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无力写下点什么。
看《南京大屠杀》,心脏跳得厉害。
电影院气温很高,同去的两位老师都说很热,但我的胳膊上却不断地起上了疙瘩。
每一个画面都植入了脑海深处,连同此前有过的记忆,再次捶炼和撞击着我的心。
就像看过《东京审判》后默然离去一样,我失语在这种强烈的情感体验中,我把自己还原成一个处子,以我无辜的心灵向上苍发问: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谁来解释这一切。
让那些所谓的理性见鬼去吧。此刻,我只想表达愤怒,我只想向老天挣回一个普通中国人愤怒的权力。
狗日的。
那些日本杂种,那些接受采访的日本老兵,一脸的神气和骄傲,他们被岁月腐蚀了的老脸上居然看不到任何的忏悔和悲伤。他们的光荣榜就他妈是中国人的耻辱柱。
看来这世界永远不会有什么救世主了。
那些遗留在南京的西方人,那些修女们,不断地祈祷,请上帝显灵。结果上帝还是把他们抛弃了。那位仁慈的华小姐,在1940年回到美国后精神崩溃,自杀身亡。我想她一定是迫切地追到上帝那里讨公道去了。还有拉贝先生,除了他的仁慈之外,他还有着超强的勇敢和智慧,在豺狼面前,只有狮子才能把它击退。
那些任人宰割的同胞们,他们承受了这个世界最悲惨的遭遇,他们在恐惧中被一群禽兽玷污,驱赶,杀戮,活埋……
每一个受害者的倾述,都是对上帝的一次嘲讽。每一个悲惨的画面,都是对人类的一次哭祭。
作为一部纪录片,它的每一个镜头、每一段字幕都来自于真人真事的真实记录,可它又是那样让人难以置信。
全场观众一直沉浸在沉寂和严肃的氛围中,我看到旁边的一位女士不断地摸着眼泪。
我想起不久前的岩松看日本,小白从靖国神社采访出来后,那苦涩的脸,那沉痛的表情,那被电视人的职业素养处理过的目光和声音后面,隐藏着巨大的悲痛。直到那一刻,我才敢相信小白是个优秀的电视人。
同去的王教授是日本文学专家,和大江先生及包括日本国会议员在内的多方有过交道,他也沉默了。我要他推测一下要让鬼子道歉、反省并忏悔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他摇头。他告诉我大江先生在国内处境非常艰难,所有对历史表现出一个正常人的基本情感的日本人的下场都是这样的。
我打少年起便对当局宣扬的“把日本政府和日本人民区别开来”的口号深表怀疑。这个理论荒谬得太离谱了,它如同这样描述一个杀了人的恶魔:要把恶魔和他的爪子分开对待。
我还对历史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们民族的遭遇仿佛就是老天爷在检验人类对苦难的承受能力。
但我还想说,鬼子对我们犯下的罪孽,它不是苦难,它不配。它是耻辱,是不幸,是不能用几句轻佻的话来描述的。
苦难蕴藏着高贵,而耻辱却只会让我们愤恨和羞愧。
我强烈地感觉到作为中华民族之一员的愤恨和羞愧,我的心感觉到了真实的悲伤和疼痛。
片子末尾的字幕写道:谨以此片献给张纯如女士。
王老师对张纯如女士给出了一个学者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和赞扬,并谈到她的死(估且称之为自杀)和日本右翼的压迫不无关系。
也许是吧,也许并不是张纯如女士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郫贱地活着这些人——抛弃了她。
作为一名对人类前途异常悲观的贱民,同时也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我想虔诚地把属于自己那一份子的耻辱铭记在心。同时,我希望你们——有钱的没钱的,有车的没车的,结了的和没结的,活得好的和活得不太好的——都来向张纯如女士和华小姐们鞠个躬,都买张票去看看这部电影,都勇敢地来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子耻辱!
2007/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