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隅:卫国的革命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352 次 更新时间:2012-08-14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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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隅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卫国都帝丘,风雨如晦。

城墙下张榜处,三五成群围着些人。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么,当今圣上的父亲流亡回来了。”

“那不是前朝太子吗?”

“是啊,当年开罪南子夫人,才被迫害的。”

“我可是听说是和南子夫人打牌,被设了局,把太子之位输了遭了殃。”

“咳,这叫什么事!”

“最近好像还有人看见他天天在孔悝大人府里出入。”

“哦?有这等事?”

“何止啊,据说最近孔府前门大街每天深夜有军车来往呢!”

“这是要干嘛?造反?”

“嘘,被人听见,要杀头的。皇榜上不是说嘛,这都是谣言,是有人别有用心。”

“唉,这世道,睁只眼闭只眼吧,浑水还是少搅合的好。”

“恩....."几个人纷纷点头。

“喂,你们还听说了么,季路大人被双规了。”

“不会吧?季大人可是个清正的好官啊!”

“好官?这也不是咱说了算啊。”

“我听人说这是孔大人的意思。”

“什么啊,报纸上明明说的是季大人生病了,休假去治疗了。”

“是么?”

“原来如此!”

“恩,那准是身体出了岔子,报纸的消息必然是可靠的。”

人群里象是达成了共识,私语渐息,兴味一过,人也散去。

孔悝府内。孔悝正在给母亲伯姬推拿。家臣浑良夫侍立一侧。

伯姬一头乌金卷发,梳个齐刘海。身着玫瑰紫二色连衣裙,披戴石青刻丝小坎肩,虽是徐娘半老,倒是姿色犹存几分。此时正微合凤眼,口中却道:“儿啊,最近你那几只股票怎么样了?”

孔悝回道:“母亲,最近熊市,国内经济不景气,市场不看好,一直在跌,亏得我都心绞痛了。”

伯姬睁开眼:“什么?亏钱了?哎呀呀,你个倒霉孩子,妈妈怎么教育你的?亏心亏肾不亏钱啊。”

孔悝见母亲脸色有变,急忙唯唯。“是是,母亲大人教育的是。”

“也不是妈妈要说你,你也不小了,何况又是咱卫国百官之长。只是钱这个东西,实在缺不得,咱家养了那么多家臣婢侍,总不能拖欠人家工资吧?他们要去告御状的。你看看就因为最近手头紧,那款妈妈看上的法国时装周最新流行春装都没舍得买,化妆品也好久没更新了,妈妈怎么神采奕奕啊?”

孔悝道:“是是,难为母亲了。”

“知道妈妈不容易就好。昨天妈妈和几位一品夫人搓麻将输了点钱,还赊着账。你看怎么办?”

孔悝心领神会,从公文包里取出支票,开了一张。“母亲,您先拿着用。”顿了顿嗓子,又道:“省着点花。”伯姬立时凝眉竖目瞪了孔悝,右手一伸,把支票给了一旁侍立的浑良夫。孔悝却步。

话说这浑良夫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名义上是孔府家臣,私下却是伯姬情夫。浑良夫好赌却十赌九输,欠下一屁股高利贷,仗着伯姬事事依顺,虽然需要看人脸色,心想不是长久之计,一时却也无所忌惮。这天拿了支票便急急出门,径直去银行兑现,路上被一人拦下。此人正是蒉聩。

孤室密谈,蒉聩握着浑良夫的手说到:“小梁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回来是准备要复国为君。姬辄那小子太不是东西,整天就知道捧着瓶二锅头,以致昏庸无道,一朝权力在手,连亲生父亲是谁都忘了。简直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当年我为追求博弈自由被南子所迫害而去国别乡,可我每天梦见故国山河,我虽然穿了洋装,心依然还是卫国的。我不忍看到我这么热爱的国家败在我那个不肖子的手上,我需要你还有我姐姐的帮助,让我重振旗鼓,带领卫国富国强兵完成四个现代化。只要事成,我一定让你尽享富贵尊荣,你以前犯的那些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你也不必在屈身孔府家臣,我还会给你和我姐姐那事一个名分。”

浑良夫听得既喜且惊,惶惶不知所言。“殿下,不,应该是陛下。这事是好事,我也感慨于您这些年的遭遇,如今朝纲不振也正需要您力挽狂澜。只是兹事体大,我能力所限,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上忙?”

“我已谋划好。我要摆个鸿门宴,只要里应外合,大事可成。你要做的就是使我姐姐劝服我侄子孔悝,让他这个百官之长做我的内应,以军事行动策动革命。孔悝虽然有点愚钝,但是个孝子,只要我姐姐伯姬肯出手,他不敢不从。你只要给我姐姐吹吹枕边风,旁敲侧击就好。”

浑良夫恍然,再三思虑蒉聩的承诺,决心放手一搏。辞别回府,浑良夫趁四下无人,溜进了伯姬房间,房内伯姬正在十字绣。“夫人,我有一事与你相议。”浑良夫走到伯姬身后,双手轻抚其肩。

“达林,什么事啊,搞得你神神叨叨的?”伯姬仰起头问道。

浑良夫前趋,顾盼之后去关上了们窗:“夫人,你弟弟回来是要复国为君,要我们帮他。现在万事具备,只欠实力,必须要动用孔家军。这就靠只能孔悝了。孔悝是你儿子,只要你开口了,他不敢违逆。”

伯姬张目结舌,针头情急之下扎了手。“你确定不是谣传?”

浑良夫道:“是蒉聩亲口对我说的。”

伯姬停下十字绣,攥紧了纤手道:“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是我的侄儿,一边是我的弟弟,这不是骨肉相残吗?我干不了。”

“什么叫干不了,你难道不为我们的将来打算一下吗?这事如果成了,我就是开国功臣,封爵赐邑,位受九锡,到时我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为花钱而愁了,我什么都给你买进口的。而这一切现在全部拿捏在你手中。哦,爱姬,还记得么,我们曾经的誓言: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浑良夫深情款款,拉起伯姬的手,眼睛眯成一条缝。

“此情绵绵无绝期......”伯姬泪花盈盈,撩起长裙,一个华尔兹步子,忽而收势。“好,就这么着了。”

浑良夫听罢,一把卷入伯姬,一个熊抱。另一手掏兜摸出手机,给蒉聩发了一条短信:事成速来。

蒉聩此时正和几个手下玩斗地主,嘴上叼了一根烟。铃声响起,蒉聩一看短信大喜,一把甩了牌,起身叫道:“走,去孔府。”

蒉聩为掩人耳目换上行装,开辆敞篷车嵌入孔府。命左右设伏于外庭。浑良夫在内庭迎接,两人径直进了密室,伯姬已在等候。

众人坐定,蒉聩开口道:“没想到姐姐如此爽快答应,真是深明大义,为国为民,忠心可嘉。只是不知侄儿那边如何是好?”

伯姬笑道:“呵呵,贤弟客气了。我虽是女流,也识得大体。至于悝儿,等晚上他下班回来,我会说服他的。”

“如此甚好,甚好。哈哈哈......”三人相视而笑。

孔悝这天加班,有许多政事要处理。京都近来不太平,处处流言四起,或说晋国正在整治武装,要兴兵来犯,停止对卫经济贸易,切断对卫的酒业供应。或说前太子蒉聩秘密回国是要发动政变。或说帝丘欠收发生饥荒,通胀又居高不下,朝廷对国内经济已经失去控制。纷纷扰扰,一时人心惶惶。孔悝忙完政事,正前往卫君办公室述职。不想卫君姬辄正在内廷举行新春夜宴,姬妾成群,左拥右抱。孔悝想著述职的事,又回家心切,又怕扰了卫君雅兴,正左右为难。姬辄逍遥之际却一眼看到了门口急得直跺脚的孔悝,扬声道:“孔爱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同欢乐!”

孔悝闻言立马回答:“陛下,今天的工作还没向你汇报呢。近来京都不是很和谐啊,百业凋敝,谣言四起,人心不定,恐有变量。圣明的陛下,现在正需要你发表重要讲话,传达内部精神维持国内局势稳定啊。”

姬辄酌了一口酒说道:“什么?谣言四起?丫的,去辟谣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留着你们就是紧要时刻干活的啊。你去张个皇榜,要那群刁民闭嘴三天,不听话着立马逮捕给我活埋了,看他们还敢多嘴。”

“陛下三思啊,这样恐怕会使事情恶化。目下国内经济经不起折腾,还是着力于扩大内需较好,物价这事也得平稳一下百姓情绪,何况晋国正在外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卫君道:“爱卿的话也在理。那你先签发几个红头文件,传达我的精神。宣传一下我整治经济的政策,告诉他们物价还在安全线下。至于晋国也不要担心,我和他们国君是酒友,他酒量不如我,没胆子来犯的。你去重申一下我卫国一贯的外交政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要是还有刁民别有用心,也不要客气。”

“喏!”孔悝别无他法想想也好应允。

卫君道:“爱卿,来,找个位子坐吧。寡人赐你御酒三杯,犒劳你一下。”

孔悝无奈只好坐下,姬妾来迎,举箸捧杯,把酒言欢。

又是倩影笙歌,觥筹不夜天。

夜半时分,皓月当空。城阙亭榭,帘幕无重数。宴罢,孔悝微醉回家。

孔府是夜烛火通明,不见孔悝归,蒉聩、伯姬、浑良夫三人各怀心事,皆夜不能寐。门外马鸣车歇,宅门洞开,伯姬知道这是儿子回来了,便在堂前迎接。

“儿子过来,你舅舅来了,快去拜见。等会妈妈有事跟你说。”

孔悝一听,心底便知一二,立时醉意全消。半推半就,跟了伯姬进入密室。果然,蒉聩、浑良夫都在,等的都有了倦意。

伯姬站定,首开生面说到:“儿啊,还不拜见你舅舅。”

孔悝抬头看了一眼,略微不情愿地下跪叩首。

“儿啊,父母之族内,谁是你的至亲。”

孔悝回答:“父族中是伯叔,母族中自然舅舅为至亲。”

伯姬道:“你既然认为舅舅是至亲,他几番前来,你又为何不拥戴他呢?”

孔悝正色答道:“当今圣上是先君灵公亲命,儿受禄拜相,有忠君之责,又岂敢违逆?舅舅既是圣上父亲,血肉至亲,又何必相煎太急?”

“儿啊,忠君是责,尽孝难道不是吗?你舅舅当年被南子那妖妇迫害,才被迫流亡,先君灵公受其蛊惑,才一直没有给你舅舅平反。可是姬辄是你舅舅的亲子啊,他继位之后非但不尽孝道,反而仍然使你舅舅饱受流离之苦,你说是谁相煎太急?如此不孝之人如何配当一国之君,使天下归服?”伯姬说毕自己也觉着得意,长吁一口气,仿佛心悬大石落地。

孔悝竟一时语塞,心底却翻江倒海。

此时蒉聩一瞥孔悝,心知大事将成,便马上接过话题。“我的好侄儿,舅舅选择今天这样的方式,实在是迫于无奈。我一人的遭遇不足挂齿,但是正义不彰,公理尽丧,我是不忍见先祖的基业葬送在姬辄这个混蛋手上。”

蒉聩顿了顿又继续说到:“你也知道他整天沉迷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任奸佞,逐忠良,简直是荒淫无道。他于内搞不好经济,现在通货膨胀已经使得民不聊生了,我想你也知道。经济衰败,我听你母亲说你炒股亏不少多钱,你看看影响多大啊。于外也没搞好外交,现在群雄并起,危机四伏。尤其是强势的晋国控制了联合国的发言权,姬辄倒好只混了个成员国,屁都不敢放。这是丧权辱国,要亡国灭种的。再说自古宗法制本是父亡子继、兄终弟及,当初我父亲灵公之所以把王位给他,就是南子那妖妇的诡计,借着小孩子的幌子,掌握实权,就是误国误民啊。侄儿,你是博士出身,熟读史书,难道不明就里吗?”

孔悝早已瘫坐在地上,束身低首,凝眉敛气,戚戚然若有所失。“罢了罢了,孩儿从命就是。不过,我现在仍是受禄之臣,不想亲自动手。让我母亲负责下令去做吧。陛下今夜酒醉,此时估计正在梦中,正是良机。此事宜速战速决,以免生变。”

蒉聩大笑道:“甚好甚好,打铁趁热,倒省了我的鸿门宴。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啊,天助我也。”

三人大喜,伯姬马上唤来左右,准备笔墨,让几人签字画押,歃血定盟。伯姬忽然像变了个人似地,充满了力量。立刻召集孔家军,定浑良夫为急先锋,连夜入宫。

宫廷大乱,卫君姬辄醉梦之中,避之不及,内侍奏道:“孔家军作乱,他们还口中喊着是奉太子之命来捉拿逆子的。”姬辄听闻犹如晴天霹雳,酒意顿醒,想着大势已去,三十六计走为上。在一群保镖护卫之下,姬辄匆忙之中掳了一打二锅头,从密道夺路逃去。

忽而天象突变,狂风大作,雷鸣雨骤。禁宫一片剑影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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