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7天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闭幕,关于“中国式改革”道路的讨论仍在继续。
面临经济增速可能的放缓、部分地区社会矛盾突出、个别地区环境恶化等诸多挑战,今后,中国改革又将走入何种路径,更是令各界期待。
新一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11月15日新当选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见面会上郑重表态:“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团结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继续解放思想,坚持改革开放,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努力解决群众的生产生活困难,坚定不移地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如果回望过去的十年,人口红利为中国创造了极大的财富,但随着人口红利的逐步消失,众多有识之士甚至发出了“中国将向何处去”的疑问,而如何将改革贯彻到治国理政各个环节,将是未来十年的考验。
本报就此专访中国问题专家、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他给出的答案,还是社会改革,培养庞大的中产阶级,推动理性的中国富强、民主、文明的道路。
中国要警惕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21世纪》:中国经济改革正在逐步深化,尤其是财富分配。十八大报告也重点提到了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解决收入分配差距较大的问题,您怎么看待收入分配改革?
郑永年:只注重分蛋糕不会很有效,因为蛋糕很快就会分完,一次分配最重要,二次分配能解决一些问题,但只是一个补充,不可以过分强调。
中国为什么收入差距那么大,关键是一次分配出现了问题,是结构性问题,就像国企与民营、大型企业与中小型企业之间的不平衡情况,当一个国家中小微企业不发达,肯定收入不公平。西方之所以反垄断就是因为它带来很多的问题,中国的国有企业越做越大,都是大型企业,民营企业多数都是中小型企业。但民营企业是解决社会分配的好方法。
当然,公共服务领域必须改变,提高服务的水平和扩大服务的范围。但现在这方面的比例仍然较低。以公平为目标的分配,做不好,会走向更不公平,根本原因是体制结构没有理顺。
《21世纪》:如果这方面的问题不解决,外界有声音担心中国有可能进入中等收入陷阱。
郑永年:教育、医疗、住房、社会保障都需要资金,因此需要可持续的经济发展。中国的高增长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进入中等增长阶段,走得好就进入日本、东亚四小龙的状态,要努力避免进入中等收入陷阱。
外向型的、出口导向型的经济增长方式无法维持。欧美国家三五年内走不出困境,因为结构性调整需要时间。中国必须转向消费,消费社会的建立必须通过社会改革,否则公共服务无法提供,因为没有社会政策,年轻一代都成为孩奴、房奴而不敢消费。
中国未来20年如果能有中等收入增长,20年后就能达到高收入阶段,一方面经济在增长,另一方面收入提高。收入提高必须达到比较公平的状态,如果差距继续拉大将没有稳定的空间。
需要制度性保障民企和央企平等
《21世纪》:有种观点认为,像浙江以民营企业为主的结构现在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是需要通过国资、外资的引入,使三种成分达到一个合理的比例才能解决的?
郑永年:对,这也是我说的国有企业跟民营企业有个平衡才行。但问题是这种平衡的达到必须有制度性作保障。
就是那些有战略意义的行业,比如航天、核武器等,让国企负责,其它的竞争性部门都应该向民企敞开。
《21世纪》:在城市之外,农村问题的解决,十八大报告提出,要提高农民在土地增值收益中的分配比例,你怎么看?
郑永年:真正要为农民谋利益,很简单,在土地增值部分要给予农民一定的补偿。
社会改革壮大中产阶级
《21世纪》:如何看待中国的人口红利?
郑永年:接下来,人口红利还有一点,但逐渐削弱,再也不能支撑高增长,同时基础建设投资东部沿海已经基本饱和,尽管中西部地区可以贡献一些GDP,公共服务领域也可以有些投资,但也不足以支撑高增长。因此只能靠制度改革,包括城市化、国企改革、税收改革、金融改革。比如城市化角度要考虑怎么把现在3亿左右的农民工转化成社会的消费主体,或者国企改革。
《21世纪》:如何看待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的收入倍增计划?
郑永年:按照东亚地区的经验,日本通过工资倍增计划、终身雇佣制,中国台湾通过中小企业,新加坡靠政府力量,香港、韩国等地也差不多,都花了20多年促进中产阶级的壮大,中国也可以借鉴。
社会改革很丰富,自上而下的就是社会政策、医疗、教育、公共住房、社会保障,都是自上而下建立制度,企业也可参与其中,放权给社会,在大部制的基础上,将审批权下放。这些做好了,对经济而言,建立了消费社会,对政治而言,开放性开始形成,中产阶级做大。
《21世纪》:为解决住房问题,中国正在进行的保障房建设、限购政策,你怎么看?
郑永年:真正的限购是从房产税入手,比如第一套不用征税,第二套加重,第三套更重,买得多的就会吐出来,市场上的供应量一多,房价自然就下来了。但房产税征收很困难,因为拥有多套房产的既得利益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