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七十三,似乎是跳不过的坎,真的是有所谓“魔咒”吧!这年的10月底、11月上中旬,我因高烧不退,一度白细胞为零,毫无免疫力,医生怕我感染,赶快安排单独病房治疗(但因病人太多,床位紧张,很快与两位病友合住),后又患消化道出血,前后两次下病危通知书,一度住进重症监护室(ICU),体验了一把危重病人的生存危机感。
我在重症监护室只住了28个小时,吵着出来了。因为住进去了不能穿衣裤,必须裸体,没有尊严;又不能接受家属探视,很是寂寞。
我接受了骨髓穿刺、全身B超和CT、噬血检查,还做了喉镜。当然少不了输血,输液。不能吃饭,用鼻饲,营养包用微量泵打入,24小时不停。
有劳老伴、子侄、学生的精心陪护、照顾。当起居不能自理时,不能不靠他人的帮助。
谢谢医护人员的治疗和关怀,谢谢领导、亲人、友生们的看望与鼓励。
在治病过程中,我体会到浑身疼痛与浑身无力不同,疼与痛也不同,不仅是程度、位置的不同。有时身体有被电击的感觉,有时觉得无名的疼痛,浑身不安,左右不适。身躯四肢有时麻木,有时紧张,有时甚至觉得手足不是自己的。麻与木也有不同,麻有电击感,木则木然,无感觉。
当我躺在床上,没有气力,不能动弹,挪动一下身体都要靠别人时,是何等的脆弱、无奈、无助啊?当我在亲友的帮助下,能靠着枕头、被子坐起半身时,是何等的喜悦啊!当我能坐起来,坐在床沿,在别人的帮助下,柱着拐杖,下地站一站,走一两步时,心中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慢慢地,可以柱拐杖在病房内走几步了,既而可以到走廊上走几步了。
什么是幸福?当时我感觉,能下床,能自主行走,就是最大的幸福;能自主大小便,就是最大的幸福。我极不习惯躺在床上用便壶小便,用便盆大便,开始拉不出来,后来也慢慢适应了。
此次住院,一度呕血、便血,大便似马路上的柏油,那几天我与家人特别关心我的大便的形状与颜色。几天之后,大便的黑色逐渐变淡,渐渐变成浅黄色、褐黄色,渐渐正常,我与家人都很喜悦。
我在病床上作了打油诗:
高烧连连徒唤何,
血崩突至何其多?
病来直如泰山倒,
病去慢犹丝茧剥。
子侄学生培护忙,
内心不安羞且惭。
人到老境需服老,
岂敢称雄慨而慷?
尚未逃离庚子难,
又逢生辰七十三。
生命节点谓坎坷,
蹉跎之旅如行川。
出院回家喜添喜,
宁宁庆生六岁已。
安安俨然大姐姐,
姐妹情深相提携。
我有过发烧的体验,这一次也起于发烧。发烧,烧得人口中发苦,毫无食欲,烧得人毫无力气,坐不住,直溜到地下,起不来。
我曾患牙病,口舌生疮,极痛苦。真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我也有过呕吐的体验。有时连续呕吐十多次,倒海翻江,吐出胆汁,头冒金星。
大小便问题,是老人特别忌讳的。有时,解不解得出大小便竟成为大难题。男性老人前列缐肿大,小便不通畅,常出大问题。腹泻很痛苦,便秘更难受。我有时便秘,能解出一点点球形便,就是幸福。有一次出差去安徽开会,高铁上有冷气,不适应。到住地后,晚九时要上厕所,大便就在肛门口,硬是排不出,极为难受且尴尬。幸有陪我的青年教师小李悉心照顾我。他还去外面药房买了几只开塞露,但用了之后无效。小李请与会的孔先生来,孔先生把自备的一种茶泡了给我喝。这茶是生蒲尔加上陈皮,陈皮补气。继而孔先生又给我发功,补能量,后来终于排了若干硬如石头的、蚕豆大小的粪便。此次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很难堪。回家后,我按孔先生的办法,加强步行,坚持练功,定时定量地补油与水,喝茶加点陈皮,现在好多了。
人有身、心、神、灵诸层面。人在脆弱的时候更能体会生命的意义、价值,理解生命的可贵。
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人是有身的人,随身生命而有种种欲求。人不能无身无欲,因而不可能无灾无病。
人吃五谷杂粮,不是神仙,岂能无病?生命是自然的循环,怎能不与病同在?人啊人,身无病苦只是希望,实际上,人活着,与病同在共生。人有病才存在,无病则不在。凡人都有生老病死,有生苦必有老苦,有老苦必有病苦,何忧何惧?套用笛卡儿“我思故我在”的名言,我们也不妨说:“我病(痛)故我在。”
我们不必惧怕疾病。“既来之,则安之”,不焦虑,不急躁,用健康的心态,放松、释压,乐观、通达,坦然面对,有助于疾病的自愈。据说,疾病一般并非是由医生治愈的,而是自愈的。
星云大师说:“人生的意义不在色身的长久,而在功德慧命的无限。”人生有限而无限。肉身有限,精神价值无限。人生的意义在于奉献。作为天地间的一个人,尽心做功德,为社会、为他人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幸福感也可以油然而生。据医生说,充满爱心和感恩之心,心平气和,可以提升人的免疫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