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远招:被夸大的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

——与张奎良教授商榷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7976 次 更新时间:2017-10-12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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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远招 (进入专栏)  


【摘要】在20世纪80年代,王青山、赵天成与孙运福曾就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是否同义的问题展开争论。近年来,张奎良在多篇论文中提出: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在学科性质、理论前提、基本问题、研究对象和适用域、研究目的和路径方面都存在区别。他的这一系列的创新观点大多经不起推敲,有些说法显得牵强甚至自相矛盾。他没有看到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其实是同义词,是两个只具有表面上的区别而实质上同一的概念,因而不恰当地夸大了两者的区别。


【关键词】唯物史观,历史唯物主义,实证科学,意识形态


在国内哲学界,学者们一直公认唯物史观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简称,因此,说这两个名词指称同一种理论,自然毫无争议。然而,由于历史唯物主义这个术语马克思生前并未使用,而是在他去世后首先由保·巴尔特等德国青年著作家当作构造“体系” 和逃避认真研究的套语来使用,后经恩格斯对其套语形式加以批判才在马克思主义者中间正式启用,因此,尽管绝大多数人认为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是两个同义词,却总有少数学者试图找出它们的区别,并强调恩格斯在确立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过程中具有特殊功绩。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名词是不是指称同一种理论,不仅直接关系到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而且关系到历史唯物主义的学科性质和归属、以及历史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地位等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需要认真对待并展开深入研究。


本文首先回顾20世纪80年代围绕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差异问题发生的一场争论,接着介绍最近几年来黑龙江大学哲学系张奎良教授在此问题上发表的一系列观点,然后对张奎良教授的观点作出批评,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一、20世纪80年代的一场争论


1987年,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教师王青山、赵天成在《理论学习》上发表了《试论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差别》①一文,这是国内哲学界最先明确论述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差别的文章。此文发表后,很快有了反响:孙运福1988年初在《甘肃理论学刊》发表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是不同义的概念吗?——兼与王青山、赵天成同志商榷》②一文。


王青山、赵天成主要从三个方面说明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不是同义的概念。


首先,从产生的先后顺序看,唯物史观在先,历史唯物主义在后,两者不是同时产生的。唯物史观萌发于1843年写的《克罗茨赫笔记》,形成于1846年春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他们赞成A·巴加图利亚在其著作《马克思的第一个伟大发现》中的观点:自从1845年起,马克思在一生中和恩格斯几乎在一生中都一直使用唯物史观这个术语,但大约从1890年起,恩格斯开始使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新术语。但他们批评巴加图利亚并未深入探究恩格斯使用新术语的原因,以及两个概念的差别。他们认为,恩格斯之所以要使用这个新概念,是为了将唯物史观运用于社会历史领域,对社会历史现象进行哲学概括,历史唯物主义正是这种“哲学概括”的结晶。但他们同时又采用列宁的说法:历史唯物主义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领域的推广运用,认为所谓“推广运用”,“其实就是唯物史观借助于唯物辩证法对社会历史现象的考察,或者说是运用唯物史观考察社会历史现象的哲学概括。”③


其次,从内容看,唯物史观的基本内容是关于社会结构和历史过程的理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内容则是历史辩证法和历史唯物论。他们认为,马克思1959年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概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内容:一是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等社会结构的理论,二是关于社会经济形态之演进的历史过程的理论。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则应该从《反杜林论》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去寻找,这就是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杰出人物与人民群众等范畴的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论原本是同义词,他们却奇怪地认为历史唯物论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


再次,从本质看,两者也有明显区别:唯物史观的本质是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生活过程,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则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他们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不是唯物史观的本质,而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唯物史观的本质是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要比“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高一个层次: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作为哲学范畴是最高的抽象,而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仅仅是说明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同整个社会生活的关系和联系。他们还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是一般唯物主义物质决定意识的原理在社会生活中的推广和运用。


这三种见解大多是成问题的。首先,历史唯物主义是唯物史观借助于唯物辩证法对社会历史现象的考察,这一说法令人费解,似乎预设了只有历史唯物主义(借助于唯物辩证法)才是哲学,而唯物史观则不是哲学。其次,说唯物史观的内容是关于社会结构和历史过程的理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是历史辩证法和历史唯物论,虽然如实地肯定了恩格斯在阐释历史唯物主义时对历史辩证法的强调,但却错误地以为历史唯物主义与社会结构和历史过程无关。最后,把“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与“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人为地看成是高低不同的两个层次,忽视了“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其实恰好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原理的另一种说法。事实上,他们承认《﹤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是对唯物史观的经典概括,而且引用了“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这句话,但却误以为这个文本还是在“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说明社会生活过程”,而根本看不到马克思的这个说法本身恰好就是在断定“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孙运福的文章的确抓住了一些问题。在他看来,要判断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概念是否同义,即它们所反映的基本思想、内容是否相同,或所表达的要义是否一样,要以经典作家本人的具体论述为根据。他根据经典作家的文本具体阐释了以下几个观点。


一是恩格斯赞同梅林将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义概念来使用。与王青山、赵天成把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仅仅当作唯物史观而非历史唯物主义的论述不同,梅林在《论历史唯物主义》中将之当作历史唯物主义来论述,他并且把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义的概念来使用。孙运福指出恩格斯对梅林的这种做法并无异议,并在致梅林的信中表示赞赏,这本身即表明梅林的做法符合恩格斯的本意。


二是恩格斯本人也把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义概念来处理。例如,他在1890年9月21日致约·布洛赫的信中同时使用了这两个概念。另外,就恩格斯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概念所作的界定来看,也可以清楚地看出两者的同义性。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这样界定唯物史观概念:“唯物主义历史观从下述原理出发: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①而在1792年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英文版导言中,恩格斯声称他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名词“来表达一种关于历史过程的观点”,“这种观点认为一切重要的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是由此产生的社会之划分为不同的阶级,是这些阶级彼此之间的斗争。”②孙运福认为,从恩格斯的这些论述中根本看不出这两个概念所表达的思想内容有何差别,尽管具体表述略有不同。王青山、赵天成说唯物史观的内容是关于社会结构和历史过程的理论,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是历史辩证法和历史唯物论,这与恩格斯所谓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关于历史过程的观点的说法相悖。再者,王青山、赵天成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所作的区别也是不成立的,因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何尝不是唯物史观的本质,而且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物质经济生活条件”与“社会存在”其实并无差异,所谓社会存在无非就是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因此从根本上依赖于各种物质生活条件。


三是恩格斯只提到唯物史观是马克思的发现,而没有特别指出历史唯物主义也是马克思的发现。如果历史唯物主义与唯物史观有所区别,则恩格斯照理应该指出历史唯物主义也是马克思的发现,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这就间接地表明了恩格斯把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义的概念,说马克思发现了唯物史观,也就等于说他发现了历史唯物主义。


四是列宁也将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义的概念使用。例如,列宁在《马克思的学说》的“唯物主义历史观”部分就把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可以互换的概念:“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或更确切地说,彻底发挥唯物主义,即把唯物主义运用于社会现象,就消除了以往的历史理论的两个主要缺点。第一,以往的历史理论,至多是考察了人们历史活动的思想动机,而没有考究产生这些动机的原因……第二,过去的历史理论恰恰没有说明人民群众的活动,只有历史唯物主义才第一次使我们能以自然史的精确性去考察群众活动的社会条件以及,(此逗号删除)这些条件的变更。”①列宁在同一段话中交替地使用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概念,这表明他认为它们指称同一种理论。


孙运福还指出,把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视为不同义的概念,这不仅缺乏理论上的根据,也难免造成一些理论上的矛盾。例如,如果两者不同,则唯物史观是否也构成马克思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若是,则唯物史观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占有何种地位,它与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关系如何?如果马克思的贡献主要是创立了唯物史观,那么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应该归功于谁?应该归功于恩格斯吗?可见,孙运福已敏锐地意识到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概念是否同义的问题,牵涉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部构成以及相互关系等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


二、张奎良教授的“理论创新”


上世纪80年代的这场争论并未在哲学界产生持续的反应,而是很快沉寂下来。在整个90年代和21世纪初,学者们接着实践唯物主义讨论的余热,积极地讨论历史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地位和学科性质、归属问题,但很少讨论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术语或概念是否同义的问题。但是,在2011-2012年,张奎良教授终于打破了这种沉寂。在这两年时间内,他先后在《哲学研究》、《马克思主义与现实》和《哲学动态》发表了三篇区别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文章:《关于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辨析》发表于《哲学研究》2011年第2期;《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发表于《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发表于《哲学动态》2012年第11期。这三篇文章各有侧重,但在区别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关于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辨析》在回顾了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概念的提出及其历史沿革之后,对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作了如下概括:首先,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指向不同。唯物史观的底蕴是历史观,是与唯心主义相对立的历史理念,作为列宁所说的“唯一科学的历史观”①,它不同于作为意识形态的哲学,它只是遵循唯物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观察和理解历史的结果,它指向经验事实,可以归结为“描述人们的(此处的字要删除!查对原文没有这个字)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②,而历史唯物主义是历史领域的唯物主义,其底蕴是唯物主义,作为一种唯物主义,它是纯粹的部门哲学,是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运用和推广于社会历史领域的结果。概言之,唯物史观属于科学范畴,是描述人类历史演进的实证科学,而历史唯物主义属于哲学范畴,是概括社会历史发展及其规律的历史哲学,二者尽管有交叉重叠,但有着不同的研究范式和方法。其次,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确立的前提不同。确立唯物史观的前提就是人类历史的前提:从个人的生命需求开始,转到现实的人,落在物质资料生产上,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学说,其确立的前提是辩证唯物主义及其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推广和运用。概言之,唯物史观确立的前提是人及其生命需求和满足需求的物质生产劳动,而历史唯物主义确立的前提是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相结合的辩证唯物主义。由此推出:唯物史观的历史主体是人,而历史唯物主义则以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的关系为主体。第三,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不同。唯物史观的基本问题是“观念和物质实践的关系问题”,这体现了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境界,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是由辩证唯物主义给定的,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因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就是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的关系问题。概言之,是坚持物质实践对观念的作用,还是坚持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构成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在基本问题上的重要区别。


在此文中,张奎良教授还从总体倾向上描述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各自特征和适用域。他认为唯物史观是在唯物主义指导下观察和总结人类社会历史所形成的总的观点,主要关照过去,面向历史,格外重视人类历史的发生、演进的源头、机制、道路、条件、动力、方式等,其基本使命是反映历史的真实,其突出特点是一般性、客观性、全面性、普适性、非意识形态性,而历史唯物主义虽然也关注人类历史的发展及其规律,但它更多的是面向现实,注重当下发生的事件,其突出特点是具体性、现实性和意识形态性。他还认为,唯物史观主要阐发于马克思思想的早晚期,与实践唯物主义的提出和唯物史观自身的完善密切相关。于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被视为实践唯物主义的诞生地,《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被说成是唯物史观的辉煌成果,而马克思晚期对摩尔根《古代社会》所做的摘要以及恩格斯在此基础上写成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被理解为马克思恩格斯晚期阐释唯物史观的经典之作。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辩证唯物主义的推广和应用,其生成的时间表现为较为复杂的情况。《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既属于唯物史观又属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著作。而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著作则主要出现在其中期:从《共产党宣言》开始,《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资本论》的序言、导言和跋,《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等,都属于历史唯物主义之作。


《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首先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概念作了“探源”,指出马克思一生中从未使用过历史唯物主义概念,该概念是 恩格斯通过对巴尔特等人思想的批判才启用的。接着,该文探讨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深层意蕴”,指出历史唯物主义区别于唯物史观的最大特点,就是“它对社会之划分为阶级和阶级斗争的重视,以及强调从社会政治上层建筑方面来理解一切重大历史事件”①。恩格斯1892年为《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所写的英文版导言、《反杜林论》、《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以及晚期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系列通信,都在纠正“经济唯物主义”对经济因素的片面强调,肯定上层建筑以及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作用。文章还试图在科学和逻辑的视野内揭示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各自的特点:首先,唯物史观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而历史唯物主义只是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唯物史观涉及整个人类历史,历史唯物主义则仅仅涉及近代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这段历史,唯物史观的创立可以为所有阶级的思想家(包括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所参与,历史唯物主义只能由马克思恩格斯所发现;其次,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外延不同。唯物史观涵盖全部人类历史,而历史唯物主义只是唯物史观的近代部分,是对该时期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哲学指引;第三,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对象和路径也不相同。最后,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适用范围和常用概念也各不相同。


《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一文试图通过回顾历史唯物主义的“离奇身世”和辨析其内涵而表明:历史唯物主义是在没有马克思参与的情况下,由恩格斯独自确立起来的,没有恩格斯就没有历史唯物主义。该文同《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一样认为唯物史观涉猎人类全部历史,而历史唯物主义则只是对近代以来的历史进行唯物主义的解说,并声称恩格斯之所以说《反杜林论》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对历史唯物主义作了最为详尽的阐释,是因为这两部著作仅仅瞄准近代史,尤其是对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作了全面系统的概括和说明。该文还从研究对象、学科性质、研究目的和路径等方面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加以区别。就研究对象而言,唯物史观以全部人类历史演进为对象,而在批判经济唯物主义的过程中强调阶级斗争和上层建筑的历史作用的历史唯物主义以近代以来的历史为对象;就学科性质而言,唯物史观作为科学的历史观是科学,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唯物主义则是哲学并具有意识形态性;就研究的目的和路径而言,唯物史观的使命是发现人类历史演进的深层奥秘,增进对人类历史发展的各层面细节的了解,历史唯物主义则不是发现近代以来的历史真实,而是要对已经发生的历史事件用唯物主义观点作出哲学的反思和透视,发现事物的本质联系和内在规律。所以,历史唯物主义追求的不是事实和真相,而是正确的认识和思想。


张奎良教授在发表上述文章时,很可能不了解上世纪王青山、赵天成与孙运福之间的争论,因为他在《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一文的前言中声称:“现在我先抛砖,试对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以及应然意义上的各自意蕴和不同特点,谈些粗浅的看法,仅供批评。”①但是将他的观点与王青山、赵天成的观点加以比较,我们不能不承认:他对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所作的区别,确实更为全面、详尽。他虽然与王青山、赵天成一样认为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术语出现的顺序有先后之别,一样肯定了恩格斯在阐释历史唯物主义时比较多地强调了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即肯定了社会历史运动的辩证法,一样断定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不同,但他对这些观点的具体阐释还是与王青山、赵天成的论述存在诸多差异,而且详尽程度悬殊。他把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在学科性质上界定为实证科学和哲学(意识形态)的区别,在理论前提上说成是现实的人基于生命需求所展开的物质资料生产与辩证唯物主义及其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推广和运用的区别,在基本问题上归结为物质实践与观念的关系问题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问题的区别,在研究对象、外延或适用范围方面概括为整个人类历史与近代史之间的区别等等,所有这些观点都有一定的“独创性”。另外,说唯物史观作为科学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所有阶级的成员都可以参与创立,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只能为马克思恩格斯所发现,并且把马克思恩格斯的一部分著作当作唯物史观著作,另一部分著作当作历史唯物主义著作,还有一部分著作则同时是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著作,所有这些见解和做法在学术界中都是很少见的。毫无疑问,张奎良教授在区别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方面用心良苦,作了艰辛的理论探索。


张奎良教授的一些观点,是对国内哲学界一些重大争论所作出的一种独特的回应。众所周知,近年来国内哲学界一直在就历史唯物主义的学科归属以及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的关系问题展开争论。当大多数学者将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当作同一种理论来探讨其学科性质及其同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它部分的关系时,张奎良教授的确实(此字多余,删除)显得另类而别致:他通过对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而将唯物史观归结为科学,同时将历史唯物主义归结为哲学;他同样通过这种区别而将实践唯物主义视为唯物史观的理论前提,又将辩证唯物主义视为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前提。于是,其他学者们所作的激烈的争论,在他这里就都被消解了。但是,张奎良教授可能没有意识到,如果作为马克思一生两大理论贡献之一的唯物史观真的同历史唯物主义是两个不同的理论,而且该理论确实属于科学而不是哲学,那么,一种不是哲学的科学理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岂能占有一席之地?如果实践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分别构成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前提,则将如何理解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之间的交叉重叠性?无论张奎良教授多么强调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他毕竟一再肯定了两者具有交叉重叠性。


三、张奎良教授论文中的诸多问题


尽管张奎良教授从各个角度对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所作的区别颇有新意,但仔细阅读上述三篇论文,笔者发现存在着诸多问题。论文中存在明显的笔误。例如,在《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一文中有“在同一封信中,马克思为了批评经济决定论还深刻地论述历史发展的合力论问题”①这样的说法。显然,句中的马克思应为恩格斯,因为前文提示了这封信是恩格斯1890年9月21日致布洛赫的。马克思也从未论述历史发展的合力论问题。这类笔误对张奎良教授的基本论点不构成决定性的影响,但确是文章中不该出现的瑕疵。


除了这类笔误,张奎良教授的论述还存在许多混乱、自相矛盾和不能自圆其说之处。在这里我不能面面俱到,只举几个突出的例子。


例一: 张奎良教授强调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分别属于实证科学和哲学,由于实证科学具有科学性,哲学是一种意识形态,因此说它们分别具有非意识形态性和意识形态性还比较好理解,但他却宣称唯物史观涉及整个人类历史,具有一般性、客观性、全面性、普适性,历史唯物主义仅仅是对近代历史的哲学说明,因而具有具体性和现实性,这就令人感到奇怪了。按照通常的理解,哲学要比实证科学高一个层次,是对实证科学成果的普遍概括和总结,因而应该具有比实证科学更大的普遍性和一般性才对,作为科学的唯物史观何以能够比作为哲学的历史唯物主义具有更大的普遍性?与此相关,他还依据研究对象和外延的宽窄,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唯物史观的一部分”②,这同样让人困惑:如果历史唯物主义和唯物史观当真分别属于哲学和实证科学,哲学怎么能够构成实证科学的一部分呢?他认为以近代之前的历史为研究对象的只能属于唯物史观,马克思对古代社会的研究是典型的例子,以近代史为研究对象的属于历史唯物主义,但他从一开始就宣称唯物史观涉及的是整个人类历史,于是,研究近代史的历史唯物主义也就同样属于唯物史观了,历史唯物主义似乎就成了唯物史观的近代史部分,但如此一来,我们如何能够把关于近代史的唯物史观与同样关于近代史的历史唯物主义在科学和哲学层次上区别开来呢?难道关于近代史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就等同于关于近代史的唯物史观吗?


例二:张奎良教授在区别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前提时,曾指出由生命需求转向现实的人,最后落实到物质资料生产上,这完整地表述了唯物史观确立的前提,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前提是辩证唯物主义。由于物质资料生产是实践的一种基本形式,由于物质实践与观念的关系被他理解为唯物史观的基本问题,他并且认为由此即可以进入实践唯物主义境界,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肯定了实践唯物主义就是唯物史观的理论前提。但他在论述恩格斯1893年致施穆伊洛夫的信时却不得不依据文本承认:恩格斯明确地把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当作历史唯物主义的“起源”,而《提纲》“通篇都是论述实践唯物主义的”,可见,恩格斯是把历史唯物主义而不是唯物史观同马克思的实践哲学的革命直接联系起来了。①试问:如果历史唯物主义和唯物史观的思想起源都是实践唯物主义,那么,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前提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说法何以能够成立?一方面说历史唯物主义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推广和运用,另一方面又承认它的思想起源是实践唯物主义,这何以能够自洽呢?


例三:张奎良教授突出了恩格斯在确立历史唯物主义方面的贡献,乃至于断言“历史唯物主义就是在没有马克思参与的情况下,恩格斯独自确立起来的”②。即使他看到恩格斯把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视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起源”,也依然断定马克思“没有直接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创建”,而只是“为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了思想奠基”。但是,由于恩格斯在致布洛赫的信中明确肯定了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和《资本论》等著作运用了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他又不得不承认马克思的这些著作属于历史唯物主义之作。他还承认,历史唯物主义从现实到思想的研究理路,体现在马克思恩格斯的一系列著作中,如《共产党宣言》、《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①既然马克思在这么多的著作中论述或至少运用了历史唯物主义,他怎么会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确立没有任何参与呢?张奎良教授甚至说:“至于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根本不沾边,他一辈子也没有触及这个在他身后才出现的概念。”②光看前半句,会使人大吃一惊!也许张奎良教授的意思仅仅是:马克思一生都没有碰到历史唯物主义这个名词或术语,他跟这个名词或术语不沾边。但显然,他在行文过程中经常把历史唯物主义这个术语和该术语所指称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混为一谈了。马克思生前没有使用过历史唯物主义术语,绝不意味着他没有参与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创立。


上述混乱和自相矛盾充分表明:张奎良教授有关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是两种不同的理论的基本观点,以及在此观点支配下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所作的各种区别必定存在着问题。由于他的基本观点原本就不能成立,因此,他所作出的一系列区别就势必显得勉强和生硬,不仅难以自圆其说,也没有任何经典作家的文本作为直接的立论依据。


四、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表面上的区别和实质上的同一性


应该承认,历史唯物主义这个术语马克思生前的确没有触及和使用过,而是恩格斯在批评巴尔特等人将历史唯物主义当作构造体系的套语的过程中才得以确认的。单纯从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术语来看,它们也的确具有一种表面上的区别:唯物史观落在历史观上,是诸多历史观的一种类型,而历史唯物主义落在唯物主义上,是诸多唯物主义的一种类型。张奎良教授把它们之间的这种区别,说成是“底蕴不同”,也并非毫无道理。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区别绝不应该成为将它们当作两种理论的理由,因为它们实质上完全是同一的。所谓历史唯物主义,就是有别于自然唯物主义的关于人类社会及其历史发展的唯物主义学说,也就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正如关于自然的唯物主义即自然唯物主义也就是唯物主义的自然观一样。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存在着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两个部分,恰好就是自然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只是我们一直并不恰当地把自然唯物主义称为辩证唯物主义,而没有充分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一般的辩证唯物主义,这个辩证唯物主义由辩证的自然唯物主义和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组成,换言之,由唯物辩证的自然观和唯物辩证的历史观组成。


正因为历史唯物主义与唯物主义历史观即唯物史观这种实质上的同一性,才使得经典作家总是把这两个术语当作同义的概念来交替使用,恩格斯和列宁都是如此。


事实上,张奎良教授也承认恩格斯并没有刻意区分这两个概念。“在他的心目中,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确实是同义语,所以他才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的序言和正文中,同时使用这两个概念。不仅如此,恩格斯在提出历史唯物主义之后,仍然继续沿用唯物史观的称呼。1894年,他在致瓦·博尔吉乌斯的信中说马克思发现了‘唯物史观’。”①既然最先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采用历史唯物主义术语的恩格斯是把历史唯物主义与唯物史观当作同义语使用的,那么,张奎良教授就根本没有理由认为恩格斯在采纳历史唯物主义术语的时候创立了一种同马克思所创立的唯物史观截然不同的新理论,并武断地声称属于马克思一生两大理论贡献之一的唯物史观是科学,而恩格斯则将之提升成了哲学。诚然,在晚年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通信中,恩格斯纠正了在(这个在字多余,要删除,在字前加上了字)他和马克思早前在反对唯心史观和阐释唯物史观时对于经济因素的过多强调,而且在肯定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的前提下肯定了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反作用,肯定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作用,这意味着恩格斯试图将他和马克思共同创立的唯物史观作为一种非机械的、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加以阐释,但这绝不意味着恩格斯创立了一种新的历史哲学理论。由于恩格斯将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视为同义词,因此,他对自己早前唯物史观片面性的纠正就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片面性的纠正。我们不能据此认为,唯物史观在(此在字可删除)片面强调经济因素的决定作用,而历史唯物主义则肯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辩证的相互作用。我们只能认为,恩格斯在晚年的通信中试图将辩证法贯彻于他和马克思共同创立的唯物史观即历史唯物主义之中,从而使之成为辩证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即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


张奎良教授认为,“直到列宁,才把历史唯物主义与唯物史观分开,”②这是不符合事实的。正如孙运福的文章早已指出的那样,列宁在《卡尔·马克思》等著作中论述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学说时,也总是交替地使用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概念,这说明列宁也是把它们视为同义词的。


既然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是同义词,那么,它们就都属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张奎良教授认为唯物史观不是哲学而是实证科学,这就把它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排除出去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只能包含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两个部分了,而历史唯物主义的确立者是恩格斯而不是马克思,于是,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到底占有何种地位就成了一个尖锐的大问题。其实,唯物史观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同义词指的就是一种关于人类社会历史的唯物主义哲学理论,它从一开始就是一种以实证科学(历史学、经济学等)为基础、并反过来指导实证科学研究的哲学理论。张奎良教授根据列宁“科学的历史观”的说法将唯物史观归结为实证科学,是对“科学的”这个形容词的误解。当列宁说作为哲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是唯一科学的历史观时,这并不意味着列宁就肯定了唯物史观就属于实证科学,而是说唯物史观具有科学性和真理性,从而有别于不科学的唯心史观。张奎良教授依据《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一处说法,将唯物史观归结为“描述人们的(此的字删除)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这同样是由于对文本的误读。其实,马克思和恩格斯并未简单地把唯物史观归结为“真正的实证科学”,而是将之称为“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是一种取代“独立哲学”或“思辨哲学”(而不等于思辨)的哲学理论,它固然依赖于实证科学,但也反过来指导实证科学的研究。①


张奎良教授指认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具有不同的理论前提的说法也是站不住脚的。作为同一种关于人类社会历史的哲学理论,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当然意味着唯物主义的彻底化,即不再局限于自然观或一般的物质观,而是推广到了人类社会历史领域。正是在此意义上,列宁才断定:“马克思加深和发展了哲学唯物主义,使它成为完备的唯物主义哲学,把唯物主义对自然的认识推广对人类社会的认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科学思想中的最大成果。”②在这里,列宁明确肯定了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的理论,这是对张奎良教授的观点的明确否定,而且更清楚地表明列宁并不将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当作两种不同的理论。马克思在创立唯物史观的时候,就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这意味着历史唯物主义的彻底化和完备化,意味着一般的物质决定意识的原理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原理深化。但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所以能够提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个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却是因为他们把人当作从事实践活动、首先是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主体来理解,把人类社会当作人们实践活动的产物。正是在此意义上,恩格斯才把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这部实践唯物主义杰作当作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的“起源”。


张奎良教授认为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有着不同的基本问题的观点也是不能成立的。他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问题是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关系问题,而唯物史观的基本问题是物质实践和观念的关系问题。他完全没有看出:《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说的物质实践对观念的决定作用,其实就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社会意识的另外一种说法。对马克思恩格斯而言,社会存在,其实是人们的社会性的存在;社会意识,则是人们的社会性的意识。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社会意识的原理,往往被说成“生活决定意识”或“物质实践决定观念”,这是因为马克思恩格斯所理解的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①而这个现实的生活过程也就是人们的物质实践首先是物质生产过程。所以,把物质实践对观念的决定作用与社会存在对社会意识的决定作用截然区别开来的做法是错误的。


张奎良教授为了把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说成是两种不同的理论,还提出了其他一系列的说法:唯物史观以整个人类历史为对象,而历史唯物主义的对象是(此是字删除)只是近代史;唯物史观是全人类的财富,而历史唯物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唯物史观追求的是事实和真实,而历史唯物主义追求的是正确的认识和思想等等。所有这些观点都是牵强附会和经不起推敲的。限于篇幅,本文不再对他的这些观点作出更细致的分析。


总之,张奎良教授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所作的详尽的区别并没有任何经典作家的论述作为文本依据,是对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不恰当的、人为的、生硬的区别。换言之,他夸大了两者的区别而否认了两者实质上的同一性,从而得出了一系列经不起认真推敲的结论。

(作者工作单位: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点项目《康德道义论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研究——着眼于对康德道义论的各种批评》(项目编号:13JJD720007)和湖南大学科研启动项目(项目编号:201402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① 王青山、赵天成:《试论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差别》,载《理论学习》1987年第3期。

② 孙运福:《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是不同义的概念吗?——兼与王青山、赵天成同志商榷》,载《甘肃理论学刊》1988年第2期。

③王青山、赵天成:《试论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差别》,载《理论学习》1987年第3期。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版第3卷,第654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版第3卷,第760页。

① 《列宁选集》第2版第2卷(下),第586页。

① 《列宁选集》第2版第1卷(上),第10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版第1卷,第153页。

① 张奎良:《唯物史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

① 张奎良:《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

① 张奎良:《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载《哲学动态》2012年第11期。

② 张奎良:《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

① 张奎良:《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

② 张奎良:《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载《哲学动态》2012年第11期。

①张奎良:《恩格斯与历史唯物主义》,载《哲学动态》2012年第11期。

②张奎良:《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成和特点》,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年第2期。

① 张奎良:《关于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辨析》,载《哲学研究》2011年第2期。

② 张奎良:《关于唯物史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辨析》,载《哲学研究》2011年第2期。

① 舒远招:《也谈历史唯物主义的学科归属问题》,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4年第4期。

②《列宁选集》第2版第2卷(上),第443页。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版第1卷,第1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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