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著原名《老子现代版——老子智慧的现代转换》,十几年前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初版,同年便连续两次重印,还获得了国家图书出版奖,两年后又出版了插图本,并接连出版了名为《民族的大智》的简写本和《老子智慧》的画册,之后还出版了两个台湾版改写本。
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虽然我尽力意求新而文求美,但这本书能为广大读者所欢迎,与其说是大家想看我对老子的阐释,还不如说是渴望吸取老子的智慧。这有点像人们争着向富二代小姐求婚,倒不一定是看上了那“宝贝”的姿色,多半是看上了她老爸银行里的银子。三国时的官二代曹丕对此心知肚明,他在《与吴质书》中诚恳地对朋友说,本人享有如此高位,他人对我如此敬畏,全由于身后有雄才盖世且势倾朝野的父王,自己不过是“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不用说,人们乐意为这本书掏钱也是冲着老子来的。多年前,我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过一本《孟郊论稿》,那本书的初版就成了“绝版”,估计喜欢“啃”该书的“读者”只有老鼠。活着的穷光蛋尚且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愿意去亲近九泉之下的穷鬼?古人也和今人一样爱富嫌贫,金元好问一提起孟郊便满脸鄙夷:“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论诗绝句三十首》)连宽厚的苏轼也不怎么待见孟郊,他在《读孟郊诗二首》中说:“人生如朝露,日夜火消膏。何苦将两耳,听此寒虫号。”相反,老子则是我们民族智慧的象征,从古至今,皇帝向他讨教南面之术,商人向他讨教致富之方,将军向他讨教攻守之略,隐士向他讨教无为之道,求仙者还向他讨教长生之秘……因老子对每个人几乎都“有求必应”,使得我这本书也能一印再印。
海南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总经理万胜博士,前不久特地从北京来武汉洽谈出版“戴建业作品系列”事宜,拟出的六本书中有两本是重出修订本,《老子开讲》就是修订本之一。我花了约半个多月时间对原著进行了修改润色,又更正了极少数错别字。当然,我只给原著做了点“美容”,但没有给它做“整容”——我喜欢那种一气呵成而绝无雕琢的文章,不太欣赏整容医院里那些“千锤百炼”的美女。
《老子开讲》书名是万胜博士和本书责编刘铮拟的,这听起来特别“高大上”。我对该书名又喜欢又惶恐,它让人想起高僧说法或主教布道,可自己既非高僧又非主教,因而,既无“法”可说又无“道”可布。
没有万胜博士的“慧眼识珠”,拙著不会在海南出版社“投胎转世”;没有刘铮女士做本书的责编,拙著不会出落得如此“漂亮”。
戴建业
2015—2—16
附:初版后记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老子虽然说过“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但《老子》五千言可谓字字珠玑,岂止是“思”与“诗”的“对话”,简直就是“思”与“诗”的“同一”——它既是“思”也是“诗”,其思想直究天人,其语言灵动飘逸,章章都臻于“信”而且“美”的境地,他堪称我国古代当之无愧的“诗人哲学家”。
为了对得起老子和《老子》,我不想把这本书写成四平八稳毫无个性的“专著”,而是用文学随笔的形式来阐释老子的思想,希望将《老子》的每一章写成一篇有深度也有文采的学术随笔,尽力将语言写得生动、优美、机智,因此写这些“随笔”我丝毫也不敢“随意”。这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艰苦也写得最畅快的一本书,不仅在写作过程中常有“下笔不能自休”的快意,而且每篇写成后还时有“新诗改罢自长吟”的快乐。要是本书能够让古代的老子首肯,要是它同时也能够让今天的读者点头,那我就算是没有白白熬夜,那我就更是乐不可支了。
感谢责编黄益元先生的热情约稿和不断催促,使我得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写出本书;感谢该社总编赵昌平先生一直对我的鼓励、肯定和帮助。
戴建业
2002 年6月17日
武昌桂子山西一村
港台版后记
写作这本小册子时,我根本不看好它的销路。如今人们赶时髦趋新潮惟恐不及,除了酒仍然看重陈年老窖外,谁还有心思去光顾那些衣衫古旧白发银须的“圣贤”呢?想不到它的印数居然超过了十几万,没想到港台两家出版社都来买该书的版权,预料中的“狗不理”竟成了抢手货!这的确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不过,事后想来又觉得它仍在情理之中。世事虽然沧海桑田,时代虽然日新月异,但人们依旧为孤独、烦恼、焦虑、痛苦所困扰;衣着虽然不断更新,发型虽然总在变换,但人们依旧要去面对虚伪、做作、狡诈、阴险。人类并不是越文明就越自然,相反越文明就越不自然甚至越反自然。现在难得见到赤身裸体的粗野,可也难得见到剖肝露胆的赤诚;难得听到粗声大气的喊叫,可也难得听到发自内心的声音,因而大家打心眼里渴望亲近自然并返回自然。幸好人们早已习惯了看“专家门诊”,渴望返回自然便主动去与老子攀谈,便虚心地向老子讨教。
虽然拙著用的体裁是随笔,但作者为文丝毫也不敢随意,我尽力将每篇文章都写成美文,其中有些篇章还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华散文》、贾平凹主编的《美文》等散文刊物上发表过。现代著名作家林语堂说过:老婆总是人家的漂亮,文章总是自己的高明。自己写的东西自然有某种偏爱,但用英国作家吴尔夫的话来说,文章是否“高明”还得由那些“普通读者”说了算。
戴建业
2012年中秋
附:戴建业作品系列
1、《老子开讲》系列之一
2、《假如有人欺骗了我》
3、一切皆有可能》
4、《澄明之境——陶渊明新论》(第三版)
5、《浊世清流——〈世说新语〉会心录》
以上各书亚马逊、当当、京东各网站均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