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与三个邻国间的领土争端在今年夏末升温,并因东北亚地区力量平衡的变化以及四国领导层换届和权力争夺而愈演愈烈。这四个国家的领导层换届和权力争夺加大了国内政治形势对外交政策的影响。
日本、中国、韩国和俄罗斯国内最近因领土争端而高涨的情绪令人震惊,部分原因在于所争之物似乎无关紧要:除了捕鱼权,这些争议岛屿基本上无人居住,几乎没有自然资源,而且战略价值也不是很大。
但是,这些国家的争议不只关乎岛屿。争议源自于日本与其邻国漫长而复杂的历史,尤其是日本上世纪上半叶十恶不赦的军国主义扩张行为,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和平时期里,日本政府未能彻底消除日本与这些国家之间遗留的紧张关系。如今,这些仍在发酵的争议似乎为这些国家提供了试探日本决心的机会。在外界看来,如今的日本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在每况愈下。
日本防卫大学校(NationalDefenseAcademyofJapan)前任校长五百旗头真(MakotoIokibe)说,中国崛起导致的力量平衡的转变正将日本推向防御姿态。卷入强权政治的国家正在利用这一形势,他们自信可以在推波助澜之后全身而退。
本月,在短短几天时间,东京发现自己同时陷入了与三个国家的争议之中。8月15日,中国活动人士登上日中争议岛屿。这些岛屿在日本被称作尖阁列岛(Senkaku),在中国被称作钓鱼岛。几天后,一组日本民族主义者以同样的方式登岛。自8月初韩国总统李明博(LeeMyung-bak)登上了由韩国控制的日韩争议岛屿之后,日本和韩国的口水战日益升级。这些岛屿在韩国被称作独岛(Dokdo),在日本被称作竹岛(Takeshima),在其他一些国家也被称作利扬库尔岩(LiancourtRocks)。同时,俄罗斯威胁称,将派海军军舰到日本以北由俄方控制的日俄争议岛屿。日本长期以来一直声称对该岛拥有主权。几周之前,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DmitryMedvedev)登上了这些岛屿。这些岛屿在俄罗斯被称作南千岛群岛(Kurils),在日本被称作北方四岛(NorthernTerritories)。
周四,日本和韩国的争执变得越发严重。韩国方面试图退回日本首相野田佳彦(YoshihikoNoda)写给李明博的一封抗议信,这种做法在外交上非常具有争议。由于日本外务省的安保人员拒绝让韩国外交官的车辆进入,韩国此举未能成功。韩国政府后来以挂号信的方式退回了这封信。野田佳彦在一次国会会议上说,日本已经要求李明博为被指冒犯了日本天皇的言论道歉。
政府官员和分析人士说,日韩双方都会小心行事,争取不让政治上的紧张局势破坏重要的双边经济关系。但令人担忧的迹象还是出现了。韩国的反日示威者呼吁国人抵制日本商品,日本则取消了原定于本月举行的一场日韩双边财长会议,并威胁说可能不再延长日韩两国去年达成的一项货币互换协议。这项协议原本是作为一种应急措施,以应对可能发生的金融危机。日本也有人担心首尔方面可能试图阻止日本参加中日韩之间旨在达成一项三方协议的贸易会谈。
日韩双方都已经感到不能让口角进一步升级。李明博的一位幕僚说,我们从来没有试图把历史问题与事关两国未来的其它重要问题联系在一起。
一些专家同时认为,外界对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的美日军事同盟的实力产生新的质疑也令日本和邻国之间发生的口角进一步升级。虽然美日两国政府都采取了许多措施来深化两国间的防务联系,但日本民间日益反对美国在日本设立海军基地部署美军战机也令两国间的合作努力进一步复杂化。
曾担任七年日本驻美大使的退休外交官加藤良三(RyozoKato)说,美日同盟仍然强大,但实力略有削弱;套用标准普尔的评级标准,可以说美日同盟的“实力评级”遭降级,已经不再是AAA了,一旦美日同盟表现出被削弱的迹象,中国、俄罗斯和韩国可能会有所动作。
随着美国将重心转移至亚洲以应对中国的迅速崛起,这一地区国家间日益增长的敌意也给美国带来了新的挑战。美国原本打算在日韩这两个最亲密盟友的帮助下牵制北京的激进举动,但日韩间日益严重的分歧可能令美国的如意算盘落空。
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RichardArmitage)和前国防部助理部长约瑟夫?奈(JosephNye)在本月发表的一份讨论美日同盟的报告中呼吁日本和韩国抵制诱惑,不要重新搅动两国间在历史方面由来已久的巨大差异,不要利用民族主义情绪为各自的国内政治服务。报告认为,美日韩之间牢固的关系对于三国同盟以及该地区的稳定和繁荣至关重要。
眼下,为了在新区域秩序中争取领导地位,有关国家可谓不遗余力,而席卷该地区的民族主义浪潮则令相关国家间的分歧进一步加深。同时,这些国家还在对抗全球经济竞争的压力,这场竞争已经令该地区不少国家落后。从整个地区来看,因此产生的焦虑在政治上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中国正面临着高层领导换届,俄罗斯今年已经举行过总统选举,韩国在今年年末将举行总统大选。在日本,首相野田佳彦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他在未来数月提前举行选举的声音越来越多。除非他能迅速抓住一个能给他带来胜利的政治问题,否则外界认为他可能在竞争中落败。
日本与中国的对峙主要围绕东中国海(EastChinaSea,中国称东海)上的一系列小岛展开。日本在1894年至1895年的战争结束后获得了对这些小岛的控制权。但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也以与这些小岛的历史联系为由,宣称对这些小拥有主权。随着中国的海军实力迅速提升,中日两国间的争端近年来愈演愈烈。
中国文职领导人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引发公众强烈反响的中日领土问题上表现得软弱,特别是在预计未来几个月内北京将开始10年一次的领导人换届这一敏感时刻。尽管中日在经济上日益密不可分,且日本流行文化在中国年轻人中间也颇受欢迎,但双方间久已存在的不信任依然难以消除,这种不信任源于二战期间日军对中国大片国土的残酷占领。
日本本月驱逐了登上钓鱼岛的中国活动人士,中国对此的反应是,多个城市上周末爆发了激烈的反日抗议活动。此次反日抗议活动是2010年10月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网上发布的照片显示,抗议者砸了日本品牌的汽车。分析人士和外交人士说,反日抗议活动凸显出,如果领导人在民众眼里显得软弱,民众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将威胁到领导人对局面的掌控。一张非常令人震惊的图片显示,深圳的一群年轻人掀翻了一辆日本品牌的警车,警察则无能为力地站在一旁。
日韩争端的焦点是利扬库尔岩(LiancourtRocks)。这组日本称“竹岛”、韩国称“独岛”的岛屿位于日韩两国之间,利扬库尔岩这个名字来源于19世纪40年代在此作业的一艘法国捕鲸船。早在17世纪初,独岛就已经出现在日韩两国的地图上。1905年,日本声称对独岛拥有主权。之后不久,日本在1910年开始了对朝鲜半岛的殖民统治。
自2008年就任韩国总统以来,李明博一直饱受批评,外界批评他不够重视日韩历史争端问题。今年6月,韩国公众对日韩历史问题的不满迫使政府取消了与日本的一项协议,之后不久李明博于8月10日视察了独岛。取消的协议原本将为日韩分享军事秘密提供工作框架。
日韩两国的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李明博视察独岛的决定旨在提高其低迷的支持率,转移公众对各种丑闻的注意,同时希望表明,尽管他的总统任期只剩下12月份举行总统选举之前的这六个月时间,但政府的工作安排依然由他说了算。李明博近日在一次讲话中承诺,他将坚持不懈地工作,直至任期的最后一天。
日本声称,根据日俄1855年签署的《下田条约》(TreatyofShimoda,即《日俄和亲通好条约》),北方四岛是日本领土。《下田条约》是日俄之间有关北方四岛的首份协议。北方四岛位于北海道附近,目前在俄罗斯的控制中。莫斯科方面称,二战日本战败后,这些岛屿就成了苏联的一部分。
一些人认为,俄罗斯最近明确提出对北方四岛的领土主张,其根源在于该国正努力改变自己在外界眼中的形像,以及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Putin)重申莫斯科全球影响力的举措。
莫斯科一直特别担心在亚洲的形像。相比中国蓬勃发展的经济以及中俄边境附近日益扩大的中国城市,俄罗斯国内不断恶化的经济和日益减少的人口显得相形见绌。《全球事务中的俄罗斯》杂志(RussiainGlobalAffairs)的主编柳卡诺夫(FyodorLyukanov)写道,2010年,梅德韦杰夫首次视察北方四岛,意在显示俄罗斯领导层就连最偏远的地区也照顾到了。
YUKAHAYASHI发自东京/BRIANSPEGELE发自北京/EVANRAMSTAD发自首尔/ALANCULLISON发自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