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这是我几个月前写的一篇随笔。

这两天，为刚刚结束的大阪G20峰会叫好者不少，赞叹者有之，对比者有之，感慨者有之……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不是为会议上那些精彩的演讲、发言叫好，不是为元首、首脑们达成了什么共识或协议叫好，也不是为会议的各项成果叫好……而是为各国巨头们开会时面前那过于简陋的小书桌、那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会场、那实在“寒酸的”自助餐国宴叫好；为那很快正式公布的、数字精确到个位的会议费叫好……这一切，发生在人均GDP 4万美元的国度，更是让人大开眼界、感慨万分……

过去我和许多国人一样，对日本和日本右翼政客没有什么好感。主要是觉得他们对侵略战争和给中国人民造成的伤害，一直缺乏正确的认识；我还认为当年蒋介石和毛泽东先后莫名其妙地放弃巨额战争赔偿，客观上助长了日本人的“无罪感”……读过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中对日本国民性格入木三分的描述之后，我对日本人的“崇尚权势”和“欺软怕硬”又多了一份反感……

最近几年，去日本旅游的国人甚多——我儿子就去过3趟——回来后多数人对日本给以相当的好评。随着国际国内形势的演变和自身观察、研究的深入，我对日本的看法逐步有了一些变化。

比如，过去看到安倍晋三在索契见普京时一路小跑，见奥巴马和特朗普时那种谦卑的样子，我总感觉他过于崇拜权势。可是后来看到他去中国驻日使馆参加春节招待会，为了不迟到，也是一路小跑；看到他陪特朗普打高尔夫时，从小沙丘一个后滚翻滚下去之后，还像没事儿人似地接着陪打……这类小事给我的感觉，是作为一位家族显赫的“世家子弟”，作为一个大国政治家的安倍，为了国家的利益，居然能够把自己的“身份”、“面子”全然置之脑后，这是金三那类自认为“高大上”的元首不屑一想、也根本不敢去做的事情……

比如，我们过去常常说到日本的“滑铁卢”——《广场协议》，以及其后“失去的20年”。今天再来反思，当年的《广场协议》对日本经济和社会的作用，到底是不是像我们常说的那样负面，非常值得研究、值得商榷。过热的经济、过大的泡沫要不要抑制、要不要调整，如何抑制、如何调整；日本今天的状况同那些年的“强制调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都非常值得我们深思。另外，它们对今天我国经济的调整和改革，也并非没有借鉴意义。

又比如，国民收入的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应该怎样，才最有利于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和国民幸福，非常值得我们研究。当前在世界范围内，日本经济发展均衡、贫富差距最小、人均寿命最长、社会治安最好……我们必须承认，这一切与合理的国民收入分配不无关系。

还比如，我们总说“要把权力关进笼子”，从这次大阪G20峰会看，这一诉求在日本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无论日本政府还是大阪市政府，都被民众牢牢地管住了两只手：一只是伸向老百姓口袋的手——靠税收约束；一只是乱花钱的手——靠预算约束……

前面说到，由于历史的原因，我曾经对日本甚至日本人不大感冒；但是经过近两年来的观察和研究，我在很大的程度上改变了看法。关键在于，我比过去更深刻地理解了“制度比人强”的精髓。

1946年在麦克阿瑟主持下制定的《和平宪法》，从根本上改变了日本，既改变了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也改变了日本人。狂妄不羁四处侵略的战犯东条英机，演变成兢兢业业服务国家和百姓的安倍晋三：面目狰狞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演变成今天彬彬有礼、温良恭俭让的君子淑女……国家变了，社会变了，人也变了——这就是宪-政民主带给日本的最根本的东西……

太棒了——G20峰会！太棒了——大阪！太棒了——日本！

2019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