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典电影《玛莲娜》(又名《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里,十三岁男孩雷纳多的视线每日流连于玛莲娜性感的胴体。他甚至从她的院子里偷走晾晒的内裤,晚上罩在头上,兴奋不已。这种感觉大约青春期的我们都有过,也都能理解——远远凝望自己爱慕的对象,把她想象得远比实际好。如果哪一天有幸同路一段,也许一句话都没说,却兴奋难耐,怀揣一千吨幸福羞涩地跑回家去,然后才尽情倾泄到纸上或手上。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幻想过度,消得憔悴,甚至感慨自己当初瞎了眼。我们难忘这样的青春萌动记忆,不过更惊讶于有人到而立之年依然没有告别这样的状态。
这一次回来再兴奋的是韩寒,他去了另一个岛屿——台湾,触摸到了他心仪已久的“女神”。那感觉就好像杰克踏上去美国的泰坦尼克,就好像刘姥姥第一回进大观园。台湾蓝营杂志《远见》促成此番大陆高富帅代表团访台。代表团里最引人注意的不是知名经理人李开复,不是知名经济学家许小年,理所当然是话题明星韩寒,以及和他握手的投票政治明星马英九。有网友惊呼自己简直在做梦。那一声“久仰”以及那轻轻的一握必将湿润无数民主少男的春梦。在这之前,网络上流传着以韩寒与郭敬明为主角的断背小说,极其缠绵地描述二人近似虐恋的过程。我们可以猜想,这个断臂故事的主角将要将要换人,与韩寒颠鸾倒凤者将变成小马哥。
与台湾短短几天的接触,已令韩寒含苞待放,提不动腿。他回到大陆就下笔千言,意犹未尽,尽情讴歌美人台湾,贬斥丑婆大陆。他和朋友去台北的眼镜店修眼镜,眼镜未及修好,店主先给代用品应急。这种我们小区眼镜店常有的服务令他惶恐不安,担心是一个圈套。他在出租车上遗失了手机,刚联系出租车公司,司机已经主动将手机送回酒店。韩寒感动无比,说他“石化”了。我看不如说,他湿了。那个司机叫王松鸿,韩寒真诚地记下了他的话:“不需要(感谢)啦,很正常的,小事一桩,我们都是这样的。”
“老婆是别人的好”,这句俗话不一定对,但大陆那些见义勇为的的哥、热心肠的小贩恐怕是不会让韩寒湿的。但无论如何,从前坚决不相信雷锋的韩寒终于相信了台湾雷锋的存在,这确实是对人的本性的回归。我们要感谢台湾民众教育了大陆的冥顽少年。
为了表达激动,韩寒毅然选择他以往一向鄙视的大陆中小学生作文法,博文前半段就像我们小学时常见的命题作文《记一件好人好事》,虽然就是流水帐加大惊小怪,但是韩寒记了三件好事,可以说超额完成课堂任务。在作文后半段,他则采用中学老师常教的“以小见大”方法,把三件好事上升到中华民族文明根基的高度上,盛赞台湾香港庇护了中华美好文化。同时采用初中生作文经典方法——对比——贬斥大陆新中国只“教人凶残和斗争”,“使人贪婪和自私”,如今只有炫富和奢豪。他用初中作文另一个经典方法——排比——罗列自己在大陆生活的深深失落感。作文唯一的亮点似乎从鲁迅《一件小事》而来,感慨“当他人以善意面对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可惜他并没有如鲁迅那般从自己身上压榨出一个“小”来,而是把所有的“小”立刻归之于官方和民族——“除了利益和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我们几乎对一切都冷漠。这些冷漠和荒诞所催生的新闻都被世界各地的报纸不停的放在头版,虽然可以说这是官方的错,但无奈却也成了这个民族的注释。”文章开头,韩寒写飞机降落时,手机里正好播放到张艾嘉的《戏雪》——“1948年,我离开我最爱的人……岁月若能从头,我很想说,我不走。”写到结尾,我想已经提不动腿的韩寒的电脑上真应该播放张宇的“都是你的错,都是月亮惹得祸!”
可以说,韩寒上纲上线的调门已经超过任何一国任何一家报纸。可惜台湾没有人民日报或者精神文明办,否则韩寒绝对可以当上标兵记者。我不禁怀疑,这真是那个以前没事就埋汰央视记者调门太高的韩寒吗?或许韩寒自己也为这样的调门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在倾泄感言之前先强调“这篇文章里不想谈论什么政治和体制。”可惜他的思考水平只能凡事归咎为政治和体制,如此强调只能是自欺欺人。
韩寒提到的大陆的弊端确实存在,比如“政府和小部分人有钱”,韩寒自身就是证明。但大陆并非只有缺点,而韩寒既没有改革弊端的信心,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会对着台湾娇喘。写八股文满足“姿态党”大批判和献媚的快感,可见韩寒们的快感也很单一,缺少花样。
我不建议读者用政治的眼光来评判韩寒这篇作文,更不赞同“代笔质疑”派从语法角度去抠他的语病。因为这种文章显然是在一种畸形心理下写出来的,更适合同胞们用心理学的视角,怀着关爱问题老少年的态度来体察和谅解。比如韩寒说台湾“也许不是最好的,但的确没有什么比它更好了。”这句话从逻辑上看显然有语病,质疑派会说韩寒语法不通。但这句逻辑不通的句子却恰好反映出韩寒们内心的情感逻辑——现实面前越来越感到无法说它是最好的,却又不甘心,拐弯抹角换个说法还要把它说成最好的和唯一的,所以才会出现言语上的精神分裂症状。青春期的期望太强烈,就会出现自欺的梦幻和梦话,我理解这种痛苦,也祝愿韩寒能够早日走出。
在韩寒看来,1949以来的大陆除了他自己之外整个就是一个错误。各人有权利有自己的看法,比如越来越多的人会认为,韩寒自身才是1949年以来的一个错误。我对这些说法均不能表示完全赞同,我只认为青年们应该早日告别“摸一下就射”的不成熟状态。
我们得承认韩寒少年时候的一些经历确实曾经击中过我们的向往,但那只是青春期的一个阶段而已。我认识不少刚毕业的本科生,当年都是忧郁的韩粉,如今却已坦然而独立,深感韩寒已经落伍甚至对他表示同情。青春记忆是值得怀念的东西,更是需要被超越的东西。当韩寒最近在微博上搬出高中时候的信件来怀旧,更多的青年却在大步往前走。海峡对岸,马英九一声世故的“久仰”意味着台湾人也有自己的判断。在韩寒激情书写之后,又表示“感动”,这样的敷衍精神确实令人感动。如果韩寒再要继续激情,怕是马英九也不知道该怎样半推半就了。我的台湾朋友们对两岸看法远比韩寒冷静。台湾联合晚报5月11日更是援引的士司机王松鸿的话说:韩寒把他的名字搞错了,韩寒写的是“王鸿松”,说韩给他打电话,说要答谢,他不知道韩要答谢他什么,韩寒告诉他自己是大陆很有名的作家,回大陆后,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发表在文章中。看来台湾的士司机确实有平常心,没像韩寒一样high。 我祝福台湾,因为地位特殊,能够享受弹丸之地才能够享有的便利。我们大陆的国民却既不能傲娇也不能怨天尤人。中国做得还不错,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是靠撒娇的中学生作文,什么也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