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在你我死亡之前而亡
念书时,喜欢一本杂志:《美文》。当年,有两本青春读物举案齐眉。一本是贾平凹主编的被余秋雨称之为“大散文”的《美文》,一本是青春文学的娘家《萌芽》。后者酝酿了韩寒、小四、张悦然等一批青春写手,又有传媒说,一旦此辈胜出,名利双收,便立即决然远去,不再认亲了;前者呢,挖掘出丛治辰、职烨等“80后”文学新秀。这些都是继郁秀之后的连环阵。他们的语言,竭力让青春不再迷失,让爱情不再畸形,让存活中的你我他,在另类的长行中听到彼岸的召唤。郭敬明的《幻城》,那一番幻境中的迷恋与分离;韩寒的《他的国》《零下一度》,直指冷漠得令人发指的教育现状与社会现实;职烨的《花开不败》,拼命搜索着记忆中高考的噩梦,当然,还有安妮宝贝那阴郁、缠绵、凄美的爱情。在文学被遗忘甚至文学已死的年代,他们依然不可避免地走着大家所走的路,说着在人的世界里注定被遗忘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讲述着迷幻中的青春。这个青春并不长久,如同人的生命并不长久,如昙花一现,一朝觉醒,世界又流露出邪恶之王的面孔。人在人的世界里所描绘的青春,一次次面临现实的冲击,这样的青春乌托邦,如此被解构了。
人问:为什么文学会死?
在文学已经奄奄一息的年代,狂妄的人喊出了“上帝已死”,由此而衍生二十世纪一连串的惊天劫难。在这劫难中,谈论审美是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罪恶。人早已丧失对美的知觉,对善的坚持,以及对真的敏锐,又在本已伤痕累累的痛处,撒上一把椒盐。
人问:艺术,包括文学、音乐、绘画、舞蹈的源头是什么?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从敬拜神开始的。这并非无的放矢。最智慧的犹太民族的先贤认为:上帝是人类所有美善恩赐的源头。在圣经中,上帝被称为众光之父。克尔凯戈尔说:上帝在光明之中,一切光线都出自于他,由他照亮了整个世界。
人们惊讶于生前穷困潦倒的梵高,死后,他的一幅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画,竟有人愿出几千万高价收购。是画本身的价值吗?或者是梵高自身的名气?也许都有,却不尽然。收购者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一面,他们以超越性的视力,定位并还原了艺术的价值。这与梵高生前在上帝面前一刻钟的祈祷有关。当上帝超越的启示临到一个注定要走向死亡的生命时,这份无以言喻的与永恒交融的爱的碰撞便产生了。人们发现了从天堂掉落的一粒尘土的价值,远远高于这世间一座皇宫的价值。
在所有艺术的形态与经验中,人们在寻找永恒、捕捉永恒、以及试图到达永恒。艺术饱含着人类对美的反应和执着,艺术史是人类对真理的探索史。当然,也包括人如何构建遗忘的青春城堡,如何在瞬息万变的时代格局中,找到一丝半点令人感动的回忆。海地地震之后,昔日海地已成废墟,人们从海地艺术家的作品中,找回了海地昔日的风光,得到时间与美善藏于永恒之内的抚慰。
永恒是上帝的属性,也是真理的属性。当人们拒绝上帝之后,也同时拒绝了更伟大的艺术的创造力,人类的想象力一次次面临现实的冲毁与解构,直接向现世臣服。
“文学已死”,并不稀奇。与艺术相关的所有审美的趣味,变得索然无味。在一个没有上帝的国度中,任何人本建造的大厦,都只是一个充满混乱与卑污的巴别塔。人穷尽所有努力向上攀登,却无奈地发现:在最巅峰的时刻,永恒已不在场,真理一直保持惊人的沉默。犹如新旧约之间,那沉默了四百年,毫无启示与上帝之言的死亡的时代。荣耀离开了。大厦随之倾塌。
不问文学为何而死,它为你我而死。它的死亡位于你我的死亡之后。它在你我死亡之后而亡。
伟大的文学作品竭力揭示出的救赎与真相,已被死亡中的人类重重掩盖,真相密不透风,直到今天;伟大的文学作品蕴含着的骑士精神与探索精神,已被软弱与羞愧中的人类层层剥离,人们在没有精神榜样可供信奉的年代,陶醉在英雄与偶像崇拜中,直到今天……人们自认为杀死了上帝之后,人们同样赤裸裸的杀死了文学和艺术。人们随之伙同邪恶的本性,塑造人本的死亡的艺术语言,在一个全然堕落的世界里,人们开始为自己塑造形形色色的上帝。人本主义者的“上帝”,却将我们一个个俘虏了来,逐一迁往宰杀之地。
当我们这一代和我们下一代,漫天搜集色情电影的时候;当我们这一代和我们下一代,沉浸在暴力、凶杀、偷窃、毁坏之中的时候;当我们这一代和直到世界消沉之前的所有世代中的人,屡次冲毁道德底线与真、善、美之坚持的时候,我们不必感到惶恐。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刻,人类因为情欲而种下的种子,在我们这一代和我们下一代身上,得到了最极致的实现。
■艺术在你我重生之后而生
毕竟有过一些感动的时刻。这一时刻,接近于上帝的领域。在这一领域中,上帝成为主人,我们成为过客。他邀请了一些执着的客旅,进入他的国。他们怀着一颗谦恭、热望、与无限纯真的心,运用手中的笔,将上帝指纹经过的地方,原原本本地还原并复生。他们认为这是天父世界,无论一厢情愿,或自我猜测,这种认知是基于生命中真实的邂逅。这一神圣的接触,如同宇宙间闪闪烁烁的星火,如同历史暗流中的源源清流。他们的世界是一个返璞归真的世界。
有黑暗和堕落,必有光明与救赎。在这一宇宙观的基础上,中西哲学却有惊人的相似。中古哲学中的“太极八卦图”,代表典型的东方哲学思想,阴阳两极、光暗两极,互相依附,相生相克,凡人间事物,均有两面性。如果仔细推敲,也只是陈述现象,并未给予光明以巨大的能量。在基督信仰的世界观中,光与暗、阴与阳,同样共生共融。从《约伯记》中上帝与撒旦的对话,直到福音书中光明来到这世上,就是道在肉身显现的耶稣基督,这光明,因为鲜活、圣洁、永恒的生命的缘故,拥有强大的力量,尽管黑暗并不接受他。
陈述现象的中华艺术,在技巧的运用层面,的确有巨大突破:张大千的泼墨画法,在洒脱的接近于癫狂的姿态中缔造了一种纸上幻境;曹雪芹的《红楼梦》,以隽永清离、诗性与禅意交融的笔触,描述了人间荣耀的崛起与幻灭;贾平凹的《怀念狼》、《废都》,善用陕西方言,娴熟且独特的文学风格,陈述了一个民族的历史与当下;姜戎的《狼图腾》,依然在呼唤着一种狼性与野性交织的管理魄力;莫言的《檀香刑》,将人性之幽暗洞察入微,读来甚至呕吐不已……如此云云,对黑暗的写实,对真相的阐述,对人性的洞悉,淋漓尽致。但若通读、观摩之后,又不免心生疑窦,似乎始终置身于四面围墙,来来去去,寻不见一份真实的回答。
他们,仅仅看到了“太极八卦图”中黑暗的一个点;他们,仅仅相遇了那道抗拒光明的黑暗。并且,这一抗拒本身,他们是作为主动的参与者,并不是黑暗对光明的拒绝,而是他们对光明的拒绝。所以圣经上说,人心中所想的,口里就说出来,人心中所想、所思、所关注的,笔下就流露出来。因而,在一个擅长批判、模仿、鼓动、与假意清高的文化传统与民俗积习中,最易于诞生人本主义者的“上帝”,或伟人与偶像崇拜。人们始终不愿回到一个仰望的姿态,祈求那怜恤者的爱、宽恕、与圣洁来到。
彼拉多的提问:“真理是什么呢?”成为人类历史中戛然而止的诘问。并没有任何回答。真理直接走向了十字架。六个字,浓缩了人类在漫长历史中所有的努力与渴望。当人还不认识真理的时候,当人类艺术因为人的缘故而死亡的年代,真理就已经存活于世,且吸引着源源不断的客旅。他呼唤人们进入他的国,描绘被真理抚摸过的大地的痕迹。
这些穿梭于此岸与彼岸的客旅,他们首先是一个重生的人。一个重生之人对真理的阐述,使他们不再因为被冠以“艺术家”“作家”“画家”等称号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默默无闻于三亩田而自卑,他们看重自己独一的,且是永恒的身份:永生神的儿女。
关于死亡与重生,历史上出现过精彩的一幕:
有一个官,叫尼哥底母。他认为耶稣所行的神迹如果没有上帝的同在,是不能的。显然,此时的尼哥底母,看重于功利主义的神迹的结果。
耶稣回答他:“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上帝的国”。意思是,如果不重生,不要谈上帝的同在,就是对上帝真理的认同与理解,人卑污的理性与有限的思维,也是无法抵达的。
尼哥底母质疑道:“人怎么会再进母腹生出来?”
耶稣回答说:“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从灵生的,就是灵。”随后,耶稣紧接着陈述了“圣灵如风”的结论。他说:“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凡从圣灵生的,也是如此。”
尼哥底母露出诧异的神色:“怎能有这事呢?”
是的。怎能有这样稀奇的事?
旷野中的约翰,宣告耶稣伟大的施洗,是圣灵与火的施洗,这一刻,预示了圣灵降临的叙事,于个体重生与人类艺术重生的重要关系。圣灵的降临,是要为耶稣基督作见证,就是为真理作见证。这并非神秘主义者所宣示的,诚然,圣洁与真理的圣灵与一个破败不堪的生命发生碰撞时,或许会有清楚的神秘经验,而这一神秘经验,又最终要由圣灵结出的生命果实作印证,诸如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
当此生命与生命发生碰撞,个体便顺利完成了性灵的提升、理性的救赎与更新、并经历了鲜活的生命的改变。福音的大能在此显明,重生的过程在循序渐进中不断升华,直到与上帝面对面,如同摩西在旷野与上帝亲嘴。
所有迷惘中的艺术工作中,以吸毒、性交等方式,追寻灵感,他们所追逐的,并非真理的圣灵,而是黑暗中的邪灵。尽管,他们倚靠邪灵的能量,同样可以创作人本主义者所认为的伟大的作品,甚至比基督徒的作品更为畅销,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决定了一个拥有邪灵能量的人,其人生结局的悲哀与不幸,也决定了他们出自黑暗的艺术语言,在公共舆论中产生的极端负面效应。因此,重生的上帝的儿女,应有更丰富的对圣灵的经验与理解。他直接在圣灵降临的叙事中,创造出真、善、美的作品,成为众光之父喜悦的祭物,祝福身边的人。
重生的人,以新的视野和眼光,运用手中的笔,描绘脚下的大地,便不会率性而为。天父世界在一个重生的心灵中,是此时此刻所在的天堂。天堂即是所是。无论作文,或绘画,或雕塑,或其它,总能在艺术的范畴之内,尽可能寻见一条通向真理的路。重生的人不会仅仅以描述死亡、色情、暴力、凶杀、贪污……为志业,无论技巧如何高超。他深知自己也在肉身之内,且全然败坏,他所有的言说和努力,要将迷途中人引向救赎者的身边。他也有一种相信,就是相信那位全然公义的救赎者,会以他的智慧、方式、与性情,寻找失落的人。这,是基于一种圣爱的特性。
■艺术在重生者的言说中被重建
有如此多重生者的艺术,摆放在我们身边,或在历史中的某一时刻,直到今天,熠熠生辉。比如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当人们看到他的壁画《创造亚当》时,你不可能不感到震撼,你第一次会觉察到“父”的神圣含义。
我们更需要关注当下的艺术重建。
朱久洋先生的神性艺术,以及丁方先生早期的神性艺术,携带着神圣的终极关爱,将此岸的迷途与彼岸的救赎相串联。朱久洋先生在其名为“迷途中的羔羊”的艺术展览中,逆主流文化思潮与社会积习而动,在全民提倡“狼文化”的时代氛围中,引出“羊文化”的对证观念。如果说,逝去的二十世纪,狼文化最巅峰的体现形式,是希特勒的独裁统治与中国文革时期的暴力社会,我们期待着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基督信仰在中华大地的勃兴与振奋,因为真理之光首次大范围的与中华文化发生碰撞和交融,“羊文化”不仅作为文化潮流的引航者与倡导者引起注意,更应当成为每一个中华公民提升国民素质、实践于生活每一层面,完善并重建商业伦理的有力的精神内核。历史发展到今天,所有的暴力与血腥都将面临最终的审判,而只有常存的信、望、爱,在永恒的国度里将被观照。此时,圣父、圣子、圣灵,荣耀的三位一体的上帝,将予以人类历史公正的判读。
此外,在写作领域,已经并且即将涌现出更多的重生者的见证。他们以文字和血泪,见证了所信的那一位。尽管,目前看来,这是一个阅读疲劳的时代,以至于,许多朋友,也包括我自己,常常怀疑写字的实际意义,常常灰心、沮丧,又寻出许多理由。
我们不可忘记,仇敌比我们更加看重文字对人类灵魂的影响力,尽管,网络时代的阅读方式,对传统的阅读方式构成许多挑战,但我们依然确信,文字永远是一切传媒的基础,谬论借由文字传达,真理也借由文字传达。“撒旦知道时间不多,便气愤愤下到我们这里”,撒旦首先鼓动相关执政党,令其再度以“文字狱”企图杀戮按照上帝形象所造的人,试图以封杀文章、辖制言论的方式,消除公义的声音。愿约书亚的上帝使我们心中的力量刚强起来,使我们即便置身于拔摩海岛,也能看到约翰所看到的异象。
这是上帝亲自所做,“为要施行拔出,拆毁,毁坏,倾覆,又要建立,栽植。”(耶1:10)应当为此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