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租车上拖下黑手提箱的一刹那,才吃惊地发现,拉链上的锁还好好的,但拉链的“鼻子”豁了,耷拉在那儿晃悠,像一声无始无终哑在那儿的叹息。我的头嗡的一声,一个念头刻刀般地划过脑际:包里的几万块钱肯定长了翅膀像我的青春一样飞走了。
那一刻,我后悔四件事:没有把那两三百张花纹纸随身携带;包上的密码锁坏了没有及时修;没有更早点到机场,以便托运它时再打个包,给行李工里的“顺手大师”的工作增加点难度;出机场前检查一下,早点发现情况,查明损失,也好报警。
街边上开包查验不雅,回家一看,让我更加惊讶:压在三份资料、五六本书和四五件衣服下的一个小包还躺在一个塑料提兜里,睡在里面的三万块钱好像还在做梦。其他东西对一个机场搬运工来说,一钱不值,因此也都幸免于难。我于是纳闷:如此繁忙的国庆客运高峰时段搬运工怎么还有时间做手脚?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的包?看剪断拉链的手法干脆利落,绝非毛手所为,为何功亏一篑,到手边的钱却没有拿走?
近一年前我就没有那么幸运。登机时突然被告知,旅客太多,手提箱一律放在登机口托运。我走进机舱才突然想起,包没有上锁。赶到登机口时,说已运进了货仓。我有不祥之感。下飞机后,一检查,就知道遇到了高手:只拿走放在包里的现金总额的五分之一。这就叫不为已甚。让你在报警耽误时间和那点损失之间,以及在核对记忆和查有实据之间做个权衡。我权衡的结果,靠,算了吧,真要追回它,可能还要亏本。
我这个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合法,有时非法,关键看执法者的心情。它有点像时下流行的“二奶”,当局尺度宽一点,它或她就安全;尺度严一点就会被强迫“露馅”。这会遇到国家大喜的日子,尺度当然要严,州官要放火时,百姓最好别点灯。
回到刚才的纳闷上来。那么多行李,为何我的包在搬运工那里的“中奖率”那么高?稍微一想就不难明白:包虽小,分量重,里面是不是装了金银?最近老有新闻:这个“顺”了一箱珠宝,那个丢一袋首饰。我的包那么重,每个提它的人,从胸心到手心都会发痒。他们万万不会想到,里面装的居然是好多本书,书有什么好托运的?他们并不知道是被强制托运的。古语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成想因为分量相近,书居然被人直接当成黄金进行猜想,等到觊觎者开包看到的是书,他们就放弃了深入探究的兴趣,毕竟,书多的人,想必钱少。我于是逃过一劫。这正是:祸也是书,福也是书。无论这书是祸是福,都是我们时代病症的一个症候。
呜呼,猜财起意,监守自盗,何物不成赃物?斯文扫地,金权熏天,社会怎能上流?
2009年9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