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有家智库不久前发表过一篇关于中国研究的报告，说我国面临的两个最严重的问题是：环境污染和道德沦丧。对此，我们每个人都有切身感受，呼吸吃喝都不放心，不是空气、水质和土壤重金属污染，就是担心人为掺假含毒。关于道德沦丧的新例，不仅有一些地方干部的丧尽天良的腐化堕落，如嫖宿幼女（且有执法部门公然蔑视刑法而以嫖娼给予包庇性之治安处罚），也有如湖南女大学生罗彩霞被同班同学王佳俊冒名顶替上大学，现在网上反而出现了不少“挺王倒罗”的帖子（若真是出自网络枪手公司，那就是这种网络公关公司与“商业五毛党”写手的双重无良）。
本文不拟在这里进行道德分析和讨伐，而想从思辨的角度来谈谈，我们应当怎样辨别种种受害者。因为，如果我们思维清晰，不论是枉法的官员还是无良的枪手都忽悠不了我们，而且我感觉，事实上，在更广阔的领域和范围，国人思维混乱，常常把不同的受害混为一谈。
先说纯粹的受害者。这种人就是平常我们说的没招谁没惹谁，祸从天降的受害者。罗彩霞招谁惹谁了而要被冒名顶替？她不想要认识前公安局政委的“荣幸”及得到在邵东县企事业单位轻易找个工作的方便，只想依法讨还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邓玉娇在自己工作的宾馆洗衣服，犯了何方煞星？她本KTV房的员工，不肯提供“异性洗浴”的“特殊服务”，犯了哪条王法？三个男人威逼她，不放过她，“在这一过程中，邓贵大拿出一叠钱炫耀，朝邓某头、肩部扇击，并两次将邓某推倒在沙发上”（当地警方最新说法），她奋起抗暴，用水果刀刺向邓贵大，这完全是正当防卫，走遍天下都应是这个理。
再说害人亦害己的“受害者”。邓玉娇案中已魂归地府的邓贵大和躺在医院的黄德智就是这种人，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或者“现世报”。这种人首先是加害者。难道让流氓恶霸邓贵大黄德智们笑嘻嘻地如愿以偿才是皆大欢喜的吗？邓贵大与黄德智也是“受害者”，但他们是自己行为的受害者，俗话所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脚踢在钢板上”了，活该。
冒名顶替罗彩霞上大学的王佳俊，现在“身败名裂”，那是“恶有恶报”。她上大学时已成人，知道作假的不正当及给他人的伤害，不能把责任推给父母。当她冒名上学、拿到毕业证、教师资格证时，“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多年后“时候一到”，她要尝苦果，这叫“种瓜得瓜”。假冒本来就有风险，敢做就要敢当。难道要她作假害人“只赚不赔”才合理？
同理，日本当年侵略中国，它和它的国民是加害者，也是自身行为的受害者。若它获胜，那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它的士兵和国民为战争付出代价，有什么委屈找它的主子算账吧。现在败了，挨了原子弹，有因有果，就国家来说是自寻死路自取其辱，就日本国民来说，其所受之害与中国人的受害岂可等量齐观？（至于为反战反法西斯而受难的日本人，他们与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则是纯粹的受害者。）
我们应当承认，世界上的人性并无多大差异，大家都是从东非峡谷走出来的人猿的后代，社会环境与制度对人影响甚大。黄德智询问邓玉娇可否为其提供“特殊服务”，邓玉娇说她是KTV员工不提供特殊服务；黄“听后很是气愤，质问邓玉娇这是服务场所，你不是‘服务’的，在这里做什么？”这个理直气壮要人卖淫的“很是气愤”，反应了当地社会风气和官场道德的堕落。这是黄德智与邓贵大们害人亦害己的现实背景，我们应当反思这种道德沦丧的环境何以致之。
但是，应当明确，任何理论和说法，都开脱不了个人应该承担的道德和法律责任，加害于人就应当承担后果；这与宽容、慈悲的宗教情怀（或人道主义精神），与社会批判和制度反思并不矛盾。
《圣经》说尘世上没有义人，一个也没有；耶稣问世人“谁是没有罪的”；但这种人人皆有的“原罪”与世俗所定义的犯罪是不同层面的，并不意味着向善自我救赎的人与悖诫作恶的人是半斤八两无分轻重。佛教讲大慈大悲，对肉身凡胎受七情六欲支配而堕落的人心怀悲悯，也不意味着正邪不分，菩萨低眉的亲和与护法金刚的怒目本来就是相伴同在的，该下地狱的人还是要他下地狱。归结于社会环境和制度的批判，消除不了个人的社会责任，贪腐的明末也有清廉的海瑞，浊世赤贫中不男盗不女娼的人还是多数。
还有一种受害者，是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者。他们觉得自己很冤很窝火，却不去追问引发火灾者，而莫明其妙地迁怒于他者。比如与“真假罗彩霞”事件有干系的贵州师大，有些学生（但愿是假冒）不去谴责为王佳俊冒名提供帮助的该校历史与政治学院院长唐昆雄，不去谴责数度对媒体说谎的校方负责人，却为本校的“ 污名化”而咒骂揭露此事的罗彩霞和记者，为枉法舞弊者辩护。这不仅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传统观念作怪，也是道德责任感和社会正义感丧失的表现。而从思辨角度，则是把加害人与受害人混为一谈了。是唐昆雄、王佳俊等败坏了贵州师大的声誉，损害了该校的公信力和师生的的荣誉感，而不是受害者罗彩霞和追寻真相的记者要祸害谁。
最后说几句题外话。曾留学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实业家聂圣哲博士，在一次演讲中说道，“在美国，所有中小学是不能开除学籍的，但大学是可以开除学籍的。在大学里，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撒了三次谎，肯定就被开除，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即便是布什总统帮你出面，也解决不了问题，可见诚实在美国教育中的重要性。” 而在我国，王佳俊、唐昆雄们如此这般不诚实，居然还有人为他们叫屈。这就难怪三聚氰胺事件会发生了！
2009/05/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