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电视上看到“爱护香港力量”一位女士的发言,令笔者心头一震;她以吹捧的口吻、毫无保留地赞赏行政长官梁振英的作为,又以严厉的措辞,斥责见解有别于“梁营”主旋律的社会人士,指他们破坏香港的安定繁荣。她表示自己是爱护香港、支持行政长官的沉默大多数的“发声者”……。
自由开放的社会,平日惯见敦促政府、批评政策的言文,哪曾有过市民“粉墨登场”、在香港电台的节目里,公然奉承一位已经当权在位的首长,而同时攻击诋毁不同政见者,更为罕见。虽然不少港人厌看一些泛民政客言行过态的表演,以其尖酸刻薄,为“交戏”而虚情假意的造作,令人反感;可是,人们尚能理解其为争取某一圈子的选票而不得不尔。反观“爱护香港力量”那位代表的演出,除了令人兴起文革式余绪袭港及有组织的策动已现香江进而有左毒如悬在港人头上利剑的联想之外,很难再有其他假设。
香港的政治气候在过去数月起了不少变化,港共当道再非犹抱琵琶,而且态度强横,不必隐蔽。因撑梁而起的“拉拢围内靠拢的少数、反击意见不一的社会大多数”,成了维护有效管治的张本,有组织、经策动的对着干,剑拔弩张,不仅进一步分裂港人,且激化了潜存已久的深层次矛盾—以笔者的理解,“深层次矛盾”是随回归接受中国制约的香港人,绝大多数仍未学会尊崇一党专政的祖国,以他们相信民主法治对港人人权自由的保障,远比北京赐予的经济甜头更重要更不可失!
曾荫权的“亲疏有别”,为吏治的败坏奠下基石;梁振英使计夺帅印后,用人更无法度,却有“虽万人不齿,吾乐用之”的“气度”,使人感到梁氏竞选期间频频走进民间与上台后偶一为之的“落区”,目的亦只为争取群众的附和与簇拥而已,与关心民瘼、尊重民意,没有必然关系甚至是两码子事。
梁振英的用人任事,以“用人唯亲唯红”形容,庶几近之。究竟香港当前人事布局“染红”的倾向,是梁氏无意转入此中来、为前海做好筹备工作还是因为能者不愿与诚信有亏的领导班子同流而求此次的结果,笔者不得而知,反正当前的情况,令很多真正爱护香港者感到难过……。如果前海建设不如预期的顺遂,想起箴谏时政的寓言“乌龟背蝎子过河”,令人神伤。
二、过去半年,香港备受政情滋扰、鸡犬不宁,从上而下,每一阶层都流露出“不满现实”情绪。这种现象不算严重,却与港人对安居乐业和顺畅营生的期盼,有很大落差。
行政长官被僭建问题弄得灰头土脸,他的团队则不是这个被批为颟顸无能,便是跋扈猖狂;一是有人失德失慎而不知所措,一是有人疏忽大意不熟悉业务而手忙脚乱。“迎难而上”已成为新班子难孚众望、勉力而为的遮羞布。
政务司司长推心置腹的局长人选中箭下马,其对依法办事的决心,并无退缩,可是由来已久的村屋僭建,让人看到司长处事原则虽属硬朗,却拿不出摆平残局、遑论能够收效的处理办法。整项新界违章建筑的周折,令香港元气大伤—村屋居民固然为家园会否面目全非而忐忑,维护新界权益的乡绅势力,亦四分五裂;村民以外,分层楼房的阳台密封、后门晒晾骑楼多了伸延遮盖等等,一样违章,所以中产人士,也不见得毫无牵连、可以置身事外。豪门富户的向高加建、往低深挖,寸土必争;唐英年与梁振英私宅的又建又拆和官非是非,莫说当事人饱受折腾,看的也觉难过。虽云依法行事,却难以令人同意当中并无厚薄之分!
所有关乎僭建、劏房、基层住房、居屋兴建和增辟土地以增加住屋供应等,每一项都是火头。行政长官竞选把僭建变为“整人”把柄,令有意从公从政者心存戒惧,集非成是的难过难堪,过时失正失公的复修拆建,是个对政府生态、对社会安宁、对市民生活都有深远影响的大问题。若不及时整理出理顺的头绪,任何一个角落的星火,均隐伏着小事化大、随时燎原的危机。
泛民议员的“倒梁”行动,当然是冲着行政长官“山顶大宅”的僭建而进行。从十二月上旬的不信任动议、周前引用权力及特权条例进行调查的建议,到昨天(一月九日)的动议弹劾,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姿态,意义不大、作用欠奉。因为泛民议员们早就明白所有动摇梁氏官位的提请,都会被建制派的同僚否决。在通过弹劾机会近零的情况下仍“勇往直前”,有人同情其用心良苦,有人嘲笑他们阿Q,那些靠拢建制的,更面露不屑,视此为多余之举;而多数市民领略的,恐怕只是议会与官府关系进一步恶化。
自十八大期间,京官的口风到梁氏上京述职,国家领导人对其工作成绩的肯定,那是派给梁振英政府的定心丸、护身符;对接二连三的倒梁,梁氏因此是若无其事、从容面对,无甚压力了。
三、去年八月,在毫无充分理由之下,梁振英决定押后发表他的首份《施政报告》,行动称快的行政长官何以要用比传统迟三个月这样长时间去筹划他的施政报告?难道竞选纲领有所不足、未见要领?今天,距离十六日报告登场之日只有不足一周,梁营骨干可能已掌握其中要点,甚至整份文件已经寓目,这即是说,现在任何“指指点点”,已不会影响定稿的内容。
月来经群众上街示威、要求下台,又有议员三番四次的倒梁行动,虽然都是些不起实质作用的“蠢动”,却给梁营传媒有机会诿过于异见者理性不足、于梁不利以外,还有于港无益的遁词。中央是特区行政长官权力来源,只要北京对梁寄予同情,把群情反感放在其下,反梁的沸腾民意便不碍事,难为的官便能照做。而梁氏用尽办法,包括藉《施政报告》挽回民望,以报京官的知遇,便属常情。
据传《报告》内容侧重刺激经济发展、房屋、扶贫、老年社会和环保五大范畴,涵盖面广,而且确是当前香港社会的共同诉求;不过,《报告》能否感动港人,使人认同梁氏为民造福进而令其形象翻身?
看来并不容易。因为这是一份未经验证的蓝图,不是一张已见成效的亮丽成绩表。宣读《施政报告》前的形象工程,极有可能换来市民“不外如是”甚或大失所望的反高潮。
港人当前的基本分歧,是仍然有很多人珍惜往日英治的条理和法治,执着于《基本法》写下的两制与五十年不变,认为香港该背靠中国,朝向国际都会的大方向持续发展;有人则以为平稳过渡标的既达,一国意识比两制重要……。竞选期间,梁振英落区给港人以有民主的感觉,赢得不少人的好感。然而,这种“民主feel”已随他上台而烟消云散,伴同僭建的诚信纠结,其不诚不信便更彰显。
倒梁行动中,人群中有人高呼梁振英下台,马上普选之类的口号亦清晰可闻,那是“超现实”的呼号,不会令梁氏挂怀;可是,这些诉求适足以反映双普选一日未落实,出掌行政长官便带有“原罪”—在权力来源与港人认受性之间,世故如山、人情似水,稍有倾斜,波澜骤起,虽不壮阔,却足令那位地方之首颠三倒四,又如八戒照镜,吃尽里外不是人的苦头。梁振英的首份《施政报告》,必须在落实二○一七年普选行政长官上小心着墨,既不可触怒北京,又要对渴求普选的大多数港人有清晰明确的交代。看来这才是下周《施政报告》在港人心目中是否合格的关键!
僭建、诚信之类的集非成是、积是成非,难堪难解,只因京官力挺,梁氏屹然不动,如今希望梁氏的行政长官生涯,可以把亮点转至有效施政上,那是合理的期待。这份报告可以验证其才具、识见、能力与言诺,若虚无不切实际,只有空谈与愿景,则不难成为爆发危机的伏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