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岛泰胜，日本龙谷大学教授，琉球民族遗骨返还请求诉讼原告团团长，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会发起人。翻译：姚亦鹭

2024年4月，日本文化人类学会就过去对阿伊努民族开展的研究发表了一则《道歉声明》。但道歉的对象不应只是阿伊努民族，琉球民族也应当获得道歉。“归复”日本（1972年）前后，日系资本在琉球收夺了大量的土地和财产，与此同时，琉球群岛上还出现了大量的日本学者盗墓事件。

伊波普猷墓也惨遭盗掘

1971年11月20日的《Sunday冲绳》杂志[ 该杂志已停刊]中刊登了一篇名为《横行的盗墓》[ 「横行する墓荒らし」]文章：“最近在宫古岛、石垣岛、久高岛、西表岛等地区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大量盗墓事件，每个遭到盗掘的地方都是可被称为民俗学资料宝库的地方。……日本的大学学者和民间学者大约从三年前开始频繁进出琉球。所有琉球人的独特生活方式和文化遗产，都成为了这些学者宝贵的研究材料。……今年8月，琉球民俗学之父伊波普猷位于浦添城的墓穴也惨遭盗掘。想必伊波普猷也会对当今的民间艺术、物品“热潮”而感到震撼吧。……遗骨被随意抛弃在草丛之中，骨壶则悉数被盗”。现伊波普猷的遗骨已装入新厨子瓮，回葬至墓穴原址。

因琉球人非常重视厨子瓮，所以日本学者想要获取也绝非易事。为此，这些学者不惜动用盗墓或购买赃物的手段获取厨子瓮。将遗骨和厨子瓮分开带离墓穴，保存至博物馆进行展示和研究是一种切断琉球人与“故岛”之间的联系的行为。被称为“冲绳学之父”的伊波普猷也惨遭骨壶被盗。可曾想过，1940年东京帝国大学鸟居龙藏前往琉球中城城[ 又叫“中城城迹”位于琉球中城村]盗掘遗骨时，伊波普猷也曾为其担任向导。

先岛群岛与与那国岛

1974年7月15日的《琉球新报》对宫古岛的墓穴陪葬品被盗进行了报道：“四百年前统一宫古岛的仲宗根丰见亲及其氏族的墓穴于今年2月至3月期间被盗，除此之外还有久松的松原部沙义[ 该名字为译者译，原名“松原ブサギ”]墓、池间岛岛主墓也发生了盗窃事件，墓中陪葬品皆无一幸免。最近的盗墓事件不仅发生在平良市地区，还涉及城边町、下地町的来间岛、伊良部村、多良间村等几乎宫古岛全域。除部分用混凝土加固的古墓外，几乎所有古墓都被彻底掘开。盗墓者的目标是盗取墓中的陪葬品、骨壶、瓷器以及中国传来的古董等物品。据说大部分的物品都已流出琉球群岛外。”

与那国岛上也有日本学者进行盗墓活动。1971年9月3日的《冲绳时报》报道：“冲绳大学冲绳学生文化协会与那国调查团团长城间勇雄阴沉着脸说道，“岛上的民具和文化财产只有保存在岛上才有它最大的价值，那些通过学生、学者、商人流出岛外的物品着实可惜”。五六年前，岛上的平民家中还有许多民具，但近几年日本的民俗学家、学者以及学生以“研究”为目的，从岛上带走了大量民具。……四百八十年前统治与那国岛的女中豪杰堺矶场[ 该名字为译者译，原名“サカイイソバ”真名不详]的墓穴里，五年前还有发簪、陶器、勾玉等陪葬品，但所有物品都在这几年间消失了踪影。还有传说为平家败落武士墓的八岛墓中也曾有马鞍、大刀、勾玉等贵重文物，这些物品都被日本学者和民俗学家以“研究”的目的带出了琉球群岛”。

岛上的居民在《名为调查的麻烦》[ 「調査されるという迷惑」みずのわ出版 作者：宫本常一、安溪游地]一书中对盗墓现象做出了如此评价：“直白地说，掘墓盗物现象非常严重。那些日本学生学者到岛上后会掘开古墓，将古墓内的东西带出岛外。原本有些古墓内有武士的铠甲头盔等物品，但也都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某次警局的警察看到一群人带着许多巨大的行李，对此感到可疑的警察利用职权让他们打开行李，不出所料，行李里装满了从墓穴中盗来的骨壶、古董等物品。”

生于西表岛的石垣金星先生（已故）曾在琉球岛上从事教师工作，琉球“归复”日本之后，日本的地产开发商收购了西表岛的大量土地，得知此消息的石垣先生立刻回到了西表岛参加岛屿振兴运动。因在西表岛进行研究的日本学者，没将任何研究成果反哺西表岛，石垣先生成立了“西表岛振兴会[ 「西表をほりおこす会」]”，该协会收集保管各珍惜资料和传统生活用具，还开展岛屿历史文化学习活动，让人们把学到的东西运用到生活中去。对于那些把西表岛宝贵文化财产带出琉球群岛的日本学者，石垣先生跟我评价到“那些学者就是强盗”。

琉球群岛的盗墓活动不仅是战前的鸟居龙藏、金关丈夫、三宅悦等人在进行，战后的“归复”前后也同样猖獗。盗墓的犯人也不仅仅是日本体质人类学家，那些研究厨子瓮和陪葬品的日本文化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历史学家都是共犯。

返还运动

琉球被抢走的不只是遗骨和陪葬品。“琉球合并”的过程中，原本保存在琉球的《琉美修好条约》、《琉法修好条约》、《琉兰修好条约》以及琉球衙门裁定书的原本都被日本抢走，至今尚未归还。这是国家利用权力收夺文化遗产的强盗行为。1879年废藩置县施行的“冲绳对话”“方言札”“皇民化教育”还剥夺了琉球人说自己语言的权力。

美国海军上将马休·佩里于1456年将尚泰王时期铸造的护国寺之钟从琉球带走，之后长期保存在美国安那波利斯军校。1978年，喜场静夫先生使护国寺之钟回到了琉球。还有《尚家本》和“万国津梁之钟”都是由琉球人不懈的努力才得以归还。今年，通过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帮助《御茶绘》也回到了琉球。当年佩里一行人带走的琉球人遗骨被保存在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和哈佛大学，该大学里也同样的开展了琉球人遗骨返还运动。抢走琉球人遗骨、陪葬品的日本大学、博物馆和学者应当向琉球人道歉，并将所有的物品物归原主。同时琉球可以通过这些返还运动获取自决权，使琉球早日走上摆脱殖民地统治地的道路。

翻译自：琉球新报2024年06月18日文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