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岛泰胜，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会发起人，琉球民族遗骨返还请求诉讼原告团团长，日本龙谷大学教授。
本文为松岛泰胜教授于2023年6月10日下午在关东涩谷区勤劳福祉会馆所作演讲全文。翻译：姚弈鹭。
前言
本报告中的“帝国主义”、“殖民地主义/殖民地主义者”代指以下意思：“通过渗透殖民地的文化，通过改变或重新定义当地原住民生活方式，以达到殖民化统治的外国强权体系”；帝国主义的作用和目的都是为了榨取殖民地的利益”；“对殖民地原住民的剥削，意识形态、经济上的影响作用”。
一、仍在琉球持续的帝国主义
1879年琉球被日本政府侵略并入之后，琉球直至今日还一直处于之殖民地的状态。合并后，琉球成了日本帝国的殖民地，原本的琉球国民也成了原住民。日本政府以及学者等从琉球抢走了琉球人的遗骨、厨子瓮、琉球语言、土地、以及琉球国与美国、法国、荷兰签订的友好条约原本、琉球国政府时期评定所的文件等。
1972年“回归日本”的那一年，我在那霸市的小学里因使用方言受到了“方言札”[1]1的惩罚。日本政府从琉球合并开始直至今日一直都在施行同化政策。所谓的“回归日本”只是将殖民琉球的统治者由美国政府换成了日本政府。且日本政府从未对琉球合并做出过任何的道歉和赔偿。日本还通过“西南有事”政策，增设了美军基地、自卫队基地，进一步加剧了殖民地经济的发展，同时日本的人类学者也还在不断地掠夺琉球的传统文化。
目取真俊先生因反对美军基地的建设曾被大阪府机动队的队员辱骂是“未开化的人”，在制定冲绳县人权条约的过程中，随着“琉球民族也应是人权保护条例对象”的呼声越来越高，琉球人也成了报复性仇恨的对象。冲绳县的面积仅占日本国土面积的0.6%，然而却把70%的驻日美军都安置在了冲绳，而日本政府对基地给当地带来的各种问题置若罔闻，这是日本政府、“日本人”对琉球的歧视，对琉球的帝国主义行径和殖民主义行为的体现。
日本政府不承认琉球人是当地的原住民族。因《土著人民权利宣言》第30条中规定“不得在土著人民的土地或领土上进行军事活动”，所以一旦承认琉球人是原住民，日本政府就不能执行“琉球基地国策”。但是无论日本政府是否承认，依据国际劳工组织(ILO)第169号公约，琉球人属于原住民，同样也是《联合国人权宣言》的适用对象。
我于1996年参加了“联合国土著问题常设论坛”，2011年参加了“联合国非殖民地化特别委员会”，2020年和2022年参加了“联合国土著人民权利专家机制”，并在会议上做出了报告。通过这些会议，我与世界各地的原住民进行了交流，推动了“去殖民化”运动的发展。从1996年至2022年期间，约有80名琉球人参加了联合国的各种会议，并在会议上做出了重要报告。其中包括琉球前任知事翁长雄志先生和前参议院议员糸数恵子女士等知名人士。目前，琉球原住民活动已经发展出了多个团体，例如“琉球弧先住民族会”、“琉球先住民族魂会”、“理想乡会”、“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学会”、“琉球自治权会”、“琉球独立共和党”、“冲绳国际人权法研究会”，以及位于夏威夷的“御冠船歌舞团”[2]等众多团体。通长期的努力和运动，我们取得了如下成果，“联合国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委员会”于2008年、2022年，“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于2018年，“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于2023年呼吁日本政府承认琉球人是琉球原住民。
许多琉球人积极参与了“联合国土著问题常设论坛”，并通过“联合国特别报告员”、“联合国土著问题常设论坛”以及“联合国土著人民权利专家机制”等部门，让联合国形成了一套恢复原住民权力的系统。在欧美各国，为了保障原住民的权益，许多国家制定并实施了基于《联合国人权宣言》的法律和政策。在2022年的“联合国土著人民权利专家机制”中，许多原住民代表纷纷表示，《联合国人权宣言》才是我们的法律。
日本学者盗取遗骨一事，是践踏、侵犯琉球人尊严和人权的一种行为。先祖的遗骨对琉球人来说是等同神明一样的存在，不仅受到后人的敬仰，还是连接琉球人与先祖之间的精神桥梁，同时也是证明琉球民族是原住民的有利证据。
二、人类学家和日本帝国主义的共犯关系
日本吞并琉球之后，琉球人就开始受到日本歧视。比较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坪井正五郎等人类学家制造的“学术人类馆事件”。清野谦次、中山英司等人为了剥削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人力劳动资源，假借人类学的借口进行各种研究。这些“人类学者”为了将琉球人同化成日本人，不断地证明“日琉同祖论”一说的真实性。“日琉同祖论”是把琉球人视作“日本人”、“倭人”、“日本列岛人”的学说。从“绳文人血缘相似性”、“头骨的下颚突起”、“作为方言的琉球诸语”、“线粒体DNA”等角度进行学术性的论证，把琉球人划入日本人的范围之中，以此声称琉球是日本的固有领土，在战后又执行“弃子计划”将美军基地集中建立在琉球群岛。
因此琉球人成了日本政府官僚、美国军人、自卫队员、日本建筑企业、日本旅游从业者以及人类学家的掠夺对象。
京都大学的“人类学家”利用殖民地的不平等关系，盗取琉球先祖的遗骨，并将此作为研究材料进行研究。现今的京都大学不但拒绝归还琉球先祖的遗骨，也不打算对曾经的帝国主义、殖民主义行为进行清算。在琉球遗骨盗掘问题上，充分展示出了日本的人类学者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共犯。
作为美国殖民地的夏威夷也有遗骨盗取事件，当地也正进行遗骨返还运动。夏威夷大学 夏威夷研究中心的首任所长Trask Haunani Kay对盗取遗骨的人类学家进行了如下的批判：
“白人在夏威夷进行了白人至上的殖民主义，殖民者挖掘了夏威夷先人的遗骨，我们作为被殖民者，没有能力去挖掘殖民者的遗骨。因此原住民的遗骨就可以被掘出，拿去作为研究材料。然而作为殖民者的传教士和探险家死后的遗骨可以被神圣化受人敬仰……对于夏威夷人来说，人类学家就是殖民集团的组成部分。因为，我们是谁，我们在政治上、文化上应该如何行动等基本权益，都被这些人类学家重新定义”。
“夏威夷人也将和埃及人一样，被人掘出遗骨，当作研究材料，然后再被送往博物馆供人参观。……我们不能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历史，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别人捏造我们的历史”。
“对于夏威夷人的所有人类学研究应该立即停止。不要再对我们的先人进行研究、挖掘、切块、粉碎和分析”。
“作为外来者，掘出我们先人的遗骨并将其粉碎；又为了建设高速公路和酒店，将我们先祖的墓地进行强制迁移；为了发表论文对我们的先祖进行研究，即便是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看也是不对的行为。和白人不同，我们并没有被人骨的“科学研究”所洗脑。我们对先祖更多的是爱，在埋葬先人的地方我们也会更加注重礼仪和持有敬意。”
在日本，相比琉球原住民的习俗、信仰、以及对先祖的敬意，日本的人类学家会更优先他们的“研究”，这些人类学家建立了一套可以定义“琉球人”的一套系统。京都大学的人类学家认为，他们对于琉球的文化历史知道得非常详尽，同时以琉球人没有接受过研究学习、不能真正理解这些文化为由，拒绝我们去看望和归还先人的遗骨。
琉球遗骨被盗取，并拒绝归还到底有哪些影响呢？遗骨是证明我们与祖先关系的血脉桥梁。大学的人类学者抢走这些证据，等于是在抹除我们民族性、原住民权力、土地所属权，只会更进一步的加强、巩固殖民地的统治力量。
京都大学对于我们的诉讼进行了上诉。京都大学认为原告“鬼谷正子”、“玉城毅”并非“第一尚氏”的后代。琉球人通过家谱、厨子瓮的文字等物品来确认自己与祖先的关系。京都大学对此琉球的“习惯法”予以不承认。整个诉讼过程中，京都大学没有阐述自己保管遗骨的合理性，而是对自己“盗取物品”进行研究的行为进行特权化。琉球人通过确认自己与祖先的关系，继承祖先留下的历史、文化等方式形成了民族意识。京都大学否认了这一过程的形成，他们通过对遗骨的基因进行分析研究后认为，琉球人的祖先另有起源。
京都大学的研究员盗走了琉球信仰的骨神，现在也依然不打算进行归还，导致了琉球人清明祭祖时无祖可祭。这是对琉球人的精神世界和信仰施行的“学术暴力”，极大程度地阻碍了文化的传承。
为什么京都大学的人类学家会对京都大学的“学术暴力”置若罔闻呢？从被盗取遗骨的后人、原住民、当地人角度来看，京都大学的研究员无疑是种族歧视、殖民主义者的“共犯”。造成这种状况的不仅只有遗传学人类学家，在他们背后，还有从未对盗取遗骨表示内疚、歉意的文化学人类学者在进行支撑。
京都大学既然现在会对“过去的错误”置若罔闻，那么往后京都大学也还会为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而继续对琉球进行掠夺吧。过去积攒下来的学术成果加上现在研究的内容，京都大学也还会继续坐在“权威”的高台上继续歧视琉球人吧。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三、发生于现代琉球的“研究员盗墓”问题
我将列举如下几件事，来谈琉球“归复”后在被掠夺的同时伴随的“盗墓”问题。
（一）最近的盗墓问题出现在宫古岛、石垣岛、久高岛、西表岛等被称为民俗学宝库的各个小岛……大约是三年前左右，日本本土的大学和民俗学家大量地涌入了冲绳各岛，把当地人们的奇特的生活方式、文化遗产都当作重要的研究资料进行研究。……虽然在八月，冲绳民俗学之父伊波普猷位于浦添城的墓穴遭到盗挖，但我想伊波普猷先生如果活到今天也会不得不为现在的民间艺术、器具感到惊叹吧。……伊波普猷的遗骨被人随意遗弃在草丛中，墓中的陶壶全部被人盗走。
（二）被盗取的不止有荒墓，最严重的是一些世家的古墓，里面的香炉以及收纳骨灰的厨子瓮等，几乎毫无保留地全部被盗。……被盗取香炉一尊、200年前的花瓶一个、厨子瓮一个，其中厨子瓮中的人骨被随意洒落在外面。……附近的四、五座墓穴都被同样的手段所盗取，（墓地的所有者的）翁长先生颤抖地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盗了别人的祖坟，还偷走装遗骨的瓮，这还是人吗？”八重山警察署对此案件还在调查当中。
（三）四百年前统一宫古的仲宗根丰见亲之墓，与其相邻葬着仲宗根家族的门中墓（皆为重要文化遗产），九松的松原BUZAGI墓，池间岛的岛主墓，全都在2月至3月期间接二连三被盗，大量的陪葬品被洗劫一空。被盗的不仅只有平良市的墓穴，包括城边町、下地町的来间岛、伊良部村、多良间村等宫古全境的墓穴都被盗取，除部分用混凝土加固过的古墓，其它古墓均无一幸免。盗墓者的目标是墓穴中的陪葬品和陶壶等物品、特别是古墓中有大量在南方烧制的特色陶器与来自中国的陶器，所有被盗的东西最终都流向了岛外，据说有人发现了大量的物品在鹿儿岛被人售卖。
（四）城间团长（城间永雄，冲绳大学冲绳学生文化协会与那国岛调查团长）阴沉着脸说：“诞生于琉球岛上的艺术品和各种文化遗产，只有在琉球岛上保存下来才有其价值，大量的东西被学者和商人盗取至岛外实在是非常可惜。”在五六年之前，岛内的人家里还有许多民具。但这几年，大量的日本民间艺术家、学者、学生来到琉球的各个小岛，以研究为说辞，带走了大量的物品。……四百八十年前统治同岛的女中豪杰sakai?inba墓穴（字租内）中的发簪、陶器、玉石等陪葬品被洗劫一空。还有传说为平家落人之墓的八岛墓，其中的马鞍、大刀和玉佩也被日本本土的学者和民俗研究学家所洗劫。
（五）本年（1973年）1月中旬，保护委员会的平敷令治和我前往宫古岛以及离岛调查时发现，一块厚度约榻榻米厚的巨型岩石和一块桌形轴孔珊瑚被人破坏，陪葬品以及装有遗骨的瓮也被人盗走。……3月中旬，我的数名同事与玉城村的古城遗迹巡逻员在回来途中，顺道去了一趟舟越，发现了舟越最古老的三所墓穴也被人所盗，位于墓穴最深处的瓮与陪葬品皆被洗劫一空。
（六）1972年8月我进行调查时，确认了按百司墓中有石厨子瓮4个、房子形厨子瓮7个，骨瓷37个，1973年1月我再次前往时发现被盗得所剩无几。
（七）石垣金星先生曾在冲绳岛担任教师，“日本归复”时听说自己出生的西表岛被卖给了地产开发商，不忍这种事情发生，便回到了西表岛参加“岛屿振兴运动”。石垣金星先生说“振兴岛屿运动就是重新唤起岛屿的生机”。之前有许多岛外的研究人员到西表岛上来进行研究，但他们的研究成果并没有对西表岛的文化振兴发挥任何作用。于是以石垣金星为核心建立了“岛屿振兴会”，协会将让岛上的人学习自己的历史和文化，然后再使其所学利用到生活之中。
（八）最清楚、也最严重的一次偷盗事件是，一群学者和其学生来后盗掘了古墓，并带走了墓里的东西，让原本存在于墓穴里的铠甲、头盔和衣服都在不知不觉消失了踪影。当时政府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一行人带着巨大的行囊，感觉十分可疑，就利用职权要求他们打开行李，果然，行李中装满了从古墓中盗取的陶壶和古董。
“你写的《西表岛关系文献目录》（安溪、1986a?1987）被当作偷盗列表来使用了。大部分的学者带走东西研究一番后就杳无音讯了”。
（九）1854年佩里一行人将琉球的“护国寺之钟”（1456年尚泰久王时期铸造）带到美国，保管在了美国海军学院。1987年喜舎場静夫先生又使此钟回到了琉球。美军从琉球带走的《おもさろさうし（尚家本）》（琉球历史上第一本琉球歌集）、“万国津粱钟”等物品，在二战之后也通过琉球人的努力陆续返还了琉球。冲绳美岛财团和冲绳教育委员会在2001年时让琉球国王的王冠等13样物品作为“流失文化遗产”登上了FBI的《国际艺术品盗窃档案》（International Art Theft File）。佩里还带走了两具琉球人的遗骨，保管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莫顿收藏。现在御冠船歌舞团、在夏威夷的琉球人、爱华德·哈莱阿洛哈·艾奥（Edward Halealoha Ayau）、海之彼方会（ニライカナイぬ会）等个人和团体在积极进行归还运动。
通过以上事例可以总结如下内容：
（一）二战之前乌居龙藏、清野谦次、金关丈夫、三宅悦等人在琉球进行了大量的盗墓活动。实际上不仅战前，战后盗墓现象同样猖獗。进行盗墓的也不仅只有人类遗传学家，还有其它人类学家针对墓中的厨子瓮和陪葬品进行了研究。形成赃物市场后，只要需求端的大学、博物馆还存在，对于琉球的文化榨取就不会停止。
（二）用“合理的价格”买入被盗文物然后再进行展览，研究只不过是将掠夺正当化的理由。石垣金星对松岛说“那些用谎言骗走‘西表岛的文化遗产’的学者就是小偷”。
（三）琉球人的遗骨和“文化遗产”也曾被美国盗取，许多的归还运动都是由政府或民间自发组织的。围绕宾夕法尼亚大学·莫顿收藏的殖民主义、种族歧视的讨论，在其大学的官网上有展示。“种族主义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博物馆”、“某些科学家以非人道的形式获取了奴隶的遗骨，并试图正当化这种行为，我们要坚决抵制类种族主义的科学研究者”、“我们要采取一些行动将这些遗骨归还或埋葬”、“我们承诺坚持符合伦理的科学实践和遗骨的修复工作”……宾夕法尼亚大学为了世界各地摆脱殖民地做出了许多实质性的行动。
四、国立民族博物馆对于琉球的帝国主义行为
国立民族博物馆的《标本资料目录数据库》中记录了1327条“冲绳”的关键词。标本名称带有“遗骨容器”的有14条，“厨子瓮（带盖）”11条，“骨壶”3条，全部的东西都是在1975年时记载上去的。在按“民族”词条分类时，“冲绳县”的民族词条均为“日本：Japan”。而阿伊努民族的词条为“阿伊努：Ainu”。
通过以上的事实我想说以下内容：
（一）人文人类学家把琉球人归类为“日本人”是种族剥削。日本国家政府通过政治干预的形式决定琉球人的民族属性为“大和民族”，否定琉球民族的民族属性，不顾本民族的意志强制划分进“日本民族”的研究方法是极其帝国主义色彩的研究手段。“否定琉球原住民”是符合日本国策的行为，国立民族博物馆就是其实施机构。国际劳工组织(ILO)第169号公约中规定，民族不是由他人所定义的，是基于这个民族自身的认识而形成的。任何人文人类学家在定义琉球民族是“日本民族”时，应该充分尽社会责任，详细地说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进行划分的。定义“民族”的人类学家，是以怎样科学的依据来定义的？为什么不能认为琉球人就是原住民？
（二）对琉球人来说遗骨和厨子瓮本身就是一体的，将其强制分离无非是一种“学术暴力”。厨子瓮的盖上记录与逝者生前相关的事情和历史，比如（金関丈夫）通过厨子瓮的盖上的信息写下了如下内容：“调查后发现这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女童合葬墓。骨质比较松脆，形状也未发育完全。盖子的内侧写着‘道光三年、十一月、父比嘉’等文字。我将遗骨收进行囊后就出发了，不知道是不是报应，雨越来越大，山路也变得湿滑难行”。通过厨子瓮盖上的文字，可以确定遗骨的身份。遗骨一旦与厨子瓮分离，那么里面放入的是谁的遗骨？什么时候去世的？在哪死亡的？这些关键信息都将无从考证。遗骨和厨子瓮化为一体，后人通过这个来确认自己的身份，继承前人的记忆，琉球人至今也仍保留着通过祭祀祖先保佑后代的习惯和信仰。国立民族博物馆中厨子瓮内的遗骨是被抛弃在外了吗？还是保存在博物馆的别处了呢？
（三）将遗骨和厨子瓮分离，切断了琉球人与祖先之间的联系，这是在抹除琉球人为原住民证据的行为。将厨子瓮带离琉球，则又是切断了琉球人与这片土地之间的联系。国立民族博物馆偷走厨子瓮后进行展览的行径，是在抹杀整个琉球民族的存在。琉球人通过遗骨确认自己与祖先的关系，由此声张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才能推动反殖民地运动的开展。即便是通过购买获得的厨子瓮、骨壶，这也是通过盗取墓穴所来的，无论任何理由都应该让它们处在原本所在的地方。
结语
坚持遗骨返还运动30年以上的爱华德·哈莱阿洛哈·艾奥（Edward Halealoha Ayau）先生说:“人死后只会剩下一堆骨头，这堆骨头是象征这个人曾存在于世界的证据，遗骨是我们与祖先建立联系的媒介，象征着夏威夷民族生生不息的存在。遗骨埋入土中，化为土地的一部分，我们的血早已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逝者将自己化为土地的‘能量’，将能量传达到整个岛屿，由此来反哺保佑我们”。
“人性会本能将逝者神圣化，这种本能又使人类从生产生活中诞生信仰”。
不管是从文化还是法律的角度来说，夏威夷的人都有义务保护自己祖先。如何处理先祖的遗骨，这关系到主权和人权问题。文化的繁荣和精神的富裕是构成主权的基石。夏威夷人按照自己的文化传承和信仰，谨慎且敬畏地处理先人的遗骨，且开展遗骨返还运动。只有这样才能让活在当下的人和逝去的先祖保持传承的连贯性。只有通过持续不断的传承，才能唤醒人们的灵魂、取回我们的土地。
日本大学、博物馆的人类学者，你们和研究对象琉球人都一样是“人”。如果你们亲属的遗骨被人从墓中掘出，我能想象出你们将会多么愤怒和悲伤。希望通过对话，你们能把琉球的盗墓事件当成自己的事情来思考，更希望你们能归还盗走的遗骨和厨子瓮等物品。
琉球人通过遗骨返还运动来推动主权恢复运动。这些人类学家假借学术研究为由，对他人的东西（尤其是神圣的东西）进行糟蹋、偷窃，其本质也不过是殖民主义者。这些人类学家从琉球盗取了遗骨、厨子瓮以及各式各样的陪葬品，还违反伦理道德将偷来的“战利品”拿去研究。这些研究的成果对琉球殖民地问题的解决、生活的改善、岛内的和平、主权恢复又或是维护人民的尊严做出了什么贡献呢？琉球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满足自己“求知欲”和“学术成就”的一个工具罢了。
国际上遗骨返还运动已成为一种时代趋势。对于这种趋势，日本的大学和博物馆都采取“锁国”一般的态度。琉球要求归还遗骨、厨子瓮等陪葬品是和反基地运动同性质的事情，都是为了让琉球摆脱殖民统治，保障自己的基本权益。我们的斗争将会协同联合国和各种国际组织。是时候该切断帝国主义对我们身体和精神上施加的枷锁了。
注释：
[1]「方言札」（ほうげんふだ）指给说方言的人胸口挂一块牌子，以达到羞辱的目的。
[2]「琉球弧の先住民族会」「琉球先住民族まぶいぐみぬ会」「ニライ?カナイぬ会」「琉球民族独 立総合研究学会」「命どぅ宝！琉球の自己決定権の会」「琉球独立共和党」「沖縄国際人権法研 究会」「御冠船歌舞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