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法:再论黑格尔哲学中的"wirklich,Wirklichkeit"的翻译和理解

——答张东辉先生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641 次 更新时间:2015-03-17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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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妙法  


摘要:在中文的日常使用中,不管是"现实"还是"真实",都不可能具有黑格尔所赋予的那些丰富的内涵,这就是日常语言与专业术语的差异。因此,无论是用"现实"还是用"真实"来翻译"wirklich"都需要把黑格尔所阐释出来的那些内涵附加上去。所以说什么"真实"的译法根本无法准确表达黑格尔哲学的观点而只有"现实"的译法才能做到的说法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另一方面,如何准确地翻译哲学术语本身就是哲学家所要研究的课题。因此,在西方,经典哲学文本往往有多种译本。在国内,亚里士多德的"现实"概念就没有一个标准的固定的译法,而黑格尔的"现实"有人也译为"实在"。所以说什么"改译导致理解的断层"也不能成为反对改译的理由。更何况贺麟先生和梁志学先生在现有的译本中已经在个别地方将"wirklich"改译为"真实的"了,在这些地方,译为"现实的"在中文上是讲不通的,但在别的地方,把"wirklich"都改译为"真实的"在中文上并没有不通之处。这再次证明:在黑格尔哲学中,"wirklich"的准确的中文译法是"真实的"。

关键词:黑格尔 现实 真实 理性 理念


在发表于湖北大学的《德国哲学》2011年卷上的拙作《关于黑格尔命题("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的翻译和理解》(在爱思想网上发表的题目是:"存在即合理"吗?以下简称原文)中,鄙人建议把黑格尔哲学中的"wirklich,Wirklichkeit"翻译为"真实的、真实(性)",并认为这样翻译比国内学界现在通行的译法"现实的、现实(性)"更切合黑格尔哲学的原意。

湖南科技大学的张东辉先生在发表于《世界哲学》2013年第4期的《再论黑格尔的"两个凡是"命题--兼与赵妙法先生商榷》一文(以下简称张文)中提出了不同意见,坚持现有通行的"现实的、现实(性)"翻译。

读罢张文,给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不象是学术辩论!张先生虽然不同意鄙人的观点,但在文章中却不提鄙人提出观点的依据和理由,而是从另外的方面去论证他自己的观点。他大概觉得,只要证明了他自己的观点是对的,就可以表明鄙人的观点就是不对的。这就象我说那个东西比这个东西好,他却说还是这个东西好,他不去反驳我为什么说那个东西好的理由,而是提出自己的理由说还是这个东西好。这那象辩论啊!真正的辩论应该是有针对性的。要是不同意别人的观点,要是说别人的结论是错误的,应该去反驳别人得出结论的推理过程以及所提出的依据和理由。这样才有说服力,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所以,为了反驳张先生的观点,我还是去考察张先生提出的依据和理由,看看这些依据和理由能不能站住脚?同时也去考察他的论证过程。

先说说张文的题目。张先生把自己的这篇论文起名为《再论黑格尔的"两个凡是"命题》,既然是"再论"了,那么"一论"或"首论"在哪里呢?张文里没有交待。我想张先生并没有一个"一论"吧?他是看到我的那篇论文以后有不同意见才也想讨论下这个问题吧?这样的话,他的论文的恰当题目是《也论黑格尔的"两个凡是"命题》。他大概是觉得,我的论文在先,是"一论",他接下去是"再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他这篇论文之前别人讨论黑格尔命题的论文何止是我的那篇?算上别人的同类论文,真不知他的已经是"几论"了?古今中外,还真不好统计完全!因此一般是只算自己的。这样,我现在的这一篇就用了"再论"作题目了,因为我已经论过一次了,本文一开始就有交待了。

为了有针对性,以下我按照张文的行文顺序一段段引用他的原话来作出回答。

张文:仅从词源学上考察,"wirklich"的动词词根为"wirken",是起作用、发挥影响、生效的意思,侧重于指称"现实的"作用和"现实的"影响,所以其形容词"wirklich"译为"现实的"更为妥当,这样讲从中文用语习惯和逻辑上考虑都要比"真实的",例如"真实的"作用和"真实的"影响,更为妥当;而在德语的翻译中,我们一般将涉及"真"的东西与"wahr"联系起来,例如"真的、真实的"( wahr)、"真理、真相、真实性"( Wahrheit)、"说真话的、真确的"( wahrhaftig)等等。当然,如果这里在中文表述上非要将"现实的"换成"真实的"似乎亦无不可,"wirklich"的名词形式"Wirklichkeit"也的确有"现实性"和"真实性"两种说法。

答:为什么在中文用语习惯上和逻辑上说"现实的"作用和"现实的"影响比说"真实的"作用和"真实的"影响更为妥当?这两种说法在中文中都说得通,都很妥当,在逻辑上也没什么问题。但意思不完全相同,"现实的"作用和"现实的"影响是指对实际存在的事物产生了作用和影响;而"真实的"作用和"真实的"影响侧重于指出确确实实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影响,不是吹牛皮瞎话说一通的。

另外,不仅仅"wirklich"的名词形式"Wirklichkeit"的确有"现实性"和"真实性"两种说法,形容词"wirklich"本身也有"现实的"和"真实的"两个意思!

当黑格尔在《小逻辑》§24附释2中举例说到"真朋友"( einem wahren Freund)和"真的艺术品"( einem wahren Kunstwerk) 和§142附释中举例说到"真实的诗人或真实的政治家"( einen wirklichen Dichter oder einen wirklichen Staatsmann) 时,德文形容词"wahr" 和"wirklich"是同义的,在德文中都可以说。

张先生在上面一段中也承认"在中文表述上非要将'现实的'换成'真实的'似乎亦无不可"。但紧接下去,他说出了不同意我的观点的理由:

张文:然而,即便如此,本文仍不能赞同赵先生的译法,而主张在黑格尔哲学的框架内必须坚持"wirklich"的中文原译"现实的"。问题的焦点并不在于遣词方面,拘泥于中文字词的推敲和日常用语的较真无助于此命题的理解。我们必须深入黑格尔的《逻辑学》及其哲学体系,乃至西方哲学史中才能准确地把握和翻译这个命题。

答:从这一段中可见,张先生是从两个方面去论证他的观点的:一是从黑格尔的《逻辑学》甚至(顺便说一下,张文用"及其"是有语病的!)整个哲学体系的角度;二是从整个西方哲学史的角度。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张先生是如何从这两个方面去论证的。

张文:赵先生在术语的使用上按照中文的日常表达,简单地将"存在"与"定在"、"实存"混淆起来,甚至与"现实"混为一谈,忽视和误解了黑格尔逻辑学的概念规定,没有进入黑格尔哲学的语境探讨问题。

答:张先生不仅不讨论我提出改译的理由,反而没由来地指责我混淆了"现实"与"存在"。这种指责不知从何谈起!原文中有那一段白纸黑字表明我混淆了?张文也没有具体指出来!肯定是不可能指出来的!因为事实上不是鄙人混淆了"现实"与"存在",我是怕有人混淆了,而且事实上许多人包括一些著名学者确实已经混淆了。恰恰是为了防止这种混淆,我才提出把"现实的"改译为"真实的"。在原文中,我还指出了:在中文中,"现实"与"存在"是同义词,两个词的意思是完全相同的。所以把黑格尔的"wirklich"译为"现实的",很多人误解为"存在"是必然的,情有可原的。但中文的"真实"有两个意思:其一与"现实"同义,也就是"存在"的意思。例如说"真实的情况"等于说"现实的情况",也就是"实际存在的情况",三个意思是相同的。"真实"的另一意思是"真正的",与"虚假"相对立,这个意思是"现实"这个词所没有的,如说"真实的感情",就不能说"现实的感情",也不等于"实际存在的感情"。例如一男一女谈恋爱,女的对男的说:"我要的是你的真实感情",这说明目前这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真实的感情。如果说存在什么感情的话,那也是虚假的感情。这些内容我已经在原文中讲过了,因为这是我提出改译的关键性理由,所以就不厌其烦地在这里再讲一遍,而这个关键性的理由恰恰是张文没有提到的。

在原文中,我还特别强调了,德文的"wirklich"与中文的"真实的"是完全对等的两个词语,都有两个不同的意思。黑格尔自己也强调了,他不是在日常的一般常用的用法上用这个词的,而是在另一不常用的用法上使用的。因此,在黑格尔哲学中,德文形容词"wirklich"的更准确的中文翻译是"真实的",不是"现实的"。

下面我再提出一个更关键性的理由作进一步的讨论,还要讨论一下英文的翻译。

且看黑格尔《小逻辑》§142附释中的以下一段文字:

……, und andererseits ist die Wirklichkeit nicht so schlecht und unvernünftig, wie gedankenlose oder mit dem Denken zerfallene und heruntergekommene Praktiker sich einbilden. Die Wirklichkeit, im Unterschied von der blo?en Erscheinung, zun?chst als Einheit des Inneren und des ?u?eren, steht so wenig der Vernunft als ein Anderes gegenüber, da? dieselbe vielmehr das durchaus Vernünftige ist, und was nicht vernünftig ist, das ist eben um deswillen auch nicht als wirklich zu betrachten. Dem entspricht übrigens auch der gebildete Sprachgebrauch insofern, als man z. B. Anstand nehmen  wird, einen Dichter oder einen Staatsmann, die nichts Tüchtiges und Ver nünftiges zustande zu bringen wissen, als einen wirklichen Dichter oder einen wirklichen Staatsmann anzuerkennen.

贺麟先生的中文译文:

另一方面现实也并不是那样地污浊、不合理,有如那些盲目的、头脑简单的、厌恨思想的实行家所想象的那样。现实就其有别于仅仅的现象,并首先作为内外的统一而言,它并不居于与理性对立的地位,毋宁说是彻头彻尾地合理的。任何不合理的事物,即因其不合理,便不得认作现实。在一般有教养的语言习惯里,我们也可察出与此种看法相符合的说法,譬如对于那没有作出真正显示才智的贡献和扎实的业绩的诗人和政治家,人们大都拒绝承认他是真实的诗人或真实的政治家。

梁志学先生的中文译文:

……另一方面,现实也并不像毫无思想的或被思维弄得狼狈不堪、心身憔悴的实践家想像的那么糟糕,那么不合理。现实就其与单纯的现象不同,首先是内部和外部的统一而言,并不作为他物而与理性相对峙,所以倒不如说,现实是彻底合理的东西,而一切不合理的事物正因为不合理,也就不应认为是现实的。有教养的用语也符合于我们这个看法,例如,人们拒绝承认一位不能做出丝毫扎实的、合理的成就的诗人或政治家,是真实的诗人或政治家。

贺麟先生和梁志学先生在译"einen wirklichen Dichter oder einen wirklichen Staatsmann"时把"wirklich"翻译为"真实的",在别的地方则全部翻译成"现实的"。为什么同一个德文词出现两个译法呢?那是因为中文只能说"真实的诗人"、"真实的政治家",在中文中说"现实的诗人"或者"现实的政治家"是说不通的!中文的"现实"没有这个意思,是不能这样说的。当然中文可以说:"这个政治家很现实"!这是说这个政治家很实际,一点也不天真。例如邓小平就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政治家,而毛主席有许多设想都是不切实际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毛主席是一个天真的政治家。这样理解的"现实的政治家"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与黑格尔哲学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完全不同的。黑格尔的意思是只有作出了相当贡献和业绩的诗人和政治家才是真实的诗人和政治家,没有作出相当贡献和业绩的诗人和政治家只能算是徒有虚名的诗人和政治家,也就是虚假的诗人和政治家。在这里,"真实"与"现实"两者的意思完全不同。"真实"的反义词是"虚假",而"现实"的反义词是"天真、浪漫、幻想"。这样理解的"现实的诗人"是说这个诗人把写诗看作是赚钱的工具了,只认钱不认诗,很注重物质的东西。但这样的诗人也可能是真实的诗人,因为他很有写诗的天赋和才华,写出了真正的诗,在诗上作出了伟大的贡献。

所以,在这个地方,就不是如张先生所说的,"在中文表述上非要将'现实的'换成'真实的'似乎亦无不可",而是非改译不可了!否则中文的意思就说不通了。

既然这个地方只能用"真实"来翻译,在其它地方把"wirklich"都翻译成"真实的"在中文上讲也无不通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全部用"真实的"来翻译黑格尔哲学中的"wirklich"呢?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这一段的Willian Wallace的英文译文:

And on the other hand actuality is not so bad and irrational, as purblind or wrong?headed and muddle?brained would?be reformers imagine. So far is actuality, as distinguished from mere appearance, and primarily presenting a unity of inward and outward, from being in  contrariety with reason, that it is rather thoroughly reasonable, and  everything which is not reasonable must on that very ground cease to be held actual. The same view may be traced in the usages of educated speech, which declines to give the name of real poet or real statesman to a poet or a statesman who can do nothing really meritorious or reasonable.

Willian Wallace把"einen wirklichen Dichter oder einen wirklichen Staatsmann"英译为"real poet or real statesman",而在别的地方则把"wirklich"全部英译为"actual"。例如Willian Wallace把黑格尔命题翻译为:

What is reasonable is actual and What is actual is reasonable.

那么为什么在这个地方非要用"real"来翻译"wirklich"呢?那是因为在英文里说"actual poet or actual statesman"也是讲不通的!查《新英汉词典》,"actual"的中文解释是"实际的,现实的,事实上的,例如:the actual conditions 实际情况"。 英文的"actual"也只有一个意思!而英文"real"却有两个意思,一是"真的、真正的",另一是"现实的、实际的、真实的"。 而这两个意思与德文的"wirklich"完全对等。从这个意义上讲,德文"wirklich"的更准确的英文是"real",而不是"actual"。尤其在黑格尔哲学中更是如此,因为黑格尔用"wirklich"的意思是英文"actual"所没有的,就象中文"现实"也没有黑格尔所要表达的意思一样!

从词源上讲,英语形容词"actual"的词根是动词"act",德文形容词"wirklich"的词根是动词"wirken",英文动词"act"与德文动词"wirken"在意思上是对等的,但变成形容词后就不完全对等了。英文形容词"real"起源于拉丁语,在德文里,与英文"real"来自于同一拉丁词的形容词是"real",拼写也与英文完全相同,但意思却与英文"real"不完全对等。查《德汉词典》,德文形容词"real"的中文解释是"物质的,实物的,实体的"的意思,口语上有"现实的,真实的,实际的"的意思。 没有黑格尔想要的意思,例如不能把黑格尔说的"einen wirklichen Dichter oder einen wirklichen Staatsmann"换成"einen  realen Dichter oder einen  realen Staatsmann",这在德文里是说不通的。从意思上看,德文的"real"与英文的"actual"倒是对等的。

正因为如此,当在英语中把黑格尔的"wirklich"翻译成"actual",引起英语世界中的人的普遍误解也是必然的,这一点已经在原文中指出来了,还引用了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的相关讨论。英国人基本上都是经验主义者,他们总是注重的就是"actual"的东西,也就是经验的事实,实际存在的事物!

总而言之,依鄙人之见,用英文"actual"来翻译德文"wirklich"不能表达出黑格尔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个不恰当的翻译,准确的英文翻译应该是"real"。

大概是为了防止人们误解黑格尔的意思,Willian Wallace在这一段英译文前加有一个小标题:"The Actual is Real"加以强调。可是,如果直接用"real"来翻译"wirklich",那么既不需要特别强调,又能避免误解,何乐而不为呢?

张文:在这里,我们触及到了之所以不能将"现实的"改译为"真实的"的根本原因:现实具有辩证性和历史性的维度。首先,就概念本身而言,"现实的"在黑格尔的逻辑学中具有强烈的辩证性,既包含可能性和偶然性,也包含必然性。……而"真实的"更多地倾向于必然性,倾向于作为存在与本质的真理的概念,完全摈除了可能性和偶然性。因此,这样改译"两个凡是"命题的话,前半句尚能理解,后半句却是同义反复,它既是对前半句的单纯重复,本身也是循环定义,因为"合乎理性"与"真实"在黑格尔那里是完全等同的。

答:黑格尔哲学中的"Wirklichkeit"具有辩证性,那是黑格尔哲学所特有的内容,日常的德语词"Wirklichkeit"不会有那么丰富的内涵。黑格尔所阐释出来的这些辩证内容都是黑格尔自己加上去的。这就是专业术语与日常用语的差别。不仅仅哲学专业的术语是这样,其它学科(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专业术语同样如此。当然,哲学与其它学科不同,哲学的流派很多,每个哲学家加在同一个术语上的内涵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正好相反的。这个问题下面我们还要涉及到。

在中文中,无论"现实"这个词还是"真实"这个词在日常使用中当然也不会有黑格尔所赋予的那些丰富的辩证内容。既然如此,不管我们用"真实"来翻译还是用"现实"来翻译黑格尔哲学的"Wirklichkeit",我们都可以把黑格尔阐释出来的这些丰富的辩证内容附加上去的。

另外,在中文中说"现实性"(通常意义上的,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包含了"可能性"很是让人费解!可能性是与现实性是相对立的,我们说一个事物从可能性到现实性,开始只是可能性,后来变成了现实,《马哲原理》的教科书上就是这样说的,很好理解!但说"真实性"既包含可能性和偶然性,也包含现实性和必然性,就没有什么费解的地方。

张先生说如果把"wirklich"从"现实的"改译成"真实的",那么黑格尔命题的后一句(黑格尔自己说这是两句话,不是一句话,用的字是复数形式"die S?tze")就变成了同义反复了,是对前一句的单纯重复,是循环定义。这样看来,张先生的形式逻辑(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逻辑学!)大概是学得不怎么样!他好象不知道,黑格尔命题的前一句是讲充分条件,后一句是讲必要条件的,两个句子合起来是讲充分且必要条件(简称充要条件)。这个意思我在原文中已经指出来了。这与改译不改译没有关系。不管是改译前,还是改译后,后一句都不会是同义反复,并不是在重复前一句的意思,也不会是循环定义。"所有的A是B"并不意味着 "所有的B也是A",怎么是同义反复,后一句怎么是在重复前一句的意思呢?张先生这样说只能说明他的形式逻辑的基本知识不够扎实!有点稀里糊涂的!他好象只知道在黑格尔那里"合乎理性"与"真实"(张先生是指Wahrheit)是完全等同的,而不知道:这个命题,当用"现实的"来翻译"wirklich"时就表明黑格尔的"现实"与"合乎理性"在形式逻辑上是完全等价的;当用"真实的"来翻译"wirklich"时就表明"真实"与"合乎理性"在形式逻辑上是完全等价的。贺麟先生在黑格尔《法哲学原理》中译本中所写的长篇评述中就把这个命题直接称为"合理性与现实性相等同的公式"。 于此可见,张先生完全没有理解黑格尔这个命题的意思!

张文:同时,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非常明确地阐述了现实与理性的辩证统一关系,正是在现实变成理念的实现过程中,现实概念体现出浓厚的时间性和历史性,这是单纯静态的"真实"完全无法表达的内涵。他说"哲学是探究理性东西的,正因为如此,它是了解现在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的,而不是提供某种彼岸的东西,神才知道彼岸的东西在哪里。""在有时间性的瞬即消逝的假象中,去认识内在的实体和现存事物中的永久东西。"从引文中,也从黑格尔的哲学气质中,我们都可以洞察到他作为一个绝对观念论者将现实调和进理性东西中去的努力以及对现实概念的时间性和历史性的强调。例如,他主张:哲学的形式是纯粹思想和概念,而哲学的内容是现实,"哲学的最高目的就在于……达到理性与现实的和解"。黑格尔从历史主义的角度看待现实向理性的渐进转化,主张现实是真理的显现过程,而这个过程就是历史。言下之意,真理是必然要从现实中实现出来的,但需要曲折漫长的历史过程。因此,"现实"可以这样来理解,它是必然性和真理将要从可能性和偶然性中实现出来的动态过程,是历史性的。

答:张先生的这一大段文字存在诸多问题值得讨论。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序言中对现实与理性的关系的阐述还是初步的,更成熟详细全面的阐述是在《小逻辑》第三版中。

其次,现实怎么变成理念呢?现实怎么向理性渐进转化呢?张先生恐怕正好把黑格尔的意思讲反了!事实上,在黑格尔那里,起作用的不是"现实"而是"理念",不是现实变成理念,而是理念变成现实。

且先看看黑格尔自己在《小逻辑》中是怎么说的:

Der Wirklichkeit des Vernünftigen stellt sich schon die Vorstellung entgegen, sowohl da? die Ideen, Ideale weiter nichts als Chim?ren und die Philosophie ein System von solchen Hirngespinsten sei, als umgekehrt, da? die Ideen und Ideale etwas viel zu Vortreffliches seien, um Wirklichkeit zu haben, oder ebenso etwas zu Ohnm?chtiges, um sich solche zu verschaffen. ……Diese hat es nur mit der Idee zu tun, welche nicht so ohnm?chtig ist, um nur zu sollen und nicht wirklich zu sein,  

贺麟先生的中文译文:

认为合理性的东西就是现实性这种说法颇与一般的观念相违反。因为一般的表象,一方面大都认理念和理想为幻想,认为哲学不过是脑中虚构的幻想体系而已;另一方面,又认理念与理想为太高尚纯洁,没有现实性,或太软弱无力,不易实现其自身。……哲学所研究的对象是理念,而理念并不会软弱无力到永远只是应当如此,而不是真实如此的程度。

梁志学先生的中文译文:

与那种认为合理东西具有现实性的看法相对立的是这样一种观念,这种观念既认为理念、理想都只不过是幻想,哲学是这样一些幻想组成的体系,又反过来认为理念和理想是某种太卓越无比的东西,以致于没有现实性,或同样也是某种太软弱无力的东西,以致得不到实现。……哲学科学研究的仅仅是理念,而理念并不是如此软弱无力,以致只是应当而不是现实的;

请注意:在这里,贺先生又把"wirklich"译为"真实的",而梁先生仍然保持 "现实的" 译法,而"Wirklichkeit"两位先生均译为"现实性"。黑格尔这一段话非常明确地说理念不是人的头脑中虚构出来的幻想,它是可以变成现实的。

再看《小逻辑》中下面一段:

Einerseits n?mlich stecken die Ideen gar nicht blo? in unseren K?pfen und ist die Idee überhaupt nicht etwas so Ohnm?chtiges, dessen Realisierung nach unserem Belieben erst zu bewerkstelligen oder auch nicht zu bewerkstelligen w?re, sondern dieselbe ist vielmehr das schlechthin Wirkende zugleich und auch Wirkliche,  

贺先生的中文译文:

因为一方面观念或理念并不是仅藏匿在我们的头脑里,理念一般也并不是那样薄弱无力以致其自身的实现与否,都须依赖人的意愿。反之,理念乃是完全能起作用的,并且是完全现实的。

梁先生的中文译文:

这是因为,一方面观念或理念并不仅仅隐藏在我们的头脑里,并且理念根本不是某种很软弱无力的东西,以致它能否实现似乎都依赖于我们的意愿,倒不如说,它是完全起作用的东西,同时也是现实的东西,

这一段话的意思与上一段差不多,也是说理念不仅仅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它是能起作用的,是理念在实现自己,是理念变成了现实,不是"现实"在起作用,不是现实性在实现,不是现实变成理念。

为什么只能说是理念变成现实而不能说是现实变成理念呢?

且先看黑格尔在《小逻辑》中的下面这段话:

Die Idee wird h?ufig, insofern sie nicht eine Existenz zu ihrem Ausgangs- und Stützungspunkt habe, für ein blo? formelles Logisches genommen. Man mu? solche Ansicht den Standpunkten überlassen, auf welchen das existierende Ding und alle weiteren noch nicht zur Idee durchgedrungenen Bestimmungen noch für sogenannte Realit?ten und wahrhafte Wirklichkeiten gelten. - Ebenso falsch ist die Vorstellung, als ob die Idee nur das Abstrakte sei. Sie ist es allerdings insofern, als alles Unwahre sich in ihr aufzehrt; aber an ihr selbst ist sie wesentlich konkret, weil sie der freie, sich selbst und hiermit zur Realit?t bestimmende Begriff ist.

贺先生的中文译文:

由于理念不以实存为其出发点,又不以实存为其支撑点,因此便常常被当作单纯是一种形式的逻辑的东西。人们一方面把实际存在着的事物以及许多尚未达到理念的范畴,都给予所谓实在或真正现实性的徽号;另一方面又以为理念仅仅是抽象的。其实这两种意见都是错误的,必须放弃的。就理念作为能消溶或吞并一切不真之物而言,它诚然是抽象的。但理念自身本质上却是具体的,因为他是自己决定自己,从而自己实现自己的自由的概念。

梁先生的中文译文:

理念不以实存为其出发点和支撑点,因而常常被当作一种单纯形式的逻辑东西。这个看法必定是基于这样一种观点,对于这种观点来说,现实存在着的事物和所有其他尚未达到理念的规定仍然都算作所谓的实在性和真正的现实性--同样,以为理念仅仅是抽象东西的观念也是错误的。就一切不真的东西都在理念中消耗殆尽而言,理念诚然是抽象的东西;但理念在它自身本质上是具体的,因为它是自由的、自己规定自己的、从而把自身规定为实在性的概念。

在这一段话中,黑格尔一方面说没有达到理念范畴的是不能给予真正现实性的徽号的,也就是说,只有达到理念范畴的东西才是真正现实的;另一方面说理念并不单纯是一种形式的逻辑的东西,并不仅仅是抽象的东西,而是本质上具体的东西。在这里,黑格尔并且直接明确地指出了,理念是自己决定自己从而自己实现自己的。

还有下面一段:

"虽说偶然性仅是现实性的一个片面环节,因此不可与现实性相混,但作为理念的形式之一,偶然性在对象性的世界里仍有其相当的地位。"

这一段明确说偶然性也是理念的形式之一。这样说来,必然性、可能性和现实性肯定也是理念的存在形式。

从上面所引用的引文,综合黑格尔的意思,我们可以说,理念有很多存在形式: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形式的逻辑的东西;抽象的形式;具体的形式;偶然性;必然性;可能性和现实性。

因为在黑格尔那里,一方面,没有达到理念范畴的,是不能给予真正现实性的徽号的(参见刚引用过的引文);另一方面,"除了理念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是现实的"(完整引文见下面),也就是说只有理念才是现实的。所以我们不能说现实变成理念。但理念除了作为现实的东西外,还有许多其它的存在形式,所以我们可以说理念变成现实。"理念变成现实"这种说法的真正意思是理念获得了现实性这种形式,变成了现实的东西,也就是说,理念从其它的形式变成了现实性这种形式。这样看来,我们只能说理念经历了这种变化过程,而不能说"现实"经历了这种变化过程。张先生也知道,黑格尔是一个绝对观念论者,所谓"绝对观念论者",也就是以绝对观念(即理念)为一切过程的主体。

但张先生却说现实性是一个动态过程,是有时间性和历史性的。这种说法对不对呢?

黑格尔自己只说过:"理念本质上是一个过程。" 黑格尔有说过"现实是一个过程"吗?好象是没有说过的吧?张先生引用的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的这两段引文根本就不能证明他的结论:"现实概念体现出浓厚的时间性和历史性"。 他引用的黑格尔的第一段引文的完整文字是这样的:"正是哲学对现实所处的这种地位引起了误会;因此我回复到从前所说过的(原书译者注:参阅《哲学全书》,第1 版,第5节;《精神现象学》,序言。),即哲学是探究理性东西的,正因为如此,它是了解现在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的,而不是提供某种彼岸的东西,神才知道彼岸的东西在哪里,或者也可以说(其实我们都能说出),这种彼岸的东西就是在片面的空虚的推论那种错误里面。" 这一段话与我们上面引用过的《小逻辑》中的那段话的意思是相同的(黑格尔自己明确表示以前说过了,译者注再明白指出在《小逻辑》中说过,只不过还没有在《小逻辑》中说得那样明白!),也是说哲学研究理性的东西(即理念),而理念并不是仅仅停留在彼岸,它是可以变成现实的。张先生引用的黑格尔的第二段引文的完整文字是这样的:"如果相反地把理念仅仅看做理念,即意见中的观念和表象,那末哲学就提出了与此不同的见解,除了理念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是现实的。所以最要紧的是,在有时间性的瞬即消逝的假象中,去认识内在的实体和现存事物中的永久东西。其实,由于理性的东西(与理念同义)在它的现实中同时达到外部实存,所以它显现出无限丰富的形式、现象和形态。" 这一段话还是强调指出:理念不仅仅是理念,即意见中的观念和表象,而是可以变成现实的。这两段话都是说理念经历了变化过程,并不是说现实经历了变化过程。

现实只是理念的一种属性,一种存在形式,它怎么是一个过程呢?例如我们说某个人培养起了一种君子风度,他具有了一种君子风度,于是我们就说他变成了一个谦谦君子。一个人培养一种君子风度当然需要时间,经历一个过程。但经历这个过程的主体应该是这个人吧?你不能说这种君子风度经历了这个过程吧?

当然,我们也可以把理念变成现实的过程看作是现实性形成和成熟的过程。再作一譬喻:黑格尔的理念犹如植物的种子,种子经历发芽、生长、开花和结果的过程。最后结出来的果实(相当于黑格尔的现实)也就是种子,也就又回到了理念。当然,种子发芽有一个过程;植株生长有一个从小到大的过程;开花也有一个从含苞欲放到凋谢零落的过程;结果也有一个从生到熟的过程。这样说来,黑格尔的"现实"也有一个成熟的过程。他自己在《法哲学原理》序言中正是这样说:"哲学作为有关世界的思想,要直到现实结束其形成过程并完成其自身之后,才会出现。概念所教导的也必然就是历史所呈示的。这就是说,直到现实成熟了,理想的东西才会对实在的东西显现出来,并在把握了这同一个实在世界的实体之后,才把它建成为一个理智王国的形态。"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也可以认为黑格尔的"现实"具有时间性和历史性。顺便说一下,黑格尔说得这么明白的话,张先生却没有引用来作为自己观点的证据,反而去引用黑格尔说得不很明白的话而又误解了黑格尔的原意,从而根本不能证明他自己的观点,属于不当引用。张文中还有一些不当引用,我就不去罗嗦了。

黑格尔在《小逻辑》中说过下面一句话:"一个事物是可能的还是不可能的,取决于内容,,也就是说,取决于现实性的各个环节的全部总合,而现实性在它的开展中表明它自己是必然性。" 这也可以认为现实性有一个展开的过程。

不过,黑格尔的"现实"是否具有时间性和历史性,我个人还是有点拿不准,在此还要求教于高人的指点。

即便我们把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看作是有时间性和历史性的,那么我们把它改译成"真实"后也可以认为是有时间性和历史性的。

确实,光从中文字面意思上看,"现实"的"现"是动词,"现实"字面上看确实是动态的,而"真实"的字面意思没有动态的意蕴,确实是静态的。但是,一个词的意思,是不能望文生义,光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的。否则就要闹笑话,犯大错误,因为一个词的真实意思可能是与字面意思不同的,甚至正好是相反的。最典型的例如中文的"致仕",余秋雨先生就闹了笑话,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实际上这个词的真正意思正好与字面意思相反,不是"去做官",而是"送还官职"的意思,也就是从官职上退下来,就是今天所说的"退休"的意思。更何况作为一个哲学术语,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种动态过程、这种历史性加到"真实性"上去的,我们也可以说,"真实性"是从"可能性"到"现实性"(通常意义上的,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从"偶然性"到"必然性"的动态过程。

另外,张先生说"现实概念的时间性和历史性",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不是现实作为一个概念有时间性和历史性,而是现实作为理念的一种形式和属性有时间性和历史性。你能说"人"的概念是要死的,是有时间性和历史性的吗?不是说"红"的概念是不红的,"甜"的概念是不甜的吗?

当张先生在说"现实变成理念"、" 现实向理性的渐进转化" 、"将现实调和进理性东西中去"、"现实是真理的显现过程"、"真理是必然要从现实中实现出来的"的时候,在张先生的潜意识里恐怕还是把这个"现实"理解为普通意义上的,即把现实看作不是完全理性的,而是有缺陷的不完美的,并没有真正理解黑格尔对现实的特别规定。黑格尔对"现实"的理解既不同于平常人的理解,也恐怕不同于近代西方其它哲学家的理解。因此,张先生所谓的"现实变成理念"的意思大概就是指人类的现实社会从不完全理性的变成完全理性的吧?

最后,黑格尔关于理性与现实的和解的完整文字是这样的:

Ja, diese ?bereinstimmung kann für einen wenigstens ?u?eren Prüfstein der Wahrheit einer Philosophie angesehen werden, so wie es für den h?chsten Endzweck der Wissenschaft anzusehen ist, durch die Erkenntnis dieser ?bereinstimmung die Vers?hnung der selbstbewu?ten Vernunft mit der seienden Vernunft, mit der Wirklichkeit hervorzubringen.

Willian Wallace的英文译文:

In fact, this harmony may be viewed as at least an extrinsic means of testing the truth of a  philosophy. Similarly it may be held the highest and final aim of  philosophic science to bring about, through the ascertainment of this harmony, a reconciliation of the self?conscious reason with the reason  which is in the world ?? in other words, with actuality.

贺麟先生的中文译文:

甚至可以说,哲学与经验的一致至少可以看成是考验哲学真理的外在的试金石。同样也可以说,哲学的最高目的就在于确认思想与经验的一致,并达到自觉的理性与存在于事物中的理性的和解,亦即达到理性与现实的和解。

梁志学先生的中文译文:

进一步说,这种一致可以被看作是哲学真理的一个起码的外在试金石;同样,通过对这种一致的认识,产生出自觉理性与现存理性,即与现实的和解,这也应该看作是这门科学的最高目的。

黑格尔在这里说,现实(Wirklichkeit)也就是" der seienden Vernunft",英译为"the reason  which is in the world",贺先生中译为"存在于事物中的理性",梁先生中译为"现存理性"。这样看来,现实也就是一种理性,这也与黑格尔命题所强调的"现实性完全等同于合理性"是一致的。紧接着这一段文字黑格尔就提出黑格尔命题展开讨论也说明了这一点。由此看来,理性与现实的和解事实上是理性自己与自己和解。这里"自觉的理性"也就是理念。因此,当理念变成现实时,理性与现实也就最终达到和解了。

张文:"两个凡是"命题,作为他的哲学思想的一个基本命题,必须放在他的整个哲学体系和全部哲学史中加以考察。该命题所要调和的现实与理性(理念)的关系问题,以及与此相关的存在与思维、现象与本质、内容与形式、个别与普遍、有限与无限等等的关系问题,早在柏拉图那里就已清晰地凸现出来,他将现实等同于虚幻的现象直接予以摈弃,要求我们用"灵魂的眼睛"直观理念的可知世界,从而在哲学史上成为将现实与理念全然割裂开来的始作俑者;及至近代,……衍生出经验论和唯理论的持久争论;康德……仍设置了现实与理念的巨大鸿沟。在这样的哲学背景下,黑格尔……将现实与理念、存在与思维辩证地统一到理念之中,由此构建出自己的绝对观念论。

答:上面,我们已经提到了,在哲学史上,不同的哲学家,使用同一个名词,可能具有不同的意思。在哲学史上,表面上看,不同的哲学家在使用相同的名词概念,在讨论同一个问题。但实质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借用科学史家库恩的话来说,不同的哲学家可能是在不同的范式下工作的,不同的范式是不可通约的。所以维特根斯坦认为,哲学问题实际上是词语问题,只要分析清楚了词语的意思,全部哲学问题都可以消解了。这虽然是一种很极端的观点,但也有某种道理!所以后来西方哲学有一个语言学转向,哲学家们都去分析语言了。当然,研究清楚了语言,并不能完全消解哲学问题,但确实可以消解哲学史上的某些无谓争论。"现实"这个概念在不同的哲学家那里就具有不同的意思。如果说柏拉图将现实等同于虚幻的现象,那么,这个"现实"就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现实"!而近代西方哲学史上的经验论和唯理论之间的争论,是属于认识论的问题,与黑格尔所讨论的问题并不是同一个问题,因为黑格尔所讨论的问题属于鄙人所谓的实学的领域。而认识论与实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范式。上面我们已经提到了,经验论的"现实"就是经验事实,也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还有,黑格尔的逻辑学并不是通常的逻辑学,黑格尔意义上的"真理"并不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真理",这是人所共知的,黑格尔自己就非常强调这一点。所以,我认为,把黑格尔意义上的"Wahrheit"翻译为中文的"真理"也是很不恰当的,也需要改译。当然这已经超出本文的论题范围了,需另文讨论。西方近代哲学史上经验论与唯理论争论知识的来源问题,经验论认为,知识起源于经验,并接受经验的检验;唯理论认为,知识来源于理性,并且以理性为标准。两派各抒己见。依鄙人之见,如果把经验论的一套理论限于科学领域,把唯理论的一套理论限于道德教化的领域,那么就可以各行其是,没必要锱铢必较了。到了康德区分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两个领域,并说要限制科学的范围,以便为信仰留出地盘。而黑格尔却又把这两个领域合二为一,建构了一个包罗万象的庞大的哲学体系。但依鄙人之见,黑格尔这一套理论只适用于道德教化的领域,不适用于科学的领域。所以,黑格尔的精神哲学、宗教哲学、法哲学、美学和历史哲学受到人们的重视,但他的自然哲学遭到后人的耻笑。以上是鄙人的一些还不很成熟的对西方哲学史的初步思考,欢迎同道批评指正。

张文:亚里士多德应该是最早涉及现实概念的哲学家,他在《形而上学》第九章专门论述了潜能(potency)和实现(actuality),还引入了"隐得来希"(Entelechia)概念,即本质(ousis)的完全实现。……当黑格尔在《逻辑学》中评价说,"现实无疑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原则",并且理念在亚氏那里就是一种由内而外发扬出来的动力和现实时,他已将亚氏推崇为自己的理论先驱。

答:黑格尔在《小逻辑》中提到亚里士多德的"现实"概念的完整文字是这样的:

从刚才所提及的误认那直接看得见摸得及的为现实的通常看法里,我们也可以进一步找出关于柏拉图哲学与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关系问题上很流行的成见的来源了。依这种成见,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区别,在于前者承认理念并且只承认理念为真理,反之,后者否认理念,而与现实保持接触,因此被认作经验主义的奠基人和领袖。但须知,现实无疑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原则,不过他所谓现实不是通常所说的当前直接呈现的材料,而是以理念为现实。亚里士多德批评柏拉图之点,确切点说,仅在于他认为柏拉图的理念只是一种潜能,但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都共同承认唯有理念才是真理,他所不同于柏拉图之处,即在于认为理念本质上是一种动力,换言之,是完全发扬于"外"的"内",因而是内外的统一或现实,也就是这里所说的加重意义的,名符其实的现实。

黑格尔站在自己的哲学立场上来理解亚里士多德的"现实"是不是符合亚里士多德的原意呢?黑格尔认为平常把亚里士多德看作是经验主义的先驱是不对,但我们国内哲学界从前也是这样理解的,那么究竟是黑格尔的理解是正确的?还是平常的理解是正确的?也就是说,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是不是与亚里士多德讲的"现实"相同呢?这些问题都是值得研究的!

"现实"和"潜能"是一对贯穿亚里士多德哲学的重要概念,在形而上学中也有广泛的运用,但它们最基本的作用是解释运动的本质,最初是作为物理学的概念被使用的。

亚里士多德是这样解释运动的:"潜能的事物(作为潜能者)的实现即是运动。""运动是潜能事物的实现。""运动是潜能事物作为能运动者的实现。" 可见,在亚里士多德那里,运动变化的主体是事物,所以他强调指出:"离开了事物就没有运动"。 亚里士多德甚至明确地指出:"须知直接在运动着的事物和它的运动所趋向者和它的运动所从出发者,这三者是有分别的,例如木头、热和冷,这三者中,木头是运动着的事物,热是运动所趋向者,冷是运动所从出发者。既然如此,运动从属的主体显然是木头,而不是它的形式,因为形式或空间或量是既不能推动也不能运动的。""运动所属的主体不是形式而是运动着的事物,也就是说,是能实现运动的事物。" "我们已经说过,运动乃是能运动事物作为能运动者的潜能之实现。因此任何一个运动都必须有能作这运动的事物存在为先决条件。并且,即使撇开运动的定义不谈,大家还是不能否认,在每一个运动中运动着的必然是能运动的事物--例如在质变着的必然是能质变的事物,在发生位移的必然是能有位置变化的事物--因此,在燃烧之前必须先有能燃烧的事物,在引起燃烧之前必须先有能引起燃烧的事物。" 但在黑格尔那里,运动变化的主体则是理念。这是黑格尔与亚里士多德之间最本质的差别,因此可以说黑格尔是唯心主义的,亚里士多德是唯物主义的。

另外,黑格尔非常强调现实性与合理性的关系,在黑格尔那里,合理的就是现实的,不合理的就是不现实的。而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好象并未讨论现实是不是合理的问题。

在《形而上学》中,亚里士多德这样解释"潜能"与"实现":"能建筑的与正在建筑的,睡着的与醒着的,有眼能看而闭着眼睛的与睁开了眼正在瞧着的,仅是一块材料与由此材料而雕刻成形的,以及一切未制物转为制成品之间的诸对照。这些配对中,一项可释为潜能,另一项就可释为实现。"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建筑材料是潜能,建筑活动是实现,但建筑成的房子也是实现。"可建筑事物的实现若非建筑活动就是已成为房屋"。 还没雕刻的材料是潜能,雕刻成型的雕像是实现。当前直接呈现的建筑材料还只是潜能,不是现实,只有建筑成的房子才是现实。这房子是按建筑蓝图(也就是黑格尔所谓理念)建筑的,房子也就是实现了的理念。由此看来,黑格尔说亚里士多德所谓现实不是通常所说的当前直接呈现的材料而是以理念为现实,是有道理的。

张文:针对黑格尔关于现实与理性的关系的阐述所作的不同理解,还衍生出了激进的青年黑格尔派与保守的老年黑格尔派之争。这场派别之争的原因,究其实质,在于对黑格尔"现实"概念的两个侧重点的偏执:一方面,激进的观点片面强调现实的必然性和理性方面,不承认现在的东西是真正现实的东西;另一方面,保守的观点却片面强调现实的可能性和偶然性方面,认为现实无论合理与否,历史地看,都具有合乎理性的内核,终究要将理性的东西实现出来。双方各自成理,这是黑格尔概念的辩证性带来的必然结果。但赵先生就此认为:"总而言之,把黑格尔的这个命题看成是保守主义的完全是一种误解,之所以产生这种误解就是因为把他的'现实'误解为'存在'了。只有激进主义的理解才是正确的理解。"对于黑格尔的话,例如"任何不合理的事物,即因其不合理,便不得认作现实",断然不能如此简单地解读,用非辩证的观点来诠释黑格尔的辩证法,实不足取。

答:这一段文字在逻辑(形式逻辑,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逻辑学)上就很是混乱!既然说"激进的观点片面强调现实的必然性和理性方面","保守的观点却片面强调现实的可能性和偶然性方面",又说"双方各自成理",都是对的,片面的理解怎么是对的呢?下面不是说"用非辩证的观点来诠释黑格尔的辩证法,实不足取"吗?那应该说激进的理解和保守的理解都是片面的,都是不对的。

在张先生上面这句话"认为现实无论合理与否,历史地看,都具有合乎理性的内核,终究要将理性的东西实现出来。"中,其中的"现实"就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而是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也就是指现存的事物。因为黑格尔说得很明白:"任何不合理的事物,即因其不合理,便不得认作现实"。张先生认为要对这句话作辩证的理解,不能作简单的理解。对于这样一句意思非常明白的话,有必要复杂化吗?有必要作过度诠释吗?辩证法又不是变戏法,没必要故弄玄虚!如何作辩证的理解呢?张先生没有进一步解释,按他上面的意思,他大概是认为:现实既有合理的一面,又有不合理的一面。如果是这样理解,那还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吗?黑格尔命题所要强调的就是现实性与合理性完全等价!不过,我们倒可以说,普通意义上的"现实"即现存的事物既有合理的一面,又有不合理的一面。

我在原文中确实曾认为对黑格尔命题的激进主义的理解是正确的。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不对的,现在我的观点是:对于黑格尔命题的理解,不管是保守主义的理解,还是激进主义的理解,都是错误的。为什么呢?因为黑格尔命题并没有涉及现存事物和现存社会,没有对现存事物和现存社会作出任何判断。黑格尔只是提出了一个标准、一种规范、一把尺子。尺子本身是没有长短的。平常我们说长尺子短尺子,那是指做成一把具体尺子的材料的长短,而不是指尺子本身有长短。只有当我们用一把尺子去测量具体物体的长度时,才有长短之分。同样,黑格尔命题本身既不是保守的,也不是激进的,它是中性的。当然提出这个命题的黑格尔本人可能对现实政治有自己的理解,这种理解可能是保守的,或者是激进的。这就象具体的一把尺子是有长短的道理完全一样。

黑格尔自己在《法哲学原理》序言中,在提出这一命题以后马上就说:"每一个天真意识都象哲学一样怀着这种信念。哲学正是从这一信念出发来考察不论是精神世界或是自然世界的。" 这里的"这种信念"就是指这个命题里所表述的信念,这表明黑格尔就是把这个命题当作一个标准一种规范一把尺子去考察精神世界和自然世界的。当然,我们在原文中已经指出了,黑格尔的这个命题只能适用于精神世界,不适用于自然世界。所以,当黑格尔用这个命题去考察自然世界后写出来的《自然哲学》遭到了后人的耻笑,而他的精神哲学、法哲学、历史哲学、宗教哲学和美学则受到后人的重视。

下面是张文的三个结论:

张文:1哲学术语的运用是有传统的,核心概念就是哲学史的经络。因此,迻译也罢,改译也罢,都要首先尊重哲学史,尊重传统。黑格尔对"wirklich"的使用应当追溯到亚里士多德的潜能与现实学说,改换概念容易导致理解的断层;

答: 任何学术研究都不能以尊重历史尊重传统的名义来反对甚至阻碍学术创新。同样,在哲学研究上,也不能以尊重哲学史尊重传统的名义,反对创造反对创新。如果人人墨守成规,固步自封,那还有哲学史吗?那样的话,哲学不就成了死的东西了吗?不是活的东西了,何来哲学的发展,何来哲学史?

在二千年的西方哲学史上,哲学家们所用的语言就各不相同:从古希腊语到罗马和中世纪的拉丁文再到现代西方各民族语言如英语德语法语等等。如何用现代西方民族语言来翻译古希腊语和拉丁文的哲学术语,本身就是西方哲学家们研究的课题。不能说现有的、历史上已有的翻译和理解就已经很准确了,没有改译和商榷的余地了。因此,古代的哲学文本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在西方往往有多种译本。

就"现实"这个概念而言,亚里士多德用的是古希腊语,而且同时混合使用两个希腊词,黑格尔用的则是现代德语,与亚里士多德使用的并不是同一个字,这已经是在翻译了。我们已经说过了,两个人是不是在讨论同一个问题?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黑格尔站在自己的哲学立场上看待亚里士多德哲学,是不是符合亚里士多德的原意?这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同样,如何用现代汉语翻译西方哲学术语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事实上亚里士多德的"现实" 这个概念在国内并没有一个标准的唯一的译法。吴寿彭先生在商务版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中一个音译为"埃奴季亚",意译为"实现";另一音译为"隐得来希",意译为"完全实现"。 苗力田先生在其主编的人大版《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的《形而上学》中译为"现实",另一个译为"完全实现"。 赵敦华先生在《西方哲学通史》(第一卷)中译为"现实(或活动)"。

就黑格尔的《小逻辑》而言,目前国内就已经有了贺麟先生、梁志学先生和薛华先生三个译本。如果完全一样,一点也不改译,有必要重复翻译重复出版吗?尽管三位先生都把黑格尔的"wirklich"均译为"现实的",但据翻译黑格尔《大逻辑》的杨一之先生在译后记中说,从前有人把黑格尔的"Wirklichkeit"翻译为"实在",杨先生自己则翻译为"现实"。 例如,以研究黑格尔著称的张世英先生在其《论黑格尔的逻辑学》中就是译为"实在"的,并强调指出:"'实在'是真实的意思。实在的东西,不是指一切存在着的、飘忽即逝的东西,而是指真实的东西。'凡是合理的就是实在的,凡是实在的就是合理的。'" 更何况贺麟先生和梁志学先生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把"wirklich"译为"现实的",但是在个别地方也已经有改译为"真实的"。至于这个别地方究竟有多少?鄙人现在还没有全部核查过,不好确定。据我们目前的考察,上文也已经提到过了,贺先生至少有两个地方是改译为"真实的",梁先生至少在一个地方改译为"真实的"。

所以,所谓"改译导致理解上的断层"这种说法根本不能成为反对改译的理由。改译能不能成立?能不能被接受?取决于改译后能不能更准确地表达原作者的意思和思想?能不能更容易地把问题说清楚?

张文:2从黑格尔《逻辑学》的术语考察,现实并非单纯的实存或事物(Ding),而是内在地蕴含将要实现出来的真理,所以,既不能将其单一地理解为全然真实的、理性的东西,也不能简单地诠释为日常经验意义上的所谓"存在";既"真"且"实"的东西在黑格尔那里只能是理念,是精神。更为重要的是,"现实的"是具有时间性和历史性的动态过程,不是单纯静态的;

答:张先生还是没有认识到黑格尔命题的实质是现实性与合理性完全等同,还是说不能把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的"东西单一地理解为完全真实的、理性的东西。这样看来,他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既没有理解黑格尔命题,也没有理解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性"。

张先生说在黑格尔那里,既"真"且"实"的东西只能是理念,是精神。由此可见,他也没有弄清楚黑格尔的"现实"、"真理"和"理念"的关系。

且看黑格尔自己是怎么说的:

Aber auch alles Wirkliche, insofern es ein Wahres ist, ist die Idee und hat seine Wahrheit allein durch und kraft der Idee.

贺先生的中文译文:

但是一切现实的事物,只要它们是真的,也就是理念。而且一切现实事物之所以具有真理性,都只是通过理念并依据理念的力量。

梁先生的中文译文:

但一切现实事物只要是真的,也就是理念,而且一切现实事物只有通过理念并借助于理念,才有其真理性。

在这一段话中,黑格尔明确地说,现实的(wirklich)东西就是真的(wahr)东西,即黑格尔意义上的真理(Wahrheit),也就是理念(Idee)。同时强调指出是理念在起作用,正是有了理念的力量,现实的东西才是真的。

只有当理念变成现实后,理念才是既"真"且"实"的,而在理念还没有变成现实以前,理念虽然是"真"的,但不"实",因为理念还只是抽象的、可能的,还不是具体的、现实的。所以,在黑格尔那里,既"真"且"实"的东西只能是"现实"的东西,也就是说,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的"东西就是"真实的"东西。在上文我们已经提到了,Willian Wallace就特别强调过:"The Actual is Real"。上文我们也提到了,张世英先生也是持这种看法。所以,张世英先生就直接把这一段话中的"Wirkliche"翻译为"真实的事物":"一切真实的事物,就它们之为真理而言,即是理念。换言之,一切真实事物之所以为真的,即仅由于理念的力量。"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直接翻译为"真实"呢?

这样看来,倒是张东辉先生自己并"没有进入黑格尔哲学的语境"中去啊!

张文:3从黑格尔体系产生的哲学背景看,"现实的"译法既能准确地刻画黑格尔所要表达的西方哲学传统中现实与理性的张力,也能从历史的视角体现黑格尔整个绝对观念论体系所要实现的现实与理性的最终和解,而这是"真实的"译法无法达到的表现力。

答:张先生说"西方哲学传统中现实与理性的张力",这里的这个"现实"实际上是指通常意义上的"现实",即实际存在的事物,并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因为,实际存在的事物并不是完全合理的、理性的,(通常意义上的)现实社会是不完美的,因此,现实与理性之间才存在张力。

但是,在黑格尔那里,现实与理性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张力,黑格尔自己在《小逻辑》中就说现实"并不居于与理性对立的地位"(完整的引文上面已经引用过了),黑格尔正是通过把一切不合理的东西排除出"现实"之外,把"现实性"完全等同于"合理性",从而达到现实与理性的和解的。

当把黑格尔意义上的"现实"改译为"真实"后,可以更准确地把黑格尔的思想讲清楚,并且还可以把他的思想与西方近代其它哲学家的思想明确地区分开来。为什么说"真实的"译法无法达到"现实的"译法的表现力呢?

张文:此外,对于该命题中的"vernünftig"的迻译,本文更倾向于贺麟先生的译法"合乎理性的",而梁志学先生的译法"合理的"似乎意犹未尽,稍欠透彻。因为"合理的"在德文中通常对应于"rational"。从词源上看,"rational"的德文名词形式和拉丁语名词形式"Ratio"、"ratio"虽然也有"理性、理智"的含义,相当于"vernünftig",但主要还是指计算、统计、算账和推理。而且,"合理的"译法在体现黑格尔绝对观念论的理性主义方面显得略欠力度。

答:在中文里"合乎理性的"与"合理的"不是一个意思吗?只不过"合理的"省略了两个字而已,是"合乎理性的"省称,但并不影响意思的理解啊!在什么意义上说意犹未尽稍欠透彻?这两个词究竟有什么差别呢?张先生也没说清楚。查《现代汉语词典》,"合理"的释义是"合乎道理或事理"。 而《辞源》有"合理"词条:"符合事理。旧唐书职官志二'决断不滞,与夺合理。'" 意思与现代汉语相同。中文本没有"理性"一说,这个词来自于西方哲学。古汉语中的"理性"是"修养品性"的意思, 与现代汉语意思不一样。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所谓"道理或事理"大致相当于西方的"理念"或"理性"。

张先生说"合理的"通常对应德文"rational",真是这样吗?查《德汉词典》,"Ratio"只有"理智、理性、(哲理的)理"的意思,根本就没有"计算、统计、算账和推理"的意思。 难道是《德汉词典》搞错了吗?至于拉丁文我就不懂了!不过,按海德格尔的说法,西方人用拉丁文"ratio"来翻译古希腊文"logos",从而使西方人的现代理性变成了计算的理性,即工具理性。这样看来,德文和英文"rational"都是指工具理性了。但中文"合理"显然指价值理性,在我们中国文化传统中,工具理性是很不发达的,所以我们在科学理论上是很落后于西方的。这样看来,说"合理的"通常对应"rational"就完全不对了!


参考文献:

1.RedaktionEvaMoldenhauerundKarlMarkusMichel:GeorgWilhelmFriedrichHegelWerke8:Enzyklop?diederphilosophischenWissenschaftenimGrundrisse(1830):ErsterTeil:DieWissenschaftderLogik,MitdenmündlichenZus?tzen,FrankfuramMain:SuhrkampVerlag,1970,第86页;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86页。

2.德文版,第280-1页;同上,第296页

3.德文版,第280-281页

4.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296页。

5.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65页。

6.WillianWallace:TheLogicofHegel,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301-302页

7.同上,108页

8.《新英汉词典》,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新2版,第12页。

9.同上,第1107页。

10.《德汉词典》,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987页。

11.参见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1年,贺的长篇评述第4页。

12.德文版,第48、49页

13.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44-45页。

14.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7-38页。

15.德文版,第280页

16.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296页。

17.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64-265页。

18.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398页。

19.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54页。

20.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302页。

21.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403页。

22.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1年,序言第10页。

23.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1年,序言第11页。

24.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1年,序言第13-14页。

25.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300页。

26.德文版,第47页

27.英文版,第108页

28.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43页。

29.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6页。

30.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296-297页。

31.赵敦华:《西方哲学通史》(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188页。

32.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69、70、71页。

33.同上,第69页。

34.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39-140、140-141页。

35.同上,第218页。

36.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77-178页。

37.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71页。

38.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1页。

39.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75页。

40.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206页。

41.赵敦华:《西方哲学通史》(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186页。

42.黑格尔:《逻辑学》(下卷),商务印书馆,1976年,第557页。

43.张世英:《论黑格尔的逻辑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版,第321页。

44.德文版,第368页

45.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第2版,第397-398页。

46.黑格尔:《逻辑学》,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53页。

47.张世英:《论黑格尔的逻辑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版,第113页。

48.《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2版,第452页。

49.《辞源》,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259页。

50.同上,第1117页。

51.《德汉词典》,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9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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