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以来，乌克兰官员开始频繁谈论“胜利计划”——被乌官方视为结束战争的路线图。9月26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白宫向美国总统拜登通报了五点“胜利计划”，还向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和哈里斯以及国会议员进行了介绍。泽连斯基原定10月12日在德国举行的乌克兰防务联络组织会议上阐述其“胜利计划”，但拜登因“米尔顿”飓风中断行程，会议被迫推迟。于是，10月10日至11日，泽连斯基对英国、法国、意大利和德国进行穿梭访问，向欧洲四国领导人推销其“胜利计划”。随后，泽连斯基向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提交了该计划，称如果计划生效，战争可以在2025年结束。
五大要点
“胜利计划”主要由五个要点和三个秘密附件组成，主要目标是在国际支持和乌克兰及其盟友的果断行动下迫使俄罗斯实现和平。不仅要结束战争，而且要在胜利后为乌克兰提供稳定的和平环境。泽连斯基强调，“乌克兰的胜利计划是一项加强我们国家、我们地位的计划。”10月17日，泽连斯基还在布鲁塞尔向欧盟27国阐述了该计划。
“胜利计划”的第一点是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泽连斯基希望乌克兰尽快获得北约无条件的正式邀请，以保证国家安全。虽然完全入约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早期的邀请能够提升乌克兰的国际地位。第二点为加强乌克兰防务，涉及加强乌军火工业；获得盟友的许可在俄罗斯领土上使用远程打击武器；乌继续在俄领土上开展军事行动，以避免在乌建立“缓冲区”。泽连斯基呼吁西方国家解除向乌克兰提供长程导弹和重型火炮等武器使用的限制，称这些武器对反击俄罗斯的攻势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战线的持续冲突中。第三点是在乌克兰领土上部署全面的非核战略威慑武器，以有足够能力保护该国免受来自俄罗斯的任何军事威胁。第四点为乌克兰与美国和欧洲合作伙伴签署一项关于保护和利用乌战略性矿产资源(铀、钛、锂、石墨以及其他战略性重要资源)的特别协议，以共同挖掘乌克兰的战略经济潜力。第五点是在战后获得合作伙伴同意的条件下，以经验丰富的乌克兰士兵替代部分美军在欧洲或其他大陆的军事部署。第二、三、四点均含一个秘密附件，乌克兰与相关合作伙伴分享了该附件。据称，美、英、法、德、意等国已收到秘密附件，波兰则对乌未向其提供该附件颇有微词。
综观乌克兰的“胜利计划”，前三点均为其向西方提出的要求，后两点则为乌克兰力所能及的贡献。乌克兰希望为合作伙伴提供战略性矿产资源的同时，也能在战后对欧洲安全有所贡献，为美国分担驻军任务。
此前，由乌克兰力推召开的瑞士和平峰会未能开启和平之路。俄乌双方持续胶着，尽管乌克兰突袭库尔斯克取得突破，但乌东战场形势吃紧，俄军屡有斩获。据称，仅今年8至9月期间，俄军控制的土地就比去年全年多五倍。从武器供应到战争动员，俄罗斯比乌克兰更有优势。俄罗斯对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的打击加剧，乌民众面临严峻的冬季。由于危机持续延宕，乌克兰日益意识到没有西方的充分支持，它无力赢得战争。然而，当前西方的战争疲乏症不断蔓延，援乌意愿下降。美国大选日前已落下帷幕，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已宣布胜选。此前外界普遍认为，若其当选，美国对乌克兰支持力度很可能下降。欧洲国家中，对乌克兰支持最多的德国国内政治形势有所变化，德国总理朔尔茨所在的社会民主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滑落至第三位，德国国内极右力量上升，极右翼政党普遍对援乌持反对态度。美西方国家的这些变化均使泽连斯基忧心忡忡。在上述背景下，乌克兰希望通过“胜利计划”加强西方对乌支持，强调西方的责任以及乌安全在欧洲和欧洲—大西洋共同体议程中的优先地位。
受到西方冷遇
乌克兰利用各种国际场合，竭尽全力向西方国家兜售其“胜利计划”。尤其是泽连斯基，成为该计划的超级推销员。乌克兰的“胜利计划”是建立在乌无法独自赢得战争的基础之上的。它传达的重要信息是，乌克兰的胜利取决于其合作伙伴的支持，它不会接受以领土让步换取和平。
乌克兰“胜利计划”公布后，俄罗斯立即做出反应。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强调，结束战争的唯一途径是乌克兰“意识到其奉行的政策是徒劳的”。俄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称，所谓“胜利计划”其实是“一套语无伦次的口号”，就是为了将北约成员国拖入与俄罗斯的直接对抗，是“让乌克兰和乌克兰人民陷入灾难的计划”。
除俄罗斯外，国际上其他各方也就该计划进行了表态。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称自己“不适合公开评论该计划”。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欧盟峰会后发表的声明中提及“胜利计划”，表示欧盟对乌的支持“不会动摇”。波兰方面提出，该计划“并没有解决问题”，无论是欧盟还是北约都对此缺乏热情。波兰强调自己是援助乌克兰的领导者，并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努力，但乌克兰能否顺利入约还需看北约其他成员的意思。立陶宛表示，“胜利计划”包括“我们尚未完成的功课”，除非西方允许深入俄境内打击俄罗斯，并向乌克兰转移更多武器装备，否则离胜利还很远。立陶宛支持乌入约，强调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将是威慑俄罗斯并帮助乌克兰赢得残酷战争的最佳步骤，俄罗斯无权左右北约国家的决定。爱沙尼亚也支持乌克兰成为北约以及欧盟的成员国，希望这一进程尽快完成，不要有任何障碍。匈牙利方面则表示，泽连斯基在乌克兰议会所阐述的内容令人惊恐万分，强调与其向乌克兰派遣更多武器，不如停火并进行和平谈判。匈总理欧尔班呼吁法国和德国代表欧盟与俄罗斯谈判，找到摆脱困境的出路。
“胜利计划”第一点“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被乌视为该计划的主要支柱。显然，北约目前并未满足泽连斯基的期望。北约新任秘书长吕特承认乌克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北约，但就乌“胜利计划”吕特出言谨慎，表示“这并不意味着我支持整个计划，因为许多规定需要澄清和说明”。吕特强调需要与盟友闭门谈论邀请乌克兰入约的问题。迄今为止，在这一问题上，北约尚未松口，内部无法达成共识。美国常驻北约代表史密斯表示“现在还没有到联盟讨论在短期内发出邀请的地步”。德国总理朔尔茨也强调，没有可能接受一个交战中的国家加入北约，或者正式向一个交战国发出加入北约的邀请。
拜登10月18日在柏林与朔尔茨、法国总统马克龙和英国首相斯塔默会谈后表示，在允许乌克兰使用远程武器对俄罗斯境内目标发动打击方面不会有任何改变，理由是在这个问题上缺乏共识。朔尔茨对德国向乌克兰转让远程武器持否定态度，并对允许乌克兰用西方武器打击俄罗斯境内的目标持怀疑态度。朔尔茨强调，德国有责任确保当前的危机不会升级为俄罗斯和北约之间的战争，因此他会坚持不向乌克兰提供“金牛座”导弹的决定。
奥地利军事学院军官培训研究所所长赖斯纳认为，美国和欧洲对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反应温和，未能做出关键承诺，尤其是在安全保障和使用西方远程武器进行打击方面。美国和德国保持谨慎的主要考虑是避免使乌克兰危机演化为俄罗斯与北约的直接冲突。
泽连斯基承认“胜利来之不易”，但他认为该计划是可以实施的，因为“这取决于我们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俄罗斯”。事实上，乌克兰的合作伙伴很难满足它的期望，“胜利计划”的实施面临很大问题。塞尔维亚常驻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代表奥布拉多维奇认为，“胜利计划”实际上是“失败计划”。乌克兰有关学者认为，虽然“胜利计划”听起来让乌民众感到兴奋，但短期内难以付诸实践。评价“胜利计划”的优缺点没有意义，因为该计划很明显不是为了实施而制定的。例如，在战争结束前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这样的内容实际上是很难实现的，因为北约不会接纳一个战时国家加入。泽连斯基的一系列举动，目的就是向乌各界表明，他已经为乌克兰制定了“胜利计划”，但西方拒绝为该计划买单，因此，责任不在总统本人，不在乌政府，问题出在乌克兰的西方伙伴那里。作为无奈之举，乌克兰民众将被迫接受现实，接受更加“残酷”的“和平计划”。
孔田平，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世界知识》2024年第2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