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微:在明孝陵乘凉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5139 次 更新时间:2006-07-08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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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  

1

好多年前,小芙的父母还是南京明孝陵管理处的职工。阴孝陵是明代皇帝朱元璋的陵墓,座落在南京东郊,经过六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落。在南京,这样的地方总是很多。南京有的是破城墙,不知哪朝哪代。身穿超短裙的少女从城墙下跑过时,回过头去总免不了要吃惊和惶然的。拾荒者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捡到了一片瓦片,有考古癖的人总忘不了要提醒他,这也许是南朝某达官显贵人家的一块飞檐。

当然最让南京留名的还是妓女。这过去六朝积累了几千年的性传统,曾一度地代表着这个城市的品格:自由和繁华。它的声色犬马就是它的温暖。

然而,就是这个曾以养育妓女著称的城市,在小芙童年的记忆里,已褪色得毫无淫荡生气。这是个毫无个性的城市,丢失了自身的存在,变得没有情欲。整个城市是灰色的,像漫长的、看不见希望的童年。天气还是无边无际的热。

那年夏天,小芙和哥哥炯、女友百合去父母的单位明孝陵乘凉。炯那年十五岁,是高一年级的学生,懂得很多史实。他告诉两个女孩,明孝陵是明代第一位君主朱元璋的陵墓;后来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明永乐以后,十三位明代皇帝环葬于北京昌平县北,故称十三陵。所以南京北京原是骨肉相亲的一家。

炯继续说,这里是一个丰富流丽的地下世界,有长明灯,拱形门,汉白玉雕,凤冠和瓷器。

“那里头还会有人吗?”小芙问。

“当然有。 是皇帝是尸骨。”

“我是说女人?”

炯想了一下,突然轻声笑了两下。他支吾着,含混不清地说:“也许有吗。她们是娘娘和后妃。”

“后妃是什么?”

“后妃就是小老婆。”小芙的哥哥说。说这话时他们已站在四方城上,那天天气酷热,四方城上没有遮拦。小芙扒着砖墙,头一个劲地往城下勾。当哥哥说到“小老婆”时,小芙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有冷水初触皮肤的那种收缩感。远处是无边的密密匝匝的蝉鸣,一点一点朝她身上爬过来。她的身上起了痱子,蝉鸣一样的痱子密密匝匝地占领了全身。

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而紧张的情绪笼罩了她。她又细声细气地问炯:

“是不是我们在电影上看到的资本家的小老婆?”──她的眼前浮现了旧影片中揭露资产阶级腐化堕落生活的那类经典场景:浓妆艳抹、妖媚淫荡的姨太太缓缓地向她走来。那个女人什么也没做,她只是走着,摆动着腰肢、抛出媚眼,含混地笑了一声。底下的孩子们便有些坐不住了,男孩和女孩的手心都出了汗,有些攥不紧。。

炯不屑地说:“她们跟资本家的小老婆可不一样。她们都是美丽、聪明而又残忍的精灵。可惜都死了。从前一个皇帝能有几百上千个后妃呢,娘娘只有一个。”

小芙想像不出资本家的小老婆和皇帝的后妃有什么不同,她们都是女人,她们的一生始终与某个男人挂在一起。她们是那曲线般身体的主人。小芙那年十二岁,她的胸脯最近一个月渐渐地肿起来,开出花苞,有些疼。小芙最大的理想,既不是做少先队员,三好学生,也不是当医生或农民,她最大的理想是做一个女人,拥有那曲线般的身体,做那身体的主人。

小芙问:“是不是明代所有的皇帝都有几百个妃子?”

炯说,不单是明代,所有的封建王朝都这样,但是明代更堕落一些。

他想了一会儿,又正色说道:整个明代是一个大时代,有着浮面的、流光溢彩的肮脏和堕落。而它的内质则是干净明了的深刻,因为这是产生“爱情”的时代,无论是大爱情还是小爱情,已经发展到了“全民皆谈情”的下流地步。炯说,这才叫博大精深。

小芙艳羡地说:“是呀,博大精深。”

小芙想她哥哥一定爱上了百合,只有爱情才会叫人变得那样深刻。百合和小芙同龄,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吊梢眉,喜欢斜着眼睛看人。不知怎么地,小芙有些不快。

小芙转过身体,她看着四方城外浓荫遮蔽的陵墓,她还看见浓荫之外的城市,在太阳下散出热气。

小芙指给炯看远处的楼房,她说:“灰的,第五层,是我们家。”

炯继续沉浸在旷古的沉思中,他叹息道:“这原来是个可爱的城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辽远,很伤感。“这个城市曾经发生过多少故事。城市的空气里有脂粉的香味。女人们很漂亮。有很多物质。”

小芙困惑地点着头,说:“秦淮河的水是香的,女人们淌的汗也是香的。”

炯笑了起来,他觉得小芙有些懂了。

小芙就是从这时起,决定做一个与古代精神一脉相承的女人。站在那烈日当空的背景前,古代的南京渐渐地活了过来。那些死去的男人和女人们,鲜活华美饱满的生命、爱情,苏醒了。小芙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她倒退着往回走,倒退着成了一个女人。

那年夏天,那几分钟里,小芙的哥哥,15岁的男孩炯的一席光怪陆离的思想彻底打动了小芙。她站在四方城的毒阳底下,古代的陵墓为她开启了一扇门,她感觉脚底生津,阵阵凉意突发而起。那个现实的南京城渐渐地远去了。古代的琉璃世界来到她面前。

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到处都有错综复杂的从前的影子,到处都会有暗示和启迪。谁说不是呢?

2

那年夏天,“火炉”南京的最高气温达到43度,是几十年来的最高峰。整个城市被晒蔫了,到处充满着汗臭味,柏油、青草和空气和焦味,路踩在脚下变得稀软,轻飘。街上人迹稀少。在城市的背后,偶尔会听见人微弱的喘息,闻得见死亡、落日和腐朽的气息。在白金的阳光里,到处是荒凉。

那是八十年代初,“文革”已经结束了,全民性的改革还没有开始。整个城市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青黄不接的潜伏时期。女人们穿着素朴,看不出是公的还是母的。不多的“文革”时代的标语还残留在豆浆坊和烈士陵园破落的土墙上,在太阳底下打着盹。新时期的片言只字“张海迪”、“五讲四美”充斥于南京的街头巷尾,带着慌张和错落,同样有种不抵实的感觉。两个时代的荣华在这个城市的墙壁上交合撕打,人们保持着镇定。

社会欣欣向荣,人民痛定思痛,开始反思过去,展望未来。南京城一如既往地热下去。有阳光,没希望。秦淮河上飘着沿岸居民倒掉的烂菜叶子,早已不见当年妓女云集、歌舞升平的淫荡之气。傍晚的象棋摊旁,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女人硕大的乳光光地含在婴儿的嘴里,吮吸有声。男人们仍若无其事地下他们的象棋。

那年小芙念五年级,是个性别特征不太明显的小女孩。那年夏天,她和哥哥去明孝陵乘凉。

她突然喃喃地搭讪了一句,说:“皇帝的身边也会睡着女人吗?”炯也红了脸,他含糊地说:“那女人应该是妃子。”

小芙的心里不由得一动,怔怔地站在那儿再也不能够动弹。大约是从走进陵园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那个酷热难耐的南京城被三个孩子摔在了身后,那个平和得让人气馁的成人世界离他们远去了。一个旧时代来到他们面前,带着强悍的生命力和激情。她有些眩晕,扶着一棵老树站住了。一种不可言的震憾击得她全身乱颤。她开始燥热、心慌,心跳加速。她想那时只有男子会让她安定下来。是谁呢?是炯吗?想起炯,小芙不由得一阵心慌。她抱着胸口坐下了,开始呕吐,撕肝裂肺地吐,并开始流泪。

这时,百合从落荒的太阳底下跑进来,她周身冒着热气,站在石碑清凉的阴影里,样子有些滑稽。炯看见她,嗔怪道:“你到哪儿去了?我们等你很长时间了。”小芙倚在石碑上看着炯,她又看见了白金的太阳,那荒凉。她觉得这样的热天气是要出事的,死了人,也许比死人还要糟糕的。

炯的脸红了起来,他转移了他的目光。

百合嘻嘻一笑,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张妇用卫生纸,不怀好意地问小芙:“你猜这是什么?”

小芙当然知道。女厕所常见人用过。大人们在用纸的时候,神情总是木然的,心不在焉的。有种世界总是老样子的无聊感,小芙想她们真是不知足。

小芙常常艳羡着,它给了她无穷的刺激和想像。她觉得它是女性的、污秽的、妖娆的,代表着她的未来的。她才十二岁,她简直等不及这未来了。

小芙摇着头,轻声地笑起来。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悄悄地问百合:“这到底是什么?”她侧着头看了一下炯,炯又红了脸。小芙和百合会心一笑。他们三个站在石碑的影子里沉默了一分钟,到底心照不宣了。

整个地下世界就在那一刻生动了起来,那个丰富流丽的地下世界,长明灯、拱形门、汉白玉雕和那些五六百年前的男人女人,在那一刻全活了过来。

炯深情地看着百合,两人的表情都有着回光返照式的光亮。就在小芙坐在老树下呕吐的当儿,炯牵着百合的手,走到坟墓的背后,一个遮阳的,她看不见的地方。炯就在那一天,完成了他的成人仪式,小芙想她也是。

当他们从墓区走出来时,已是傍晚了。城市还是老样子,除了热还是热。三个人在热浪滚滚的城市里跑步,世界在他们的身后,变得奇怪和陌生。城市越来越小了,站在那个致命的制高点上,整个世界被三个孩子握在手心,他们冷淡而疲倦。

小芙看着尘世里的这些成人们,趿着拖鞋,摇着芭蕉扇,腊黄着脸,缩在自家门口,像死去一样。她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拥抱接吻呢?这么热的天,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为什么就想不起来要做些出格的、他们本该做的事情?他们缺的是什么?

小芙的母亲站在巷口,东张西望,她在等小芙回家吃饭。她每天都站在这巷子口,作出焦急等待的样子。每天如此。她是个母亲,然而除了母亲,她还是个女人: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丰饶,粗暴,有些无聊。小芙伤心地想,她从来就没有撞见过父母相爱的场面,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干点什么?

小芙有些心酸起来,为自己,为她的母亲,也为所有的成人们。

母亲看见小芙,一下子抖擞了精神,像大人一样呵斥着。她从后面抓住小芙的头发,不由分说拎起了小芙的耳朵,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击了两下,斥责道:“又到哪儿疯去了?魂被勾走了是吗?”

小芙谦卑地低着头,她憋着眼泪,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慢慢击垮了她。她的眼泪淌了下来。母亲说:“你还有脸哭,我叫你哭?”说着扬手便打。小芙一下子从她的手掌心跳窜出来,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看她。

她积聚起所有的力量,用一种成人的冷而乏味的目光看着母亲。母亲捡走一块砖头向小芙砸过来。小芙撒腿就跑,大声地哭着。她知道她又完了。从这时起,她又变成了小孩子,一个没有性别的,形容枯槁的人了。

3

小芙后来想起那次去明孝陵乘凉,她的慌乱和震颤。她想起四方城的阳光,整个城市的荒凉。他们身体的燥热,那爱情,炯。他是她身边每天能见到的男孩。他们共守着一个秘密。

她扶着一棵老树站住了,有些眩晕。她想只有男子才会让她安定下来。他是炯吗?

“炯,我热。”小芙说。

“你让我怎么办!”炯说。他回头看了一眼百合,百合不见了。

“你拉着我的手!”

炯一下子红了脸,他是个安静而腼腆的男孩,非常多情。

小芙说:“你以为我们不可以拉手吗?”

炯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大人会──”

“可是我讨厌大人。我讨厌他们。”

“你是要和他们对着干么?”

小芙撇了撇嘴,突然柔声说道:“炯,我很喜欢你呀!”

炯害羞地低着头。半晌,他抬头看妹妹,点了点头,用轻微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听到的声音说:“我也是。”

小芙快乐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沿着山坡疯跑。跑到山谷底下站住了,知道那天自己被收拾得干净漂亮,便大胆地回过头来,让他看。他们在阳光底下眯缝着眼睛,那是两双孩子的眼睛,单纯明亮,没有灰尘。小芙兴奋地想,炯是我哥哥,他是学习委员,三好学生,竟然也喜欢上我了。他就不怕犯罪了么?一想起这个,小芙就快乐不已。

炯缓缓地向小芙走来,在1981年的夏天靠近她。他轻声地允诺她:等我们长大后,我们会为“四化”作出我们美好的未来。

小芙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阳光底下的四方城,陵墓。她满怀忧伤地看着这一切,有种黯然风尘的感觉。

她到底怕了起来,问炯:“你不会做叛徒吗?你会不会把这事告诉给妈妈?”

炯说不会。

小芙绝望地哭道:“你怎么不会呢?你一向会打小报告,你想讨好妈妈。”

炯涨红了脸,愤怒地看着小芙。

小芙说:“你怎么不会做叛徒呢?你怎么会不喜欢百合而喜欢我呢?”

“谁说我不喜欢百合?”

“啊,你喜欢她?”小芙陪着小心咕哝道:“可是你刚才还说喜欢我。”

“那不一样。”炯斩钉截铁地说。

“一样。”小芙断然地说,“反正都是喜欢,而且你刚才脸红了。”

一路上她纠缠着炯,往回走。她看见母亲正站在巷口,做出焦急等待的样子。母亲大声地呵斥他们,兄妹俩谦卑地低着头,在母亲空洞的眼皮底下惶然而过。

母亲顺手拉住小芙的头发,拎起她的耳朵,问道:“又和你哥哥到哪儿疯去了?魂被勾走了是吧?”小芙立刻羞红了脸,再看炯,早已逃之夭夭了。

她这一生第一次爱情体验在那年夏天完成并永远地结束了。

4

那年夏天,在明孝陵发生了很多事情。一开始是乘凉,炯说了很多高深的话。小芙觉得她懂。她那时才十二岁,胸脯肿起来了,内心常常潮湿着,万物皆能引起“性”的联想。

她最大的理想莫过于做一个女人,一个美丽、聪明、残忍的精灵。她这一生将发生很多故事,无一不是与男人连在一起,就像历史上这个城市的风尘女子一样。

她觉得这很博大精深。

她将在南京生活下去,因为这个城市曾充满着物质和情欲。它叫人振奋。

接着她明白了很多事情。这个城市早已今非昔比了。成人世界里有种种不可能,使人丧气,萎靡不振。

她那时还是个孩子,没来月经,有种种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她所有的希望全押在这上面了。

……百合突然从落荒的太阳底下跑进来,她周身冒着热气,样子有些滑稽。她捡来了一张妇用卫生纸,私下里给她看,不怀好意地问:“你猜这是什么?”

小芙轻声地笑起来,她有些兴奋。这污秽的东西代表着她的未来。她才十二岁,她简直等不及这未来了。

后来这事总让她魂牵梦绕,茶饭不思。她开始有事没事地往厕所跑,煞有介事地坐在便池上,这一下流无耻的等待使她慌张,也给了她安慰。她看见两个年轻的女人,她们步履蹒跚,神色疲惫。

无论如何,她不得不心旌摇曳了。

那个拙劣、丑恶的日子终于来了。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星期天,一个有风和阳光的好日子。那天中午,小芙背着书包,胆颤心惊地逃出家门,又一次拐进那个干净的街头女厕。女厕里坐着一个人,小芙在她的对面选了一个池子坐下了,干巴巴地看着她。也许是小芙直愣愣的眼神让那人厌恶了,她皱着眉头,不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小芙的心又是一阵狂跳,她侧耳倾听着,厕所内外万籁俱寂。小芙战战兢兢地拿出来两张纸片,是从练习簿上裁下的方格纸,迅速塞进自己的小裤衩内,然后拎起裤子,若无其事地来到大街上。

街上永远是车来人往,城市沾满灰尘。八十年代初,大胆些的青年开始穿上喇叭裤,戴着墨镜在街上招摇。没有人注意到小芙。她的短裤内煞有介事地躺着两张方格纸。她要她的身体流血!她要这个世界一直坏下去,坏下去,永不翻身。

街上有人唱“大刀向敌人头上砍去”,群雄激奋。小芙踩着这革命的节奏,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大街上。她挺起扁平的小胸脯,她的眼里含着泪,落地有声地大踏步前进。

她后来想,大人们一定觉得她好笑极了,因为有不少人驻足,回头打量着她。他们的脸上有可恶的笑容。然而小芙不在乎,她走了整整一下午,她一点点地高亢着,一点点地死了。

她是费了很大的勇气才决定到厕所验证一下。这个过程对她来说不啻是一种谋杀,那方格纸被她从短裤内抽出来时,她睁开了一只眼睛,她立刻尖叫了一声,哭了起来:那方格纸仍干干净净地躺在那儿,什么事也没有。

在那漫长的等待中,小芙已经放弃了等待。她母亲说她枯燥、呆板,没有一点活气。她没有朋友,丢失了学校和家庭。在学校里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学生,老师从来记不住她的名字。在家里,父母只是以一种同情和忧虑的眼光看她,他们让她厌恶。她和炯恼了很多年,他们自从那年夏天以后极少交谈。炯是安静的,他每天穿着干净的白球鞋上学。他是三好学生,被老师视为天才,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是每个女孩子关注的焦点。然而只有小芙知道他什么都不是。她知道他是谁。

小芙十六岁初潮来时,竟慌得手足无措。她当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害怕得哭了起来。母亲欣喜地告诉她:“你成人了。”母亲说这话时一定很幸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由此可以放下心来,小芙还是个健康的女孩子。母亲慢条斯理地教她一些常识,如怎样饮食,怎样注意卫生──

小芙突然不舒服起来,又一次想反胃呕吐。她郑重地、虚心礼貌地忍受母亲喋喋不休的卖弄,觉得自己从自己的身体内走出来。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1998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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