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学过鲁迅的文章《药》。革命者夏瑜被杀,老百姓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去看热闹,更有人用烈士的鲜血治病。这篇文章强烈地批判了中国人的愚昧和麻木不仁。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我从小到今遍读史书,追求的就是“正义”。我是一个敢言、敢做、敢当的人。有人说,真正大智慧的人是知而不言、大智若愚。我不同意。不计后果去做,叫鲁莽;知道后果去做,叫勇敢。
有些群居的动物,当发现危险来临时,会发出警告,以便让同伴逃生。由于暴露了目标,它们往往成为牺牲者。我佩服这些勇士。从小到大,我仗义执言,好管闲事,推动有司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有时,我和大家一起受益;有时,我得罪了人,让大家受益。
2008年,我写了《山大后勤部门应及时办理房产证》,投往校长信箱并公开在高山西月网。本文解决了一个分房技术上的问题,引起后勤部门的重视,从而启动了办理房产证的工作,为山大几千名教职工做了一件好事。2009年,我公开发表《致徐显明校长的信》,反映青年管理人员的困难。学校降低了申报上一级管理岗位的年限。
2010年,我进行学术打假。按道理说,这绝对是正义的、对错分明的事情。然而,很多人不理解甚至反对我。有几个人,我印象特别深刻。一位我的同学,对这件轰动一时的事情竟然表示“不知道”,可是后来,他主动说早已知道。我没有让他支持我,他为何说不知道呢?直到今天,我都难以理解。
一位在学术打假方面知名的老教授,我向记者推荐采访他。不料,在采访过程中,他不同意导师剽窃学生之说,与平时打假的形象反差太大。记者不同意他的观点,与他争论了起来。事后,他拒绝记者把采访登报。显然,他怕得罪人。
2014年,我因为稿件问题致电山大校报的一位编辑,她说学生负责,她问问。不久,我知道校报可能封杀了我,再次联系她,了解一下情况。这位虽不曾见面,但是通过邮件、电话联系多年的编辑居然不接电话!一天内打了两、三次电话,不接也不回,太难以置信了!
我所在的单位整整合合,最终归并到我刚毕业工作的单位。我对曾经的老同事感到很亲切。没想到在年度考核和竞争上岗测评中,我的分数低于一位办公室的同事,而这位同事没有在那个单位工作过。无论是才能还是资历,我都明显超过她。得分不够高,说明我的人缘不够好,也说明他们从内心深处不支持我打假等行为,与是否得罪人无关。
在机关,有三类人:一部分人钻营,整天想着升官;大部分应付,得过且过混日子;极少数人有理想、想做事,却被边缘化。脸和屁股参加年终考核,胜利者是屁股不是脸。脸有棱有角,屁股忍辱负重。在官场上吃香的是八面玲珑的阴阳人而不是坚持原则的君子,说明这个体制腐烂了。
一位苏联学者说:“这种专政最沉重、时间最长的后果之一,正是在于它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内把国家置于软弱无能的领导之下,它消灭了百千万的优秀的人,使社会机体失血过多。它同时又建立了切断最能干和有才华的人的发展道路,却保证那些平庸之辈和无原则的钻营之徒(他们只善于争权夺利,搞阴谋,但不善于领导一个复杂的国家和解决国家出现的问题)飞黄腾达、官运亨通的制度。”
下级不愿得罪领导,因为前途掌握在领导手里;领导一般也不愿得罪下属,因为需要下属在民主测评中打高分,更不愿下属闹事。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环境下,坚持原则的人就成了异类。排挤正直的人有两个原因:其一,正直的人公事公办容易得罪人;其二,通过打击高尚的人获得心理的平衡,彰显他们的品质没那么低下。这就是平庸之恶。孔子说:“乡原,德之贼也。”
年少时,与人争论人“性善”还是“性恶”。我赞同“性善”论,多数人却支持“性恶”论。现在,我明白了。真心主张“性善”的是善人,主张“性恶”的基本都是自私的人。基督教徒等除外,因为他们虽然主张“性恶”,却抱着赎罪的目的生活。
我是一个高智商的人,有人却说我傻。如果为了维护法律和正义牺牲自己利益就是傻,那么我承认。包拯说:“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直”就是我为人处世的谋略。一生清清白白做人,坦坦荡荡做事。看潮起潮落,看风云变幻。一路上的风景,挺好的。我用我的笔记录下人间的善恶美丑。你有权草菅人命,我有权下笔如刀。那些得失荣辱在历史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我的转变,不仅源于对人性的认识,也源于对政治的认识。最典型的就是41岁生日那天发表的《民主与专制的反思》。制度很重要,国民的素质也很重要;如果没有基础,民主会带来大乱;在专制和民主之间,我还是会选择民主。尽管很多人对习近平评价甚高,但是我早在2013年就指出了他是个保守的左派人士。(《习近平的政治观》)他打压公民社会运动和搞思想专制令人失望,进一步验证了我的观点。
四十一岁生日时,我写道:“从现在开始,尽量少写敏感的时评,多读史书、写历史文章,空暇时整理旧文。”有想法,却没有做到,希望现在开始做到。看到不平事,要忍耐一些,尽量少批评,批评时尽量少些锋芒。继续做到“说真话”,再加上半句“但是真话也不一定全说。”放心,再怎么变我还是那个认真、清高、深沉的我。该说的,还是会说;该写的,还是会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