高喊平民意识的政客、暴发户,到处是侨装打扮的投机分子,还有要么沾沾自喜、感觉良好,要么怨声载道、谁都看不惯的“平头百姓”……
摩罗说:“感觉良好”的内蕴无非是:我们活得这么嬉皮笑脸,活得这么下流,这么无耻。
说得多好啊。
我们这个国家到处是“人”,却没有多少合格的人。到处是户口本和身份证的持有者,却连一个“理想国”里的“公民”都没有。
哈耶克说过:个体选择决定社会走向。(大意)我们在“集体无意识”中沉睡得久矣,今天,当我们有幸打开了铁屋子里的那扇窗户,当我们有希望呼吸到新的空气,有机会获得一些新的思想资源时,我们却迷失在了物质和利益的洪流里,我们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和承担。
我现在对我们是否配得上那些美好的生活深表怀疑,“叶公凯是真好龙”,我们的基因里有太多丑陋和奴性的东西,我们兴许沉浸在天国王朝的旧梦中,忘记了自己贱民的身份。兴许把帮闲和看客当作了自己的理想追求,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是,四不像嘛,自由自在,快乐无忧。
也许这世界没有什么普世的真理,但一定会有一些基本的标准和参照。如果我们的头顶还有灿烂星空,如果我们的心里还有道德法则,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不为自身的丑陋和社会的病害而忧虑,就没有理由不去面对那些耻辱和责任。
人应该过有灵魂的生活。而灵魂必定是高贵和神圣的,灵魂的高贵对应的是精神的丰富和纯粹。我个人以为,今日中国社会的诸多问题,莫不以灵魂和精神的缺失为要冲。绝大多数人手握“通行证”,却极少人心有“墓志铭”。
其实,精神不是虚无和空洞的,它仅仅要求我们珍惜每一颗粮食,节约每一滴水,爱护每一粒种子,善待每一个人,承担每一份责任……也惟有如此,上苍才会让我们感受到生命之大爱和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