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顿•弗里德曼驾自由之鹤仙逝，给他这个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人生一个完美的句号，而在这个时候媒体的集中报道，也为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们赢得了新的尊重，在连续地对“主流经济学家”进行批判的时空中，关于他的报道特别是对于他的思想遗产的整理、回顾和对他的学术贡献的颂扬给“主流经济学家”以新的鼓励和更乐观的期待。
弗里德曼是一个透彻的自由主义者，这种透彻贯穿在他对各个领域自由问题的论述中。在他的论述中我们看到他的自由逻辑的一致性和彻底性，无论论述的是货币、教育还是减轻贫困问题。他不是上帝，他提出的一个完美的自由社会的模型终究是一种理想的模型，在现实社会中可能会遇到一些实际的困难和障碍，但其基本原则和社会改革方向却是不容置疑的。在他的原则和学术与理论框架面前，任何形式的批判，都会显得乏力，而对照现实世界经济的发展，反思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则更显示出他的思想与学术的强大生命力。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主流经济学家”虽然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学生，但却是优良的学生，他们没有能够得到“芝加哥小子”这样的称呼，但是，这些中国小子对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贡献是可以让他们的祖师们感到欣慰的。人们只看到他的思想与学术对智利、东欧的影响，而没有看到他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不是直接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但是非常有力的、有效的。
自由在中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批评与争议，因而我们在这里只想谈自由的经济效用，而不谈作为个人权利的自由问题。就这个意义上说，自由最大的价值在于它是创造的动力和源泉，这是弗里德曼最坚定的信念，相信这能够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经济的发展依赖创造力的发挥，人在自由状态下，社会在自由状态下具有最大的创造力，能够创造更多的物质与精神财富。这已经为发达国家的历史所验证。
中国农民在其经营没有受到特别强制的情况下，在历史上创造了最大规模的经济，也曾经是最发达的经济。中国在宋、明时期的经济繁荣，是经济自由的一个成果。明代政治专制强化，但在经济领域还是相对自由和开放的，因而民众在经济领域的创造力还是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发挥。现在一些流行的电视剧和小说过于热衷的清代，才使中国的创造力完全丧失。我一直认为清取代明是中国历史的全面倒退，文明的倒退最突出的是落后的文化和体制取代先进的文化与体制，清朝取代明，除了学习明的体制，没有新的创造，但在给中国人民的自由度上进一步下降，特别是对社会的管制进一步强化。明朝虽然因为有倭寇的存在也出现过海禁，但并不全面和持续，而清朝全面的闭关锁国不仅使中国人民与外部世界的经济联系被切断，信息更不能够得到流畅，这样，不仅自身没有了创造力，也没有了向西方学习的机会，中国人的高智商被禁锢，全社会失去了创造力。在自由的体制下，中国人，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普通农民，至少具有相当强的学习与模仿能力，他们还能够自己去搜集市场信息。当代温州的农民就是靠自己去搜集市场信息，自己努力去开拓市场获取财富的。政府给予他们的就是经济自由，这种自由激发了他们的创造力。
个人的体验大概最能够影响其对学术与理论的偏好，本人对弗里德曼的学术与思想的偏好除了他的书本本身的魅力外，就是自己的体验起了作用。我的家乡在杭州以北30公里的地方，历史上所谓“资本主义萌芽”在这里曾经有充分的体现，这里的农民除了自己生产自己需要的产品，也还销售自己的剩余产品，也有一些人能够做一些小生意。我的祖父就是这样。我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在他最具有创造力的时候，却是计划经济最严厉的时候，甚至连自己杀一头羊也要遭到批判。只是偶尔去做一两次“投机倒把”，也已经非常兴奋而且很有经济效益，但在没有经济自由的情况下，他一直只能做一个贫穷的农民，一直处在饥饿的威胁之下。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在他的晚年才得到经济自由。他终于能够像先前的农民一样地去经营，他自己从别人那里获取信息，去做一些废铁生意，就这样，他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还能够供养儿子读完大学7年，甚至还是有一些剩余，而这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晚年还具有创造财富的能力，而在年轻的时候却不能够创造财富忍受贫困，唯一的原因在于他没有获得经济自由，他没有选择。在年轻的时候如果有选择的自由，那么，他可以创造更多的剩余财富，或者可以过上更丰裕的日子。无论中国的经济史，还是我们亲身的体验，都验证了他的理论，而这并没有因为不同的国家而有特别的区别，经济学理论具有普适性。我们不能不亲近他的理论。虽然他的理论模型在实践中，特别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可能需要有一定的修正，但不影响其本质的价值和适应性。如果说，他的学术思想与经济理论影响了中国的“主流经济学家”，那么，他也以他的思想与学术间接地改善了中国人民的生活。
也还有很多人反对他的思想，或者在实践中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反对他的思想。这反映在经济的许多方面。贸易保护主义一直在阻挠全球自由贸易体系，这在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和信息的流动对于创新的作用，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知识的创新更需要有自由的空间，在自由的空间里，知识分子的创造力才会得到有效的激发，从而推动经济的更大发展和社会的更大进步。这就显示着他的学术与思想还有值得推广与启蒙的价值，显示了他的思想与学术的生命力。
弗里德曼去了，但他的思想与学术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中国的“主流经济学家”们还没有到可以忘记或放弃他的思想与学术的时候。
2006-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