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北约首次东扩25周年和欧盟东扩20周年，中东欧国家所处的地缘政治环境持续变动。3月，北约在西巴尔干地区的首个空军基地阿尔巴尼亚库乔瓦空军基地正式启用。11月，美国在波兰北部的导弹防御基地正式落成。

2024年美国大选是影响全球地缘政治变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中东欧国家高度关注，波兰总统杜达和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竞选期间赴美拜访特朗普。特朗普当选后，不同的中东欧国家对“特朗普2.0时代”有着不同的关切。波兰等国希望与特朗普政府班子进行沟通，游说美国继续保持对乌克兰的支持和对欧洲的安全承诺。波罗的海国家和捷克等则希望以交易的方式同特朗普政府合作，配合和支持美国的优先战略目标，以换取安全保障。匈牙利强调在与西方保持传统伙伴关系的同时，有意识地转向东方，以期实现能源和投资的多元化。塞尔维亚坚持与美国、欧盟、中国和俄罗斯均发展关系，并强调保护本国民族利益。在外部环境发生变动的同时，中东欧国家自身也处在变化与发展之中。

权力交接与政治困局

2024年，多数中东欧国家顺利通过选举实现正常的权力交接。在北马其顿，由在野党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主导的政党联盟赢得议会选举，执政的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落败。在立陶宛，经过两轮投票，反对党社会民主党赢得议会选举，执政的立陶宛保守党祖国联盟—立陶宛基督教民主党屈居第二。

个别国家深陷政治困局。保加利亚一年内两次举行国民议会选举，6月的那次由于政党联盟组阁失败，不得不于10月再次进行，而这已是该国自2021年4月以来举行的第七次国民议会选举。主要政党专注于对抗，排斥合作，导致政治僵局持续难解，显示该国政治体系已经失灵。

斯洛伐克政治对立加剧，仇恨言论盛行。5月总理菲佐遭遇政治暗杀，反映出该国政治撕裂的激进化和暴力化，极端主义言论转化为暴力行动。

在11月举行的罗马尼亚总统选举首轮投票中，被视为反西方、亲俄的右翼候选人杰奥尔杰斯库意外领先，进入第二轮投票。选举之前，罗马尼亚主流舆论认为总理乔拉库和极右翼政党罗马尼亚人团结联盟党主席西米翁是竞争总统的热门人选。12月举行的第二轮投票将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

五年一次的欧洲议会选举也反映了一些中东欧国家政治生态的变化。从结果看，右翼政党力量的影响力在一些中东欧国家有所下降，如匈牙利的青民盟，其选举结果为近20年来最差，但斯洛文尼亚、捷克等国的右翼政党在本次选举中获胜。值得注意的是，在欧洲议会选举后，匈牙利青民盟、捷克“不满意公民行动”党和奥地利自由党三党领导人签署组建“欧洲爱国者”党团的协议，试图重塑欧洲政治，该党团现已成为欧洲议会第三大党团。

应对乌克兰危机立场分化

中东欧国家应对乌克兰危机的立场分化日益明显。波兰、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捷克和罗马尼亚坚定挺乌抗俄，支持实现所谓“公正的和平”。2024年11月波兰政府宣称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其向乌提供的援助金额相当于波国内生产总值的4.9%，还向乌克兰提供了重武器，并培训乌军。捷克总理菲亚拉在欧盟峰会上提出了从欧盟以外为乌购买炮弹的倡议，随后，捷克召集援乌盟友举行会议，宣布首批数万枚155毫米口径弹药将很快交付给乌克兰。罗马尼亚议会批准了为期两年的培训乌海军的计划，该国还向乌提供了一套“爱国者”反导系统。

斯洛伐克、匈牙利持截然不同的态度。斯洛伐克菲佐政府上台后改变对乌政策，公开呼吁俄乌妥协，结束乌克兰危机，同时明确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认为乌入约将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2023年底，欧盟与乌克兰开启入盟谈判，匈牙利找借口避开参与决策，还称乌入盟是个“糟糕的决定”。匈牙利同样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反对欧盟对俄制裁，拒绝向乌提供武器。2024年7月，匈牙利开始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上任伊始，欧尔班便展开穿梭外交，先后访问基辅、莫斯科、北京和华盛顿。这是他在乌克兰危机爆发后首次访乌，提议泽连斯基考虑停火，尽快与俄和平谈判。欧尔班访俄令欧盟领导人深为不悦，认为其削弱了欧盟在乌克兰问题上的一致立场。

西巴尔干地区局势亦受关注。2024年，欧盟委员会同意与波黑开启入盟谈判。为落实2023年通过的西巴尔干地区新的增长计划，欧委会批准了阿尔巴尼亚、科索沃、黑山、北马其顿和塞尔维亚的改革议程。黑山和阿尔巴尼亚获准加入单一欧元支付区。北马其顿与保加利亚的语言和身份之争阻碍了前者的入欧进程。2023年9月科索沃北部巴尼斯卡发生冲突后，塞尔维亚与科索沃的正常化进程陷入停滞。波黑的国家构建步履维艰，尽管在美国压力下，塞族共和国对波黑宪法法院裁决1月9日庆祝活动非法做了回应，将“建国日”从1月9日更改到2月15日，但西方仍对其“分离”倾向保持警惕。

2024年，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关系虽然受到地缘政治变化冲击，但政党对话、地方合作、中小企业合作、智库交流等机制性往来得以继续。中企持续关注中东欧地区，匈牙利成为中国车企的投资热土。5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塞尔维亚和匈牙利，中塞双方决定深化和提升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构建新时代中塞命运共同体，中匈关系则提升为新时代全天候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大势是明了的。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局势，中国与中东欧国家需要更多的沟通与交流，以增信释疑，推进双方在各领域的务实合作。

孔田平，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世界知识》2024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