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高层战略对话已经落幕。这是美国新政府就任以来双方主管外交事务的最高层官员第一次面对面会晤，是落实两国元首2月11日通话精神的一项重要举措。在经过了特朗普政府四年的破坏和混乱之后，中美关系重回外交渠道，这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双方就双边、地区和国际问题进行了坦诚、深入、长时间和建设性的讨论，同意继续保持这种高层战略沟通，并就一系列问题达成共识。此次对话标志着中美关系进入了一个从受特朗普政府严重破坏到迈向竞争性共存新时期的过渡期。

本次对话的积极意义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双方达成不寻求冲突的大共识。拜登总统在多次讲话中，包括在与中国领导人的除夕通话中都明确表示，美中有竞争，但美中应该避免冲突。在此次对话中，美方再次表示不寻求冲突。而不冲突是中方长期以来的一贯主张。这个共识非常重要，它实际上表明双方都意识到彼此将长期共存，这与特朗普时期对中国持续升级的抹黑、打压、攻击，甚至把矛头直接指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现行政治制度是有根本区别的，对今后的中美关系具有指导意义。

其次，此次对话开启了两国就双方关切的问题进行坦诚、理性、建设性对话的进程。双方均同意，这次对话是有益的，类似的高层对话将继续下去，双方还将就诸多具体事项分门别类地举行对话磋商。在特朗普政府时期，中美之间各种机制全面停摆，各种交流包括正常的人员往来都受到阻碍，美国发起的对华贸易战成了中美关系的全部。这种不正常的局面现在结束了。

第三，双方就中美关系中的诸多具体问题达成了共识，包括加强在气候变化领域的对话与合作，成立联合工作组；就便利彼此外交领事机构和人员的活动及媒体记者相关问题进行商谈；调整相关旅行和签证政策，逐步推动人员往来正常化；就各种地区、多边事务加强协调磋商。即美方不排除合作，将视情况愿意与中方一起，把被特朗普政府拆毁的两国关系基础设施一样一样地修复起来。

为什么说现在是一个过渡时期呢？首先，在经受了上届政府的严重破坏之后，中美关系需要“疗伤”，需要恢复。而且，特朗普留下的负面资产至今还在毒害着两国关系，一时难以完全清除。其次，此次对话也表明，两国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分歧。第三，特朗普政府还严重伤害了中美关系的民意基础，这对新政府的政策形成制约。第四，美国的政治极化加剧了这种制约，美国当前的国内政治氛围对两国关系的恢复不那么有利，对这一点我们要有充分的估计。

今后一个时期，中美关系各个方面的情况可能是很不平衡的。有的方面双方可能谈得比较好，共识较多而障碍较小，恢复得比较快，合作成效大一些。有的方面双方的分歧比较突出，竞争比较激烈。中美关系仍然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比较确定的一点是，中美关系不会再是特朗普时期状况的延续，但也不会回到奥巴马时期。经过一段时间，中美关系将比较确定地进入竞争性共存的新时期。即是说，双方都认识到，现在的中国与美国不是一方压倒另一方，一方取代另一方的问题，中美双方谁也承担不起冲突对抗的后果，双方必须在一个星球上共存。既然如此，相互依存就是不可避免的，有相互依存就有共同利益，就需要合作，因此合作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渴求，也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施舍，合作是客观需要的，是互利双赢的。而且，由于两国是世界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双方的合作对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都有好处。实际上，在过去40多年里，中美合作就是互利双赢的。

但也要看到，中美两国的历史文化不同，社会制度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因此双方有分歧很难免，这也是一种客观存在。有分歧就有竞争，甚至可能是激烈的竞争。其实，不仅是中美之间，就连美国与其盟国之间都有利益分歧。中美的这种竞争性共存将会延续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

陶文钊，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美国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