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辉:回应反质疑的几点看法与感触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825 次 更新时间:2012-03-07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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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辉  

一 超越闹剧,直抵文化之根——真实与诚信

看了很多质疑与反质疑的论争,方韩之争越来越有意思了,越来脱离闹剧的趣味,成为一场关于诚信的文化争论。质疑者顺藤摸瓜,翻出韩寒诸多文本一一检视,再对照韩寒访谈视频,韩寒的博客等等,像福尔摩斯破案那样寻找蛛丝马迹,将一个个疑点组成证据链,进入综合分析,直抵关键问题。随着网民的不断加入,分析越来越具水平,越来越见功力,高潮迭出,亮点频频,提供的文本嫌疑证据越来越逼近真相;这场论争又是绝佳的思维训练,比课堂说教更能激发人们的独立思维;这更是一次对常识的呼唤,运用常识和逻辑去分析文本,分析和判断力渐次提高,民间高手一次次推波助澜,毫无保留将思想和发现与大家分享,给了网民真正的看点;对假冒伪劣的憎恨,对真相的渴求激励着网民们;这也是一次真正的文学批评与文学常识的普及,许多人因为质疑的需要才去翻捡韩寒的作品,才有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发现,随着某些文人的加入和点评,开始进入真正的文学分析,不经意间触及到了文学与生活的根本问题……

质疑越来越逼近实质性问题——把造假打回原形,让社会回归诚信——管它三坟五典,偶像明星,专家教授,大师博导,学者文人,一切可疑者皆可质疑,谁也不得糊弄骗人!

也许是积蓄已久的假冒伪劣,方方面面的假冒伪劣,坑苦了国人,对假冒伪劣的憎恨如蓄积的火山,终于在方韩之争中有了出口而喷发,而作为文化事件,许许多多普通人都可以参与进来,不需要高深知识,只要具备常识和逻辑都可以点评发言。

方韩之争,正在演变为一种思潮,一种对真相与事实的辩解与梳理,一场群众性打假,并且是这样一种可具操作性进展。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一些袖手旁观的精英人士坐不住了。他们要遏制这场质疑,决不能让方韩之争演变为思潮,频频出手反质疑文章。

一波一潮的,更兼有辣椒粉与火药味,呛得人喉咙痒痒,于是,本着批评与反批评的态度,本人也想就反质疑的某些做法与观点谈谈自己的看法。

二 开宗明义,非党非派,无帮无伙。

首先申明,本人有动机。有动机是普遍事实,声称无动机倒有点虚伪,动物的任何行为都有动机,何况人。也正因为任何行为都有动机,所以,在刑事案件中,才可以分析作案动机。动机连着目标,与立场态度融为一体,又不可直接观察,通常情况下,动机大多隐藏起来,但“言为心声”,笔墨论争,开腔几句话,动机态度和立场尽在其中了,骑墙真是不容易。不过本人回应的动机不是害人,方舟子与韩寒都与本人无怨无恩,我只想就事论事,只认事实和真理;也不是借机炒作,名望那劳什子早就不在本人的天平里;本人的动机就是弄清事实,再试着辨辨是非。求真是人的一种本能,惟有在事实真实中,我们才感觉到安全与踏实。求真也是一种乐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存在表现,是构成诚信的基础,没了真,一切价值、理论、言说,通通是泡沫,泡沫可以反射太阳的光辉,可以绚丽夺目,却经不住时间消磨,泡沫总会在某个历史拐角处破裂。

一个疑点的出现,常常是n个疑点n组疑点中的一个结。一个疑点的破解,或许将牵一发动全身。

澄清事实比较容易,因为事实是一个真伪问题,而对事实的判断则比较难,因为它上升到了价值层面,属于认识问题。不同的人对同一事实的认识判断可以千差万别,生活、阅历、文化、修养、社会地位价值观等等,都可能造成认识的偏差,个体的认识差异是一个客观存在。所以,对有没有代笔,如何认定,以及即使是代笔了那又怎样的是是非非,肯定是众说纷纭。甚至出现多数人看清了事实,个别人依然忠贞于偶像,坚信不疑,偶像化到了近乎痴迷,眼里便没了区分概念,不想用自己的大脑思维,一切交给偶像代理,那么,存在好了,认识本身就是一个过程,我们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其次,本人回应的方法是依据常识和逻辑,摆事实讲道理,至于回应不尽如人意处还望海涵。有质疑本人回应的不同看法,愿意讨论,但拒绝谩骂。

三 质疑有无意义?

肯定之后再彻底否定质疑,进而否定质疑本身,这是反质疑精英的套路。他们不敢直接否定质疑,直接否定就等于自打嘴巴,因为他们整天喊叫的就是言论自由。不能直接否定质疑就曲里拐弯,玩文字花样,或恐吓,或狡辩,或抵赖,或转移话题,或偷换概念,或背着牛头不认账——“文学创作的东西,你可以虚构,你不可能找到证据100%证明韩寒作品在造假,哪怕99•9%也不能说明问题,所以打假没有意义”,反质疑者如此说。——混乱不堪的逻辑推理,文学常识的极其欠缺,结论更是好笑了。

我们质疑的是代笔,不是作品造假。我们质疑的是,一个“语文经常不及格”,“应试作文也写不好的”的韩寒(韩仁均自述中的话语),何以在一个小时写出了《杯中窥人》?一个外语不及格的韩寒,何以在《杯中窥人》中炫了一个极有知识品位的拉丁语?莫不是在那个封闭的补赛场上,韩寒还带着那个魔力无穷的神秘小本本,一下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写作能力?请问,哪位作者的文学虚构,可以离开作者的生活阅历与知识储备?十六岁创作三重门能在作品中自如运用“江青”“吴晗”,十三年后竟然把姚文元穿帮到延安整风?你见过这样大笑话?你可以写上天入地,你可以穿越宇宙时空,你可以时空倒回,想像比闪电还快,但你就是写不出你压根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这就是文学常识,也是一般常识。质疑反常识,岂能无意义?

这就是区别。对同一事实的价值判断,竟如此地截然相反。

质疑代笔的意义早已无可辩白地呈现了出来,某些人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承认,那也没关系,作为意义的反观,存在好了。只要大众明白,只要大众觉醒,只要大众的甄别判断力在提高,只要大众敢于在可操作层面抵制造假,只要社会能够一点一点回归常识,只要一点一点打破偶像和精英垄断真理解释权,只要一点一点开启了民智,只要一步一步走出韩寒式“小骂大帮忙”,只要一点一点地将批评和监督的作用落到实处,只要真正唱懂了《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哪怕韩寒在99•9的证据面前,依然可以强词夺理——这意义都足以告慰所有围观和参与论战的国人!

最大最直接的意义还在于,抵制造假开始从个别义士转变为群众行为,并且具有可了可操作性,从打“周老虎”从质疑周久耕开始,这个意义就出现了,到了这次韩寒代笔门,其意义更是凸显。

意义总是在“无意义”中体现。

几乎是一打一个准,这让人们兴奋,让人们愤怒,让人们悲哀,也让一些人恐惧,“毛骨悚然”,惊呼“文革来了”,将“人人自危”,将“无人可以自证清白”,反质疑者一个个登场了。

谁“毛骨悚然”?谁无法“自证清白”?

四 作家可以自证清白

聂辉华在《互害的社会里没有人可已自证清白》一文里,认为方寒之争“基本上是一场闹剧”。

他担心“中国只有一个韩寒,今后可能连一个韩寒都没有,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这个互害的社会里面对公众人物和舆论的围剿来自证清白”。这句话让人费解,揣摩了半天,也没明白,好像作者先认定了这个社会是“互害的”,接着大概是说没人可以面对公众人物和舆论的围剿来自证清白,但是,那韩寒可是公众人物呀,您到底是想说一般人还是公众人物难以自证清白?只好姑妄推知。

当然,作者还是表明了一个意思,韩寒是独一无二的,韩寒可能在这次质疑中销声匿迹,中国便没了韩寒式批评。看来作者特别推崇韩寒了,这和《韩寒就是当代的鲁迅》一个腔调啊,“如果没了韩寒,世界将会怎样呢?”

放心,没了谁,地球都照转。

弱弱地说一声,以后别动不动就给某人冠以“中国”“世界”之名,别把文章做成雷人的“广告语”,诗歌语言尽可以夸张形容,议论文语言的力量在于精确,在于论据的确凿与无懈可击的逻辑言说,动不动就好吓人的全称判断,岂不知失之偏颇与肤浅,实事求是一点不好吗?论坛上行走的,应该不是广告策划人。

就个体而言,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失去了都是永远的缺憾,同时每个人又都无一例外地要接受常识和逻辑的审视,谁也无权豁免。很多人太有伟人情结了,奇怪的是面对真正的伟人,却一脸不屑,总是轻佻地谈论毛泽东,口气里充满鄙夷,连外国人都奇怪,这些中国人怎么会这样?人家还知道不以意识形态论伟人,曾经作为对手的毛泽东在西方人眼里依然是伟人,曾经批判西方资本主义的马克思,依然在西方享有独一无二的思想家地位。马克思、毛泽东去世才真正留下了“历史的空白”,有着铮铮硬骨像匕首投枪一样犀利决不投降妥协的鲁迅去世也留下了批判的空白,尔后的诸多“家”,倒常常是钻营家投机家,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罢了。题外话,回到正题。

聂先生也倡导“合理怀疑”,并给出了定义:第一,合理怀疑的对象必须是一个可以证伪的真问题;第二,合理怀疑的前提是必须有依据,说得太好了,本人非常认同,有了这两条就不难区分什么是合理质疑,什么是污蔑诽谤。质疑者可以放心了,我们都规规矩矩依据韩寒的作品文本,绝不造捏造事实,所有引用都有出处,不会乱来。

至于第三点,“合理怀疑的后果是质疑者必须承担怀疑错误的代价”,这就不敢苟同了,这不是唬人吗?何至于此?既然是合理怀疑,有根有据,同时又可以证伪,又何来怀疑者必须承担怀疑错了的代价呢?聂先生设立这一条,怕是要取消前面两条吧。

言之有据的质疑与批评,肯定在法律允许的条框里,就无需承担什么代价,否则,言论自由就是空壳,徒有虚名。我记得韩寒在“韩三篇”里可最是呐喊要言论自由的,韩寒经常批评这批评那,我们也很赞同他的批评,可为什么我们想质疑一下他的作品,他怎么就不干了?很多精英也不干了?一个个如此剧烈地反应,大有将质疑者一棍子打倒而后快之意。原来高喊言论自由的精英不过尔尔!只要自己言论自由,不要别人言论自由,只要自己批评别人,不允许别人批评自己。

代笔门也变成了勘验门,门里门外,进进出出,让很多人不经意间亮出了本来面目。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一百四十条第一款规定:以书面、口头等形式宣扬他人的隐私,或捏造事实公然丑化他人人格,以及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他人名誉,造成一定影响的,应当认定为侵害公民名誉权的行为。何为诽谤呢?故意捏造事实,宣扬他人隐私,给他人造成恶劣影响,这就叫诽谤,依据事实的质疑批评,就不叫诽谤。

当然,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质疑批评,本来就不是一团和气,赞歌悦耳,质疑可能击中被质疑者某些要害,造成被质疑者某些不利,会遭遇被质疑者的强烈反击,比如,肖传国就雇人拿起了锤子去敲方舟子的脑壳。但是,我们必须明白,那些不利影响,不是质疑者造成的,是被质疑者本身的问题,名不副实啦,某些伪装啦,弄虚作假啦,所以,不能把这些问题的揭露所带来的影响归咎于质疑者。

相信多数人都是正常人,不会分不清兔子和骆驼,更不会无聊地给兔子去钉掌。具体到方韩之争,我相信方舟子与广大质疑者对韩寒没恶意,大家依据的是韩寒的作品文本、韩寒访谈视频与报道、韩寒的博客与韩寒的言论,没有凭空捏造事实丑化韩寒,也没有侮辱性语言暴力,并且n个文本证据已经可以证伪,这就说明质疑是合理的。

聂先生所代表的反质疑与质疑者的分歧在于如何看待那些“文本事实”,非常遗憾的是,反 质疑者多不正面回应质疑者提出的具体问题,顾左右而言它,经常在论证中偷换概念,将一个学术真假问题上升为道德是非问题,或者引申到政治阴谋上去,使得争论变成揭短与互骂,以此转移争论的初衷。在许多反质疑的言论中,还可以看出,极其缺乏常识与逻辑,这就导致了“鸡对鸭说”,很难形成理性的争论和对话。面对基本事实难以反驳时,还喜欢拿道德、政治、民生、阴谋论等等来说事,就是不回答实质问题,没有诚意,缺乏面对事实的勇气,不少人还没有学会摆事实讲道理,或者不愿意不习惯摆事实讲道理。

谈到韩寒的反证,聂先生以为韩寒拿出手稿就可以释疑,但聂先生不懂得那是誊写稿,算不得创作稿,誊写稿不能洗刷嫌疑。这只能说明聂先生不懂文学创作,夏虫不可语冰。聂先生先去补一点儿文学常识,了解了解长篇创造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二十几万字的长篇小说的手稿居然干干净净,没有修改痕迹,一次成型?总之,据我所知,中外文学史上也绝无此例。天才韩寒拿出这样弱智的证据,更让人质疑。

“你写不出来,不等于天才韩寒写不出来”,这话也很外行。一个人能写什么,不能些什么,并不是毫无规律无章可循,任何虚构也得有生活基础与知识积累,中老年作家只要有童心就可以写童话,因为他们经历过童年,谙熟童年的生活与情感。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无论如何模仿成人,仍然是比较单纯天真的少年心态,他很难体会中年人饱经风霜身心疲惫又心有不甘的情境,自然也写不出来。七岁的骆宾王可以写出“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但七岁的骆宾王写不出“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们承认,某些天才写手的短篇小说散文诗歌可以一次成型,无需改动什么,比如汪曾祺的短篇小说,但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没人可以无需改动,一次成型。要是聂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打听打听外国文坛有无此例。关于小说文本,很多反质疑的论说显得很无知,很缺乏文学常识,尤其是那些以不读书为荣的韩粉,时时发出惊人之语,让人叹为观止。

质疑过程中,可能出现对事实的描述判断有出入和偏差,法律上也不认作诽谤,因为这是基于事实而非捏造,对事实的认识判断造成的差异出入,可以通过争辩来解决,一旦确认,可以道歉。我以为这是质疑与反质疑双方都应该秉持的态度,因为这里不存在捏造事实。

即如聂先生,您对这个社会这一事实的描述判断是“这个互害的社会”,尽管我不大认同这个描述判断,但我捍卫你依据事实做出判断的权利,我不认为您诽谤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有很多问题,有很多假冒伪劣在害人,但不是人人都在互害。我就不想害人,我相信多数人都不想害人。互害只是个别现象。

聂先生说没人能自证清白,这话也说得太绝对,把自己夹住了。海岩也遭遇代笔质疑,海岩就自证清白了。至于其他行业我不敢说。

文学创作可以自证清白。因为真正的文学原创独创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自己写的东西肯定能说出一二三来,尤其是自己的处女作,构思啦,情节啦,人物啦,细节啦,那些是深入作者脑髓的东西,要是作者说不上来,除非得了遗忘症。韩寒有遗忘症吗?当然,八十岁作家可能记不起二十岁时的作品,可韩寒又没七老八十,当年才发表的作品,当年就记不得了?

四 拟似公众人物、私权、无纠纷 、无权置喙

这是萧瀚在《疑韩案的私权与言论自由》一文中的几个词语。

萧瀚是法学副教授。萧教授这样解释道:“说韩寒是疑似公众人物,是因为公众人物最终是个法律概念,当它被用在不掌握公权力的普通公民时,应当经过论证,最好不铁口直断。”

韩寒是公众人物,这还有疑问吗?何时变成拟似公众人物了?教授真会创造新词!再说了,中国不是美国,公众人物无需法律界定,萧教授以为“拟似”一下,就可以让韩寒脱离公众人物干系,从而撇清诸多嫌疑?就算你如此多情,韩寒也未必想要你创造的那个“拟似”!

真服了教授的语言,简单明了的事情,偏要故作高深,弯来绕去的。在这里,萧教授混淆了两个概念,一个是作为名词的“公众人物”,一个是作为实体的“公众人物”。作为名词的“公众人物”也叫公共人物,属于民法概念,人物前面加了一些定语,“在一定范围具有重要影响,被人们广泛知晓和关注,与社会公共利益密切联系”,加定语是为了对公共人物进行界定,与普通人相区别。是界定,而不是论证,真的希望教授用词准确一点。界定的目的是为了限制公共人物的一些私权,如名誉权、隐私权等。因为公共人物备受关注极具影响,占据了较多公共资源,并从中获取了较大利益(包括精神的和物质的),公共人物同时又成了“被监督人”,被公众监督,出现在公共领域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公众的审视,公众对公共人物的品性要求也比一般人要高,特别是诚信,公众有权利对公共人物在公共领域内的表现提出质疑。公众依据事实的质疑,不是故意捏造,哪怕有出入,法律也不得判为名誉侵权,或者隐私侵权。也就是说,在公共人物与普通民众的身份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法律倾向于保护民众的言论监督权,实际上是保护公共利益免遭受损。

某人一旦获得公众人物名号,“公众人物”就不再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收获名利的同时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当公共人物在公共利益方面受到有依据的质疑时,公共人物有义务回应质疑,作出解释。

萧教授明明知道由于我国目前尚无任何法律来界定何为公众人物,而百姓对公众人物的理解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具有重要影响、众所周知的人物,比如领导人、艺术家、影视明星、体育明星、社会活动家等,明明知道韩寒就是公共人物,却硬要画蛇添足,提出要论证一番,不能“铁口断定”,啥意思啊?

其实意思很明白。这是为萧教授下面的论述设立前提。韩寒在体制外,于是,在萧教授的话语体系里,韩寒不是掌握“公权力的拟似公众人物”,“因此有些私权属于绝对不可侵入领域。代笔本属于著作权的私权范畴,只要著作权人自己没有发生分歧,外界无权置喙”,萧教授步步为营,可为论辩高手,先把韩寒的“公众人物”身份“拟似”了,再以无“公权力”为由划为普通人,这样,一个普通人的著作权又没有纠纷,你个外人嚷嚷什么这一结论就成立了。可惜,这不过是萧教授的一厢情愿,事实上韩寒作为公共人物早已板上钉钉,这是不需要“论证”的问题,因为它根本就不是问题。

韩寒的著作权的确是私权。但是,公共人物向公共领域提供的作品,其著作权附着于作品上,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私权,著作权具有了公共性,那么,公众有权质疑,有权要求货真价实,名实相符。一般作者的著作权不具有公共性,知名作家其著作权才具有公共性。韩寒的公众人物身份应该没人质疑吧?而且韩寒尤为特殊的地方在于他的反常规,太反常规,一个不读书的英俊天才少年写手,写出了一系列作品,具有了无以伦比的亮点和吸引力,如果换成韩仁均,还会有偶像韩寒吗?

90年代以后的文艺作品,写什么写的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写,谁在唱歌,谁在跳舞,谁的画,谁在说,谁在演,谁在导演,韩寒“喂”一声,可以有几十万的点击,萧教授“喂”上几百声,试试看,有多少人点击?

韩寒的公共影响来自于叛逆少年天才作家、青年才俊这些名号,青少年是冲着叛逆的韩寒而去,买书买的是韩寒的名号,人们关注的是一个不读书七门功课不及格反叛教育体制的少年,究竟能写些什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能做出怎样不平凡的事情?人们其实是关注的是“人的本质力量”到底有多大,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本质力量如何对象化”,人的价值和创造总是通过它者体现出来的。在那个急功近利追逐浮华的年代,人疯了一般期待不劳而获一夜暴富挥手间功成名就,韩寒满足了无数人的好奇和想象,无数人的期待和希望,特别是那些青春年少,在他们眼里,韩寒是一个成功了的现实,一个偶像摆在那里,韩寒告诉你奇迹的可能,韩寒满足着孩子们的想象,也满足着一部分家长的想象和期待。

如果《三重门》署名换成韩仁均,恐怕出版都难,试想一下,有几个青少年愿意去看一个中年男人的不入流作品?《三重门》在韩仁均名下可能滞销,在叛逆少年韩寒名下就是畅销。

如果署名是韩寒,作品内容是却是另外一个人提供,那就不是代笔了,那就涉嫌欺诈。欺诈,弄不好要吃官司的。

要求韩寒的作品名实相符,与著作权纠纷不纠纷毫无关系。难道没有著作权纠纷,韩寒就可以欺骗公众吗?就可以名实不副吗?韩寒永远不会有著作权纠纷,这谁都明白,却严重存在名实不符的嫌疑。真正的著作权人永远不会站出来,是不是这桩公案就不了了之?

作为法学教授,萧瀚不会不知道法律对公众人物在公共领域的某些私权是有所限制的,韩寒提供的作品放在公共领域里,署名出现疑点,任何人去质疑都是合法的,更是合理的。如果只维护公众人物的名誉权,而无视疑点有可能使公共利益蒙羞,广大民众受损,这是不公正的。萧教授在法律层面为反质疑所做的法理分析,也失之偏颇,不能说服人。我们承认,质疑方也有不理性的作为,比如测谎之类,本人也不赞成,但是,总的来说,质疑方依据各种文本事实,属于摆事实讲道理,这一点萧教授不否认吧。

五 以退为进的反质疑

面对大量文本疑点,反质疑者坚称不是铁证,不足以证明代笔,质疑者说正因为没铁证才质疑才找证据,要是有铁证,法院直接判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疑点组成证据链,均指向代笔门,已经构成有力证据,如果韩方拒不认错,那最后只能丧失道德信誉,不管咋样,很多非韩非方人士加入进来,很理性的分析韩寒作品,相信他们会得出正确判断。反质疑者不回应质疑的诸多疑点,热衷于围魏救赵,搞了个一百多人的签名公开信,指控方舟子之妻论文涉嫌抄袭,很多诋毁方舟子的帖子也不时出现。这些都很正常。方舟子打假,得罪了很多人,对方不这样才不正常。

我相信很多挺韩者,并非看不出韩寒早期作品存在代笔嫌疑,他们之所以挺韩,多是出于某些考虑。易中天老先生说不问动机,当然很对。可是,不问动机不等于没有动机,动机是看不见的,动机并不重要,动机也可以遮掩,但言为心声,总会流露出许多,掩饰总有破绽,造假总有一天原形毕露。

我们只在乎事实和真相,只想回归常识,无需曲里拐弯,去分辨什么政治阴谋派系争斗,不想那么市侩城府,名利是好,又何尝不是包袱,坦荡磊落一点,单纯简朴一点,便少了些利令智昏,名利之外,还有许多东西,何尝不值得驻足。

2012年3月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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