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媒的影响越来越大的现代社会中，要控制一个人的行动，首先要影响他的思想。而要影响他的思想，就要控制他所获的信息。正是出于对政府控制新闻的担忧，美国“电台和电视台新闻主任协会”的行为道德规范规定，新闻从业人员要“明确指明新闻的来源，标识所有外来的新闻资料”。具体说来，新闻从业人员必须说明自己所播的新闻是自己采编的，还是从其他新闻机构或取的，或是政府部门提供的。

然而，这一行规在布什治下的美国似乎遭到越来越多的破坏。不少地方上的电视台在播放政府部门提供的新闻简报时，有意无意地不提及新闻的来源，从而误导观众。下面就是几个著名的镜头：一名伊拉克裔美国人对着电视采访镜头表达他对推翻萨达姆的欣喜：“谢谢你，布什！谢谢你，美国！”；第二则电视新闻报道说，布什政府致力于“加强航空安全”，并获得巨大“成功”。第三则新闻则描述政府决心为美国农场主开拓市场。

一般的电视观众看了这些明显替政府“歌功颂德”的报道后，八成会以为那是电视台记者独立采访的公正报道。但事实却是，它们分别来自美国国务院、交通部和农业部。由于美国没有专门对内报道的公家媒体（我们熟悉的美国之音虽然是官办的，但是只面向海外），没有哪家私营的报纸或电视台会天天在头条新闻中可劲儿地夸奖、吹嘘政府官员的政绩。而且，一些新闻记者还以“耙粪者”自居，一天到晚变着法子地找当官儿的麻烦。这就是为什么水门事件一个小小的窃听案竟然能够把老牌政客尼克松拉下马，一个不起眼的绯闻案可以把风头正健的克林顿搞得灰头土脸。自从水门事件后，美国的历届政府总算悟出了一个理儿，与其与媒体对着干，还不如投其所好，与之配合，想办法让媒体为自己说话。

因此，从克林顿政府开始，美国联邦政府每年都花大钱制作一些新闻短片供电视台采用，为政府的各项立法和政策制造舆论。在过去4年中，美国政府20多个大小机构，包括国务院、国防部、人口普查署等，一共炮制了数百则褒扬美国政府的新闻、记录片或采访，然后将它们交给美国各地的电视台播放。许多地方电视台，违反职业道德，在没有指出新闻来源的情况下播出这些事先包装好的新闻。当然，美国政府的做法相当专业，并且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利益网。它通常是先由政府确定一个政策目标，然后用合同的形式包给专门的公关公司制作。完成后交由主要电视网分发，后者即从政府那里获得发行代理费，又从地方电视台那里收取放映费。最大的赢家当然是政府，它虽然花了大钱，但是，却以传统新闻报道的形式推销了自己的政策主张或立法建议。

作为反对党，国会里的民主党人对布什政府拿纳税人的钱往自己脸上贴金自然义愤填膺。在他们的督促下，隶属国会的“政府责任署”（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即GAO） 详细的调查这一做法，并发表了调查报告，认为即使电视台明确了这些新闻的来源，政府制作新闻短片的做法也可能构成了不恰当的“隐性宣传”。根据国会山民主党人的说法，为了这些“隐性宣传”，仅2004年一年，布什政府就花费了8800万美元。在第一届布什政府的四年里，用在公共关系方面的开支高达2.54亿美元，是第二届克林顿政府的两倍。

在民主党人看来，布什政府的做法与今年一月份揭发出来的阿姆斯特朗·威廉斯丑闻，并无两样。当时，美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今日美国》披露了著名保守派政论家威廉斯与美国教育部的“秘密交易”。后者资助他24万美元，秘密地请他在其主持的脱口秀节目和每周撰写的专栏中，宣扬布什政府的首要教育政策《不让一个孩子落后法案》。此案被揭露后，舆论大哗，民众为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的沦丧而愤怒。威廉斯不得不在事件曝光三天后公开道歉。

布什也在记者的逼问下承认，政府（教育部）有错，他的政府不会再花钱“雇托儿”为政府宣传。不过，这次布什政府却不肯承认有错，强调普这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因为它并没有隐瞒新闻的来源。但无论如何，布什政府的所作所为也让世人看到了，一个以新闻自由和新闻独立标榜的国家中媒体的另一面。

2005/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