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 8日，拜登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美军从阿富汗撤出的时间将从他先前宣布的9月11日提前到8月 31日。他振振有词地为撤军决定辩护说：只有阿富汗人民有权利、有责任来决定他们的未来，以及如何来治理这个国家，而不应当在这场无法取胜的战争中再牺牲一代美国人。话说得冠冕堂皇，他实际要说的是：阿富汗这个包袱美国背了20年，现在美国要甩包袱了。

一、总统更迭，党派林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20年，确实不是一个短时间，美国总统换了4位，上任了又卸任了，共和党、民主党轮替着来；各种战略和政策宣布了一大堆，战争还在继续，阿富汗人民的苦难和流血还在继续、还在加深。想当初“911”的恐怖袭击激发了美国人民的爱国热情，有的民主党要人甚至说，我们没有什么民主党、共和党，我们都是美国人，真可以说是全国团结在布什总统的周围，布什政府民心可用。国际社会对于美国打击恐怖主义也无例外表示支持，俄罗斯对美国及多国部队通过中亚进出阿富汗大开绿灯，两个昔日的对手成了反恐战争中的准盟友。多国部队势如破竹，不出两个月就推翻了塔利班政权，胜利实在是来得太容易了。如果在这种时候，美国下力气训练阿富汗的安全部队，维护国家的稳定；加强民选政府，帮助这个政府逐步走上国家治理的正轨；并帮助阿实行民族和解，那么往后的情况也许就不一样。

1.布什政府的战略性错误

但布什政府中的那帮“火神爷们”， 尤其是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副防长沃尔夫威茨，他们念念不忘的是伊拉克的萨达姆。当初海湾战争中，他们就力主推翻萨达姆，但老布什总统没有听他们的，而是听信了政府中的温和派国务卿贝克、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的意见，没有在伊拉克搞政权更迭，这帮“火神爷们”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在支持伊拉克的反对派，在克林顿政府时期还在发起针对伊拉克各种动议。他们对阿富汗战争本来三心二意，在巩固胜利方面掉以轻心，到2003年底只有6000名阿政府军接受了训练；又把塔利班排除在政治解决方案之外。2003年3月，他们绕开联合国安理会，打着“意愿联盟”（The Coalition of Willing）的旗帜，发动了伊拉克战争，并把伊作为“反恐”的主战场。本该用于阿富汗的注意力和资源被转移到了伊拉克，这是布什政府的一个战略性错误。

2、奥巴马“好心”办坏事

奥巴马是反对伊拉克战争的，他在竞选中承诺上任后要在16个月之内从伊拉克撤军。他实现了这个承诺，宣告美国全球反恐战争的结束。但美军的撤离在伊拉克留下了巨大的实力真空，恐怖主义组织“伊斯兰国”伺机崛起，控制了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大片国土，给中东人民带来了新的灾难。

奥巴马对阿富汗战争是有想法的，并于2009年3月提出了“阿巴新战略”，内容可谓全面，包括增兵，帮助阿训练13. 4万人的军队和8. 2万人的警察部队，稳定形势；推动建立一个廉洁的、有效能的和更加负责的阿富汗政府；向阿提供经济援助，结束毒品生产主导经济的局面，等等。2011年驻阿联军最多时达到14万人，而且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如果认真落实这个战略，情况也会有所不同。但计划的大部分内容仅仅停留在纸面上。而且经过多年战争，美国民众的厌战情绪开始产生，一些自由派智库已经在建议“逃离帝国坟场”（Escape from graveyard of empires）, 提出了“与塔利班和解的建议”。结果奥巴马发现美国人民不支持派那么多军队去阿富汗，而美军又常常“误炸”阿民众，还闹出种种丑闻，越来越激起阿民众的反感；美国支持的阿政府也越来越失去民众的信任。塔利班则从最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重振旗鼓，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自然，美国也没有忘记追踪“911”的元凶本·拉登。小布什说了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他没有找到本·拉登。奥巴马找着了。2011年5月 1日海豹突击队在巴基斯坦伊斯兰堡郊区本·拉登的家中将其击毙。冤有头，债有主，这对于为“911”的殉难者讨还血债是有意义的，但对于反恐已经没有多大重要性了，因为基地组织早已本地化、分散化，而不是由本·拉登集中指挥的了。而且美国事先未经与巴基斯坦沟通就采取这一行动，又被巴视为侵犯了巴的领土主权，本已不睦的双边关系又起波澜。

3、特朗普拟结束战争，但人走皆空

奉行“美国优先”政策的特朗普不会去太多考虑阿富汗，他的竞选承诺之一就是要结束这场战争。美方与塔利班进行了接触，并于2020年2月29日在多哈与塔利班的代表达成了一个协议，美方承诺在协定宣布后14个月之内完全撤退多国部队，塔利班承诺不再让任何人利用阿富汗对美国及其盟国发动进攻，美方并表示与阿通过谈判成立的新政权保持积极关系。协议未及实行，特朗普自己走人了。

4、拜登：“阿富汗人要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拜登政府上任后即表示要结束阿富汗战争。阿总统卡尼6月下旬访美，会晤拜登，当然是希望美军推迟撤军，或作出某种安排。但拜登决心已下，对卡尼说：“阿富汗人将不得不决定自己的未来”，美国是不能再为阿作牺牲了。确实，这20年，美国耗费了1万多亿美元，阵亡了2400多人，还有2万多人伤残。但阿富汗呢？据说是4.7万多人丧生，至于难民就难以统计了! 战争带来了多少的混乱和破坏！美国的阿富汗战争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阿富汗的出路：实现民族和解

小布什政府以在全世界“推广民主自由”为己任， 将阿富汗战争定名为“持久自由行动”(Operation Enduring Freedom)。20年了，确实够持久的了；美军走了，他们自由了；但阿富汗还没有自由，阿富汗人民没有自由。现在每天听到的消息还是战争、流血、攻城略地。这两个月，随着美军和多国部队的撤离，塔利班乘机反攻，夺取道路和县区，并进入了全国34个省会中的13个。但塔利班要攻占更多中心城市也不容易。

阿富汗的唯一出路是通过政治对话实现民族和解。组成塔利班的是普什图族人，他们占了阿人口的40%多。他们扛起抢是塔利班，放下枪就是老百姓。这是阿富汗的政治进程中不能被忽视的力量。但毕竟还有一半稍多的居民属于阿富汗各民族。7月8日，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代表在德黑兰举行会谈后发表联合声明，双方同意，“战争不是阿富汗问题的解决方案”，所有努力都必须以和平的政治解决方案为导向。阿富汗这个灾难深重的国家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和留血，希望双方已经从历史中有所感悟，能够切切实实地推进政治解决进程。

来源：北京语言大学国别和区域研究简报

2021年7月  总第二十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