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必要首先对“知识社会”与“工作成人”这两个概念的使用略予说明。
关于“知识社会”,须强调的是:尽管中国目前还不是知识社会,从总体上看离知识社会还有一段历程,但这并不意味着知识社会对我们来讲就是一种虚无缥缈、无限遥远的存在。正如《知识社会》(Knowledge Society)一书的作者尼科•斯特尔(Nico Stehr)所说过的那样,“‘知识社会’的到来并非是突然发生的,它所表示的不是一种革命性的发展,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1]。”而且,中国大陆是一个地区间经济与社会发展极不平衡的场域。在这个场域中,部分地区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已经初步实现现代化,个别地方的现代化程度还比较高,知识社会的端倪确已有所显现,且其它地区也都在为早日实现现代化开展大比拼。尤其是在加入WTO之后,作为世界村之村民的中国社会事实上已不得不在加快现代化建设的同时,也启动了走向知识社会的历史进程。因此,我们现在来谈论知识社会与教育问题,可以说不早也不晚,因为它恰恰体现了教育实践与教育研究的一魂灵,即:教育实践与教育研究既要基本适应当下社会境况,又要适当超越当下社会境况。
关于“成人学习”,须指出的是,从迄今为止的使用情况来看,“成人学习”也好、“成人教育”也好,都是非常麻烦的概念。原因便在于这种概念包罗万象,外延太宽,它把除了“青少年儿童”之外、远比青少年儿童复杂得多的所有成年人的学习、教育都涵盖在内,实在是野心太大。结果是显得力不从心,使得这些概念往往因其内涵混杂不堪反而在实际上常常变得无的放矢,导致关于成人学习、成人教育的不少理论都缺乏精当的指向性与圆顺的解释力。我觉得,至少要区分两大基本类型的成人学习。一种是“工作成人”的学习,即处于人生历程中的工作阶段的那些成人的学习(不论其当下状态是在职还是失业);另一种是“非工作成人”的学习,即经历了工作阶段之后的那些成人的学习(基本上是养老期的学习)。把这两大基本类型的成人学习搅在一起,许多问题常常会牵扯不清。本文只论及学习有什么影响的话,那主要也是对“工作成人”学习的影响。认识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应当是我们思考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之教育的基本依据。
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有那些主要特征呢?作为一种思路,我们可以从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本身的特征入手来分析。
一、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客观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技术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
知识是人类行为的基础,离开知识,人类社会便无从谈起。在这个意义上,任何社会都是建立在一定的知识的基础之上的,任何社会其实都是“知识社会”。区别只在于这些社会是一些什么样的知识社会,这些社会所赖以立基的知识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知识?
关于这一点,最早使用“知识社会”这一概念的罗伯特•莱恩(R.E.Lane)早在1966年就曾经举例说,“回溯起来,人们能够把各种各样的古代社会(都)称为知识社会,例如,古以色列就是由宗教的、类似于法律的摩西知识所建立起来的一个社会。古埃及则是这样一个社会,在那里,宗教的、天文的、农业的知识充当了权力的组织原则和基础……当代社会可以被描绘为某种社会,这种社会是以科学知识向一切社会领域的渗透为基础的[2]”。莱恩没有举中国的例子,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思考,譬如,我国辛亥革命之前的社会是什么知识社会,文化大革命时代的社会是什么知识社会,当下中国又是什么知识社会。
这样来审视,在我们今天已经约定俗成地表述的“知识社会”之前的社会阶段中,社会就并不是没有赖以立基的知识,只不过它所赖以立基的知识不是科学知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知识社会之前的社会阶段中就没有科学知识,而是说在这样的社会阶段中,科学知识还处于奴婢的地位、或从属的地位、或次要的地位、或非决定性的地位。同样,也并不意味着知识社会中除了科学知识就没有其它知识,而是说在知识社会中,其它知识(人文知识)的取向、内容与形态都必须符合科学知识的占有、配置、生产和使用所提出的要求,否则就不是我们今天约定俗成地所说的“知识社会”,即不是“科学知识社会”(我们今天约定俗成地表述的“知识社会”的全球实际上是“科学知识社会”)。譬如,科学知识的占有、配置、生产和使用要求社会具有民主的思想、平等的观念、自由的价值等等。
科学知识与人文知识有着根本区别。人文知识是“批评、解释和理解一体化的知识[3]”,是充满了意识形态与价值判断的主观性知识;而科学知识是客观性知识,它只看事实,不管“主义”,不管“制度”。因而,科学知识本身是“价值中立”的、“去意识形态”的。
于是,问题便产生了:在这种以客观性的科学知识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学习?
笔者认为,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将具有愈来愈明显的“技术性”特征。这里所说的“技术性”是与“政治性”相对的一个概念。这是不难理解的。“知识社会”中的“工作成人”或许不会完全不关心“政治”,但他们最为关心的乃是对于个人切身利益的获取以及为之所必须的对于客观性的科学知识的占有,他们的“阶级”意识、“主义”意识、“制度”意识会愈来愈弱,而“专业”意识、“技术”意识、“能力”意识会愈来愈强。事实上,这种意识倾向在今天也已开始浮现出来,且渐趋明显。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将愈来愈成为“去政治意识形态”、“去政治思想道德”的学习,即是说,他们一般不会主动去选择与学习带有浓厚政治意识形态色彩或明显政治思想倾向的科目与课程内容,也不会欢迎在针对他们的成人教育计划中设置这样的科目与课程内容。
当然,这并不是说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教育就不会再设置带有浓厚政治意识形态色彩、带有明显政治思想倾向的科目与课程内容,这是我们难以预见的,设置与否仍将因成人教育工作者的价值取向而异。但我们不能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工作成人”的学习本来就与青少年学生的学习有着根本区别。从“工作成人”的思想观念形成机制来看,对他们不宜进行专门化的政治意识形态和政治思想道德教育,因为他们的工作经历与生活感受本身已经给了他们最恰当的政治意识形态教育和政治思想教育。因此,具有浓厚“政治性”色彩的成人教育实际上是“反成人学习”的。这种“反成人学习”的成人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浪费了“工作成人”的宝贵学习时间,是对于他们的生命时光的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故而就不仅是“反成人学习”的了,而且变成“反工作成人”的了。迄今为止的成人教育实践也反复表明,这种成人教育其实只会引起“工作成人”的反感,他们通常会在学习的过程中采取沉默、敷衍及不配合等方式对这进行实际上的抵制。更重要的是,由于这种成人教育根植于科学知识尚处于奴婢地位、从属地位、次要地位或非决定性地位的“非知识社会”,从根本上来说它是同以科学知识向一切社会领域的渗透为基础的“知识社会”的要求相悖的,因而又是“反知识社会”的;且由于这种成人教育同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对其切身利益的根本性关注及相应的学习科学知识的根本性需要之间格格不入,故而随着知识社会的到来,其“反成人学习”、“反工作成人”的属性将愈发凸显出来。
因此,从知识社会的“时代精神”来看,“工作成人”的学习是“技术性”学习,“工作成人”的教育也应是“技术性”教育。
二、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准入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功利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
这里所说的“准入”是指对于“工作成人”进入社会结构中特定领域或特定层次的认可。譬如,是否准许某个营业员改行当会计?是否准许某个教师改行当律师?等等,这些都是关于是否准许“工作成人”进入特定社会领域的裁定,亦即是否允许他们进行横向社会流动的裁定。再譬如,是否准许某个技术员晋升为工程师?是否准许某个中层管理人员应聘为高层管理人员?等等,这些都是关于是否准许“工作成人”进入特定社会阶层的裁定,亦即是否允许他们进行纵向社会流动要求的裁定。
在“非知识社会”中,由于科学知识并没有“渗透到一切社会领域”中,因而,许多社会领域并没有多少知识含量,它对于在这些领域中从事工作的人无需提出多少硬性的知识要求。与此同时,即便在同一领域中,对于处于不同层级的人员(如低层办事人员、中层管理人员与高层领导人员)的知识要求也并没有硬性的区别标准。于是,是否准许某人进入特定社会领域或升到更高层次从事工作,便常常不是根据特定知识标准来进行专业性判断,而往往是人情关系的产物、权钱交易的结果。
而在知识社会中,由于科学知识渗透到一切社会领域,因此,不掌握必需的知识,就无法胜任特定社会领域、特定社会层次的工作。这意味着,工作成人只有符合特定的知识标准,才可能谋得相应的就业机会,获得相应的社会升迁,取得相应的各种待遇。于是,前面述及的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客观性知识”便同时成了一种硬性的“准入性知识”。
既然如此,知识社会中的“工作成人”就不得不学习了。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功利性的学习。不用说,这种功利性学习在当下中国“工作成人”的学习中普遍存在,甚至可以说是“工作成人”学习的绝对主流。而笔者在此想强调的是,这种功利性学习的绝对主流现象并不会因知识社会的逼近而有所缓解。理由在于:随着向知识社会的不断迈进,科学知识向社会领域渗透只会愈来愈广、愈来愈深,知识的“准入性”属性只会愈来愈强,因而,“工作成人”学习的功利性色彩倒反会愈来愈浓。
显然,这里还需要稍稍加以进一步解释。我们知道,迄今为止,人们通常把成人学习的动机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功利性动机,即为了适应工作、为了升迁、为了文凭等,但如前已述,把所有成人的学习都裹在一起来谈,许多问题就牵扯不清。譬如,根据上述关于成人学习有两种动机的观点,人们很容易顺理成章地把“非功利性学习”也视为“工作成人”学习的一种基本类型,而这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一旦我们把因为他们面临着下岗的危险、承受着工作的压力、怀报着升迁的希望。“工作成人”们不能不为此而不断地“充电”与提高,不断增加自己的竞争资本与筹码,哪里还有多少闲情逸致与时间精力再去学习怎样满足个人兴趣、怎样享受生活?对于“工作成人”而言,非功利性学习其实是一种几乎可予忽略不计的类型。
当然,随着社会的向前发展,“工作成人”的闲暇时间也逐渐增多了。从理论上讲,闲暇时间的增多应当说为“工作成人”进行那些旨在满足个人兴趣与享受生活的非功利性学习提供了更多的时间条件,但实际情况怎样呢?实际情况是:
一方面,许多“工作成人”并没有在闲暇时间里进行非功利性学习,相反,他们恰恰是利用这些“宝贵的”闲暇时间进行知识的“充电”。他们不是在学习与闲暇有关的知识,而是在学习与工作有关的知识。他们对于闲暇时间的利用恰恰是“反闲暇”的。
另一方面,有些“工作成人”(如高层白领)有时确实也在学习一些闲暇知识,如打网球、打保龄球、钓鱼,等等,这在相当程度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功利性学习,甚至首先是一种功利性学习。原因在于他们学习这些所谓的闲暇知识往往也是出于一种工作需要,即是说,他们需要不时地通过与合作伙伴或竞争对于一起打网球、打保龄球或者钓鱼等活动形式,来加强沟通、联络感情、加快进程、达成功议,以便完成在办公室里完成不了的工作。因此,这些休闲其实只具有形式上的意义,它已异化为另一种工作方式。他们对于这些休闲方式的学习其实是对于另一种工作方式的学习。换言之,非功利性学习在这里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功利化了。
这样来看,即便我国已经在国家层面上把“关于闲暇、提高生活质量的教育”明确列入成人教育五种类型之中[4],但对绝大多数“工作成人”来说,这种教育实际上还只是一种奢侈的机会享受。在笔者看来,这种状况并不会随着知识社会的逼近而发生根本性改变,因为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的“准入性”愈来愈“强硬”,“工作成人”的“功利性学习”任务只会是愈来愈重,相应的压力也会是愈来愈多、越来越大。
出于功利性动机的学习也是一种主动性很强的学习,但这种主动性同个体完全出于自身内在兴趣而进行的主动学习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因为它实际上还是外部强制的结果,因为“工作成人”如果不学习特定的知识,就与就业无缘,与换岗无缘,与升迁无缘,与提高待遇无缘。所以这种主动性是被逼出来的。知识社会的到来不会改变功利性学习在工作成人的学习中的绝对主流地位,只会强化这种地位。为此,我们也可把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这种“准入性知识”视之为“非强制的强制性知识”、“非专制的专制性知识”、“非暴力的暴力性知识”。从社会学角度来看,知识社会中知识的产生与增长对于“工作成人”来说其实也意味着一种压迫、一种剥夺,知识社会中许多“工作成人”的学习过程其实也是一种主动接受知识奴役的过程,一种主动放弃满足自身兴趣的过程,是出于生存策略而作出的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
三、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开放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个体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
为什么说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开放性知识”?这是因为,知识社会并不是一种孤立的存在,与知识社会同存在的是信息社会,知识社会与信息社会其实是两位一体的社会现象。事实上,正是由于信息传播技术的迅速发展,信息传播的数字化、多媒体化、网络化的逐步实现,才使得知识资源的占有、配置、生产和使用发生迅速的、持续性的巨大变化、成为经济的最主要的因素,才最终导致了知识社会的诞生[5]。而知识社会一旦形成,或者说知识社会的端倪一旦浮现。又会对社会的信息化程度提出更高的要求。
社会的信息化高度发展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成果是改变了知识的存在状态,并因此而扩大了人们接触知识、学习知识的机会。
在非信息社会中,教育知识的传播主要只是在特定的教育机构——学校中进行的,教育知识的范型主要只存在于学校的书本当中[6],于是,这种教育知识便具有很强的封闭性,它对于不能进学校学习的人来讲,是一种冷漠的存在,甚至是一种神秘的存在,这样的知识显然不是开放的知识、公众的知识。当然,在非信息社会中,除了学校,还有图书馆、博物馆之类的比学校要开放得多的文化教育机构,但场地的限制、作为知识存在之载体的印刷品、艺术品及文物等等的数量的限制,使得这些场所中的知识也无法同时供所有地区、所有的人去学习。即是说,在非信息社会中,知识并不是一种人们想接触就能接触得到的东西。
但在信息社会中,知识的存在状态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信息传播的高速化、网络化的实现,使得大量的、甚至是无限量的知识都可以放到网上,公布于众,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上网,查询他所想了解、学习的知识。真正实现知识的“有查无类”。知识、尤其是从事各种工作所必需的各种知识将最大限度地广布于网上,公显于天下,从而真正成为一种“公共财产”。如果说知识社会对于知识的存在状态提出了开放性、公开化的要求的话,那么,信息化的高度发展则为满足这一要求提供了技术上的保障。
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工作成人”会怎样去学习?他们还会象现在这样到“某某成人教育学院”来购买配给的学习材料、端坐在课堂里听特定的老师讲课、与固定的一群同学谈论、并参加规定的课程考试吗?如果网上有更好的学习资料,他何必非要花更多的钱到成人教育学院来购买呢?如果网上有更优秀的老师,他何必非要费更多的时间到成教院来听课呢?如果网上设计了更为合理、并能及时反馈结果的课程考试,他何必非要舍近求远地非要到成教院的考场来呢?如果能在网上与更多的同仁研讨问题、交换观点乃至切磋技艺,他何必非要到学校来进行呢?只要网上真正能提供足够丰富的教育资源与学习资源,真正能提供足够多样的学习方式选择,相信上网学习将会成为“工作成人”的第一学习途径选择[7]。
于是,上网学习将成为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主要学习途径。上网!上网!上网!“工作成人”可能在家上网学习、可能在单位上网学习、也可能在其它公共场所上网学习,而不管他在哪里上网学习,其学习方式都是“个体性的”,他都是在进行着“个体性学习”。换个角度来看,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莫如说更倾向于个体性学习。他自己确定学习主题,自己选择学习方法,自己查询学习资料,自己寻找指导教师与学习伙伴,自己检查学习效果,自己调整进程。于是,知识社会中的“工作成人”经常地都是一种“学习个体户”[8]。
即然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方式具有愈来愈明显的“个体性”特征,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面向“工作成人”的成人教育的消亡呢?那倒不至于。“工作成人”学习方式的转变意味着“工作成人”之教育的组成形式也必须实现相应的重心转移。知识社会中如果还有“工作成人”之教育的组织形式也必须实现相应的重心转移。知识社会中如果还有“工作成人”的“教育机构”的话,那么,它主要也不是现在的这种以组织教育活动为主的机构,而主要是“工作成人”学习资源的开发、宣传、提供及咨询机构,它对于“工作成人”学习的帮助主要不是采取把他们集中到学校来上课的方式,而是主要采取在网上提供指导与服务的方式。因此,这种机构与其说是“工作成人教育机构”,莫如说是“工作成人学习指导与服务机构”。它对“工作成人”的学习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可供选择的建议,但也仅仅是建议,究竟采取哪一种方法学习,完全由“工作成人”自己去决定。
这样,在向知识社会迈进的过程中,现在的这种“成人教育学校化现象”与“成人学习课堂化”现象将会逐步消解。当然,随着向知识社会的迈进,学校教育本身也会发生重要变化。不过,这不是这里所要讨论的问题。
“工作成人”教育机构迟早要从以组织教育活动为主的机构转变为以提供学习指导与服务为主的机构——这是与走向知识社会的进程相随伴的一个必然趋势。因此,如何积极促进现在的这种“工作成人”教育机构逐步向新型的“工作成人”学习指导与服务机构转型,乃是一个很有思考价值的问题。笔者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开发、宣传与提供“工作成人”学习资源及其相应的指导与咨询,将具有极佳的市场前景。
四、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速变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全程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
由于迄今为止人们对于“知识爆炸”、“知识膨胀”以及相应的“终身教育”、“终身学习”的问题已经谈论得很多,所以对于这里所说的“速变性知识”与“全程性学习”应已无需进行过多解释,不过,笔者还是想稍加以说明。
首先,我认为“知识爆炸”、“知识膨胀”并不是科学的概念,因为爆炸也好、膨胀也好,所说地都只是知识的增量,是知识的种类与数量的急剧增加。但这样一来也就必然会产生一个必须予以回答、但迄今人们却又每每回避的难题:知识不断增加、愈来愈多,人类究竟怎么才能承受得了呢?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领去占有即便仅限于他的工作领域也是无限增量的知识呢?不吃不喝光吃知识也不行!教育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神通去帮助学习者掌握这种无限增量的知识呢?人类迄今尚未发明出这么高效的教育系统。将来也不会!“知识爆炸论”、“知识膨胀论”只会导向学习者与教育者“悲观主义”、“无为主义”。
不过,我们也大可不必忧心忡忡。其实,只要我们冷静地考察一下知识的变化情况,就不难看出,不论在什么时代,都存在着两种类型的知识变化。一种是新知识的产生,另一种是旧知识的淘汰。这两种变化同时存在,相互作用,其结果便导致知识的更新。当代社会区别于传统社会的一个重要之处,乃在于新知识产生与旧知识淘汰的速率都逐渐加快,由此而导致知识更新的速率也逐渐加快。这意味着对我们而言,“实际有用的知识”的构成不再象传统社会中那样长期不变,而是会不时发生变化。DOS操作系统在七、八年对于一个普通电脑使用者来说还是非掌握不可的知识,但在今天,这种知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电脑使用者来说已派不上多少用场,即是说已经在实际上被他们淘汰了。而Windows98以上的操作系统则成为绝大多数普通电脑使用者不得不掌握的知识,因为许多软件的运行需要这种操作系统的环境。这样,对于普通电脑使用者而言的“实际有用的”的电脑操作系统知识的构成便发生了变化,从而向他们提出了更新自己的电脑操作系统知识的任务。毫无疑问,在知识社会中,知识更新的速率还会继续加快。事实上,不断进行知识更新既是知识社会的要求,也是知识社会得以延续的知识基础。所以,我们将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又称之为“速变性知识”。
知识的速变性特征意味着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不再是一次性行为,甚至也不是二次性行为、三次性行为,而可能是多次性行为,甚至可能是连续性行为。新知识持续不断地出现,旧知识持续不断地淘汰,这就决定了“工作成人”对于新知识的学习也不得不持续不断地进行。当然,我们不必为这种持续不断的学习所带来的脑力负担而过于焦虑,因为与之相伴的是,“工作成人”可以不断“丢弃”他过去所学的、现已派不上用场的“废旧知识”。对于“工作成人”来讲,这是一种真正的吐故纳新过程,一种持续的、绵延的知识更新过程。所以说,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的学习是伴随其整个工作阶段的“全程性”学习。其任务之繁重,一点也不亚于青少年学生的学习。
由上分析不难看出,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学习的四个基本特征实际上对应着“工作成人”学习的四个基本问题。这就是:第一,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客观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技术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这是说的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究竟“学习什么”的问题;第二,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准入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功利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这是说的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究竟“为何学习”的问题;第三,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开放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个体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这是说的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究竟“怎样学习”的问题;第四,知识社会赖以立基的知识是“速变性知识”,“工作成人”学习的“全程性”特征将愈来愈明显——这是说的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究竟“学到何时”的问题。
【参考文献】
[1][2] 尼科•斯科尔著,阴晓蓉译.知识社会[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9.2000,13.
[3] 赵汀阳著.长话短说[M].东方出版社,2001,144~145.
[4] 国家教育委员会关于改革和发展成人教育的决定[M].国务院1987.
[5] 曼纽尔•卡斯泰尔著,崔保国译.信息化城市[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曼纽尔•卡斯特著,夏铸九、王志弘译.网络社会的崛起[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6] W.M.阿普尔著,马和民译.国家权利和法定知识的政治学[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科版).1992,(2).
[7] 当然,成人也需要与他人面对面交流。因此,并不能说成人自己完全不希望在学校中生活,在教室中听课、在班级中讨论。在这个意义上,到校学习仍然可成为“工作成人”的一种学习途径,但无论如何,这只是知识社会中“工作成人”学习的一种辅助途径,主要学习途径还是“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