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我们从苏南江阴县城驱车往东，约半个小时就到了全国著名的先进单位——华西大队。

下车后，沿着宽阔的林荫大道步行，大家以新奇的目光环顾四周，只见圩堤河滨岸柳成行；田野里，麦苗油菜长势喜人；田埂上，蚕豆、蔬菜郁郁葱葱，到处生机勃勃。来到华西村头，正是中午时分，下班的人群中一片欢声笑语，许多“纺织女工”来不及摘掉工作帽，手里还提着饭盒。大道上的自行车穿梭来往；路旁，二层、二层直至五层的新式楼房鳞次栉比，鱼池花园点缀其中。要不是村头墙壁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华西大队”，初到这里的人一定以为这里是新兴的城镇工矿哩！

在大队招待所住下以后，我们先后参观了教育楼、文化楼、商店、菜市场、居民新住宅、小公园以及养猪、养兔、养鸡场和队办工厂，同许多干部群众进行了座谈，深深地感受了华西农民集体奋斗、集体致富的精神，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优越性在这里得到比较充分的体现。正因为如此，华西这朵在20世纪60年代就开放在全国农业战线的大红花，至今仍然光彩夺目，越开越鲜艳。

“靠党的政策调动农民的积极性，靠农民的积极性巩固集体，靠集体的巩固使大家共同富裕。”这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吴仁宝同志和我们交谈时反复强调的一句话。老吴是华西的“元勋”，也是这里的“主心骨”。他领导了这里土改、合作化运动以及后来的各项建设。前些年，他担任了中共江苏省委委员、江阴县委书记等职务后，仍时刻操劳着华西的事业。1980年，他辞去了县委书记的职务，又回到华西，同这里的干部群众一起讨论落实生产责任制，规划农业现代化的蓝图。

说到生产责任制，吴仁宝同志深有体会地说：“前些时候，有人认为农业的经营单位似乎越小越好，劳动方式越散越好，这是很片面的。华西大队的总面积只一平方多公里，却生活着一千一百多人，人均七分多耕地、四厘水面。过去的耕地高低不平，分散成一千三百多块，易涝易旱；现在合并成四百多块，布局如棋盘，平整如镜面，旱涝保收。在这种情况下不依靠集体耕作，而靠个人奋斗是没有出路的。我们正是从这个实际出发，选定了‘三业分开承包，定额记工列劳’的责任制形式。”

原来，华西大队的工业生产实行计件制，副业推行合同制。农业并不联产，而是将水田按劳动能力大小和其他特殊情况划分到劳，每人二亩左右，大宗农活由大队农业组统一安排进行，零细农活由社员利用工副业空余时间进行。这样，每家都有人在工厂上班，每户都有劳力在管理责任田，在时间安排上，形成“工业开三班，农业早、中、晚”的合理局面，从而把看得见的物质利益和无形的精神鼓励结合起来，把每个人的主动精神和全大队的集中统一领导结合起来，人人增强了对国家、对集体的责任感。去年遭受严重自然灾害，整个苏州地区粮食总产减产13%，而华西大队比上年增产7%，亩产达1903斤。目前，这个大队的集体固定资产146万元。去年，农、副、工业总产值达440多万元，在分配、积累和对国家的贡献上达到“六个五”：劳动日值5元，住进新楼房的有50户，人均提供的公共积累500元，每人留存集体的分配储备金500元，每亩平均贡献给国家的粮食500斤，每个劳力提供的税金500元。……

根据这些数字略一概算，我们不禁拍案惊叫：全大队每百元固定资产实现的产值高达301元，而全国工业企业平均才101元，连上海也只285元；每个标准劳动力创造的产值达11000元，全大队人均国民收入达到1643.4元。邓小平同志提出的本世纪末我们争取达到的目标，在华西却提前二十年变成了现实。

听完了吴仁宝同志的介绍，我们对中国式的农业现代化建设有了新的认识，并且充满了信心。以后的座谈和访问，大家总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来向这里的人们探求集体致富的具体门路，社员群众也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们：集体要致富，发展农工副！即立足于本大队，充分利用本地资源，“屯劳力于农村之中，转劳力于农业之外。”农、副、工三业协调发展。

就农业来说，他们保持百分之百的双三熟面积而不减，将单产稳住在1600斤以上。

工业的发展，主要是办了一个四百多人的塑料纺织厂，专门生产化肥包装袋，为大工业拾遗补缺。加上沙发、水泥预制件等几个自我服务的小厂，基本上容纳了剩余劳力。

在副业方面，并无一人在外面搞副业捞“外快”，而是像社员所说的“既养没有脚的鱼和珠蚌，也养一只脚的磨菇，二只脚的鸡鸭，更养四只脚的猪、兔。特别是养长毛兔，这是他们摸索出的一条投资少、见效快、收益大，能为国家赚外汇、又为集体积资金的高招。养一只长毛兔，一年净利超过三十元。现在，全大队有八个养兔场，集体养兔四千多只。另外，私人还养了两千多只。

由于华西大队发展生产注意讲求经济效果，从而使土地生产率逐步提高，全员劳动生产率不仅远远高于其他农村社队，而且超过全国许多工业企业，农民收入的增长速度和生活水平显著高于一般城镇、工厂。去年，全大队人均分配766元，加上奖金、工资和家庭副业收入，人均收入超过1000元，户户都有了电视机、电风扇、自行车、沙发等高档商品。

离开华西的耶天，我们专门走访了苏州钢铁厂职工赵仁才及其家属吴桃英。吴桃英在大队塑料纺织厂上班，同时，还兼管一亩五分责任田的零碎活，每月从集体得到收入有120多元。去年，她一人出工，进了三人的口粮，年终还进现金1200多元。同1970年相比，约增加了三倍。赵仁才是1970年从部队复员进工厂的，目前每月收入不到60元，只及妻子的一半，同1970年进厂时相比，只增加了四分之一。他告诉我们，如果回到华西每年可增加收入近千元。准怪这里的小孩常常唱道：人均住房二十方（21.7平方米），百万资金存银行，生活燃料储三年，口粮已备二年荒，春夏秋冬时令服，晚上户户电视放，农民不再往城跑，工人要倒流回家乡。

（1982年4月，我们几位到江苏进行毕业前实习调查的大学同学，先后走访了苏州地区吴江县的桃源公社、江阴县的华西大队。本人对华西大队很感兴趣，单独多待了两天并撰成此文，并以“我国农业战线的一朵红化”为标题，于1982年8月发表于《中国人民大学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