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春晚，农民工歌手旭日阳刚组合一曲“春天里”震撼登场，给春晚带来一股新风，好评如潮。然而，就在那近于吼唱的“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这春天里……”的歌声还在人们的心头缠绕，网络上早就传开了“春天里”的所谓“禁唱令”，一场“春天里” 的风暴似乎来临了！旭日阳刚和 “春天里”的词曲作者、原唱汪峰也就先后进入了我的视野，引起我对这一演艺现象的好奇、关注和思考。
一、网络造星旭日阳刚“春天里”首获春晚“直通卡”
我在“平生第一邂逅”（爱思想首发）这篇小文中提到，1954年岁末在汤用彤先生家第一眼见到大学生肖静宁时，乐黛云就说她爱唱歌。至今难忘在北大未名湖畔、临湖轩旁，她连唱1、2小时歌的情景。我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不会唱歌的哲学讲师，但奇怪的是，我却非常喜欢听她的歌唱，不仅欣赏而且受到潜移默化的感染。这一情况竟然伴随我们一起变老、直至金婚年华的一生。有一件事不妨提一下。肖静宁在大学二年级经过严格的考试参加了“北京市大学生合唱团”（郑晓瑛指挥），她星期日要练唱不能来北大，我就见不到人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很不好受。好在，当时又成立了一个“北京市大学教师合唱团”（活动地点也在北京地质学院），我打听到担任指挥的恰好是哲学系的、我的学生（池超波，1955年毕业分配至厦门大学哲学系），就要求他让我直接参加，获得应允。这可以说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开后门”，这是一次多么美丽的“后门”。
我和肖静宁对中国第一晚会——“春节晚会”有着特殊的兴趣，因为它承载着太多的亲情记忆。春晚头几届我们还是与孩子们在一起观看的。气氛热烈，节目精彩，全家乐不可支，笑的前倒后仰。以后孩子们相继远走高飞了，那些全家挤在一起看春晚的情景已成为过往的美好记忆。时过境迁，但是，我和孩子们心目中始终保持着对春晚的那一份情趣。春晚不仅是13亿百姓的春晚，也是全球华人的传统佳节的盛宴啊！当看到屏幕上放出全球各驻外使馆、留学生打着横幅兴高采烈地向祖国拜年时，就会强烈地想到自己的孩子们似乎也在其中，好像跨越时空依然相聚在春晚，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春晚年年办。2011年春晚最引人注目的是，同时有三个节目让草根明星集体亮相。他们是西单女孩任月丽演唱的原创歌曲“想家”；旭日阳刚翻唱的“春天里”；深圳民工街舞团的激情“街舞”。 春晚把视线放在社会最底层的“打拼者”和外来务工人员身上，引入草根文化，是顺乎民心的进步。其中尤以旭日阳刚的故事最具传奇性。
“旭日阳刚”是一个叫王旭的“河南大叔”（44岁）和抱吉他的、叫刘刚的“东北小伙”（29岁）的农民工忘年交组合。为了音乐梦想，他们在北京地下通道唱歌已多年。2010年7月，炎热的夏天，他们在10平米的合租小屋里，光着膀子，抽着劣质烟，桌子上有许多空啤酒瓶，他们用一种能豁出去的劲唱着汪峰的“春天里”，当唱到“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便情不自禁地猛一仰头，还把下颌一绷。一位朋友用手机偶然拍下这段视频，把它放在网上，无心插柳柳成荫，一夜之间竟有30万的点击。在旭日阳刚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网络造星运动实际上已经开始；他们更没有意识到这个几分钟的、粗糙的、甚至不雅的“春天里”的视频将迅速改变他们的命运。
众所周知，旭日阳刚的走红是与翻唱“春天里”密不可分的，正是这首歌造就了一对草根明星。有意思的是，原作汪峰在第2天就看到了这段“春天里”的网上视频，确实非常感动，觉得他们读懂了他的歌，演绎的很好。正是这种音乐上的心灵相通，汪峰很想在生活上和音乐上帮助和提携他们，促使他采取了一个惊人的举措：第一次将他们从底层推上高不可攀的上海的演出大舞台，邀请他们作为嘉宾与自己同台合作演唱“春天里”。这不仅为旭日阳刚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还可能预示着这对流浪歌手的新的开始。
“2010怒放 摇滚英雄上海演唱会”（2010-11-13） 是一次摇滚群星大型演唱会，顶尖歌手通通到场。旭日阳刚要面对数万听众与汪峰同台演唱“春天里”。事先，在北京进行了排练。旭日阳刚是第一次见到录音棚，第一次与乐队配合，第一次与专业歌手合作，需要一个适应与磨合的过程，汪峰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耐心与辛苦，令在场的工作人员感动不已。这次演唱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与反响。
旭日阳刚凭借翻唱“春天里”以势不可挡之势在CCTV“星光大道”的竞技中一路过关斩将，先是夺得“周冠军”（2010-11-01）；继而夺得“月冠军”（2010-11-29）；本来呼声极高的年度总冠军最后被山东普通农民摘取，旭日阳刚荣获总亚军（2011-02-16）。旭日阳刚赢得了无数的掌声，戴上了大花环，他们俨然已是当红的草根明星了，开始被邀请参加各种演出活动，包括带来财富的类似走穴的商业演出。他们的生存状态相应得到巨大的改善。
春晚渐行渐近。2010年岁末，CCTV推出“我要上春晚”的选秀节目总决赛，其宗旨就是为春晚输送优秀节目，承诺根据观众投票产生的“人气王“——人气指数最高的直接送上春晚舞台。此时已经有了很高知名度的旭日阳刚再次以一曲“春天里”成功搏出，最后首次获得春晚“直通卡”（2010-12-28），直接登上万人向往和瞩目的春晚（2011-02-02）大舞台。汪峰正式获得这一消息后，还是同意旭日阳刚在春晚再唱“春天里”，并表示将CCTV给予的版权报酬转赠旭日阳刚，希望他们买一把好一点的吉他。春晚这个特殊的舞台使旭日阳刚完成了一次梦幻般的迅速而华丽的转身，可能他们还来不及思索下一步如何走，还不知道在转身后他们如何保持质朴和开心，就身不由已地卷入商业名利场中去了。
汪峰在旭日阳刚圆了春晚梦之后，越来越感到事情不对劲了，在原先多次打招呼不能再无偿演唱他的歌而没有被重视的情况下，汪峰不得不叫停——不让他们再唱“春天里”。一时间，汪峰被卷入风口浪尖的舆论漩涡中；也使旭日阳刚的春晚演唱的“春天里”成为绝唱。
其实，旭日阳刚的歌唱传奇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选对了歌，他们翻唱的“春天里”令人难以忘怀。这首歌的歌词很有生活意境，曲调大气，质朴平实，起伏跌宕，对比强烈，刚毅有力，冲击力强，很适合他们的草根身份和经历处境。以至有人还以为这是一首农民工的歌呢。王旭音色粗犷、苍凉，刘刚伤感、纯真，他们的组合互补性很强。当他们唱出最经典的两句歌词“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这发自内心的直逼人的心灵的嘶吼，唱出了全社会相通的情绪，不仅唱出了城市民工群体的渴望和诉求，也唱出了无数人对于生命的敬畏与憧憬。甚至境遇好的佼佼者也会被打动。如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鲁豫在《说出你的故事》栏目采访旭日阳刚时，听到他俩的歌声不时抹眼泪。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春天里”这首歌本身具有的品质。
春晚以后，旭日阳刚成了当红歌手，他们的音乐梦想是不是实现了呢？他们的物质生活已“一夜脱贫”，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出名，20多天被媒体包围着，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们用“可怕”来形容成名的过程。汪峰希望旭日阳刚继续走下去，并认为，从长远看，热爱音乐，继续保持对音乐的梦想，必须有自己的音乐。是的，你是草根时，人家善意帮助你，无偿提供好歌，不能在成名之后，还拿着别人的成果当自己的去获取名声和财富，这是一种侵权的不正常的现象。在热闹非凡的鲜花掌声、签名合影，各大电视台轮翻采访的高潮之后，相信旭日阳刚会冷静思考今后的路如何走，如何走的更好，更长久。
二．“春天里”引爆汪峰上海个唱全场最高潮
汪峰是1970后出生的学院派音乐奇才，自幼接受严格的音乐教育。5岁开始拉小提琴，一拉就是17年。从音乐学院附小、附中直至音乐学院本科毕业，分配到北京中央芭蕾舞团。可是他完全不安于现状，过了20岁执着进入流行音乐圈，自己写词作曲，自己歌唱，奋斗十几年，修成正果，出了8张专辑，成为才华卓越、思想深邃的摇滚歌坛巨星，多次入围中国“音乐风云榜”。他气质优雅，生活优越。可是，他怎么能写出“春天里”这样打动无数人的歌呢？无论是底层打工者、一般普通人乃至白领阶层的心灵都会受到震动，无论是80后、90后，中年、老者都会产生共呜。
我们当然不满足于旭日阳刚难以释怀的翻唱，抛开春晚的各种迷人的外衣和各种特定的附加因素，从音乐的角度，去认真听一听汪峰的原唱和他的其他作品，我们终于被折服了。他的噪音非常独特，一种难以模仿的美，具有唱摇滚的那点沙哑，歌声很动听，很纯朴，激情澎湃，收放自如，那种穿透性，爆发力，音乐表现力才真正唱出了这首歌曲的灵魂，直达人的心灵深处。
在这个浮燥的社会，很多人迷信炒作。汪峰却是凭实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汪峰自己认为，“春天里”是一首具有优秀品质的歌，自己并没有因为生活的优越和改变而让作品空洞矫情，而是更多的将作品指向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以及所有曾经经历的真实生活。“春天里”表明汪峰自身的状态、理解能力、表达能力进入了一个高度成熟的阶段。是的，这种源于生活感悟的作品才有生命力。汪峰值得称道和尊重，也值得思考。
有人称汪峰是一个用音乐谈话的年轻思想者，他用敏感的内心体验社会，关注社会，诠释社会，他头顶硕大的光环，并没有迷失在名利中，他主动与流浪歌手交朋友。一再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努力，足够的坚强，足够坚实的心理基础对待打击、挫折和纠结。他在接受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许戈辉“名人面对面”栏目采访时，这样诉说自己。2000年之前，自己需要表达，需要机会和一定的物质，更好的生活和做音乐。怀揣梦想和勇气，那时资讯远没有现在发达，只能在北京骑着自行车，找人借钱做“小样”到处推销自己的音乐。长期在音乐学院的艰苦训练使自己完全懂得，任何事都不可一蹴即就。以后名气渐渐来了，汪峰反而进入了特别痛苦的时期，发现自己会被一些名利牵扯，有一些得失在作怪。还好自己是一个经常习惯于反思的人，内心始终有一种梦想与信仰，不会因为生活质量好坏、命运起伏而改变。他懂得只有经历创作的无数辛酸，才会有经久不衰、源源不断的直指人心的作品。正因为汪峰的歌反映了他自己成功与奋斗的历程，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改革开放后的一代人、包括我的孩子们的感受与经历。他的歌也就有了广泛的知音。
“春天里”是汪峰成熟时期的作品。他想到过去自己也是得到别人的帮助才有今日的成功，就很自然地要对怀有音乐梦想的底层农民工进行提携，直至合作演出，这对他们今后的发展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没料到，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旭日阳刚因翻唱“春天里”成名势如破竹，支持的、炒作的力量太强大了。一时间，旭日阳刚与“春天里”牢牢捆绑在一起，汪峰反而被遗忘，遭贬斥。汪峰虽经常反思自己不要为名利所困，但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要争，要保护。维权是正义之举，他维护了自己的正当权益将会有更多的人受益。经历一场因“春天里”爆发的风口浪尖的冼礼，汪峰对自己的作品更加珍爱，“春天里”在汪峰的春天里终于放射出更加灿烂耀眼的光芒。
2011年3月26日“信仰2011汪峰上海演唱会”，是一场真正的春天的盛会，汪峰激情澎湃地唱了3个小时、数十支歌，令观众万般倾倒。令人格外注目的是“春天里”这支歌，在开唱之前，大屏幕放出各种翻唱的视频，包括有旭日阳刚的镜头，体现了他的大度。汪峰演唱的“春天里”引爆全场最高潮，汪峰还高声呐喊“这是一首属于所有人的‘春天里’”，并建议大家相互拥抱，共同拥抱春天！在春天里全场高声合唱“春天里”，这是何等的气势！这是对汪峰最大的激励与赞美！
三．汪峰正常维权受到理解与尊重
以上文字，粗粗写了我通过春晚“春天里”了解的三位歌手——60后（王旭）、70后（汪峰）、80后（刘刚）。他们的年龄、身世、处境、所受教育、成就、名气、处世可能有很大差别，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但是热爱音乐，追求梦想，他们曾经在一起唱着春天里的歌。汪峰善意帮助过旭日阳刚，旭日阳刚也心存感恩，这种建立在音乐的心灵相通之上的、跨越差距之间的交往是一件高尚的事情。
但是，当旭日阳刚走红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唱歌不仅出名，还带来他们不曾想过的财富，仍是一味地用“春天里”进行走穴、圈钱。并俨然以“春天里”的主人自居。汪峰开始不能再容忍无偿占有他的成果去做维持生计之外的活动。随着演出的频繁，旭日阳刚也有了自己的经纪人，汪峰向经纪人打了招呼，可是没有得到改正。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人，和一些无知者伺机制造混乱将汪峰激怒。他不得不站出来，以极大的勇气写出了有人称之为“维权宣言”的5000字的长文（2011-02-11），说明自己从艺的心路历程，和自己对“春天里”演唱风波的明确态度，毫不含糊的“叫停”，彰显正常维权的决心。
可笑的是，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浮燥的社会里，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弄清事情的原由，不顾基本的权益公正，在丝毫不了解汪峰的情况下，就挥出一种“杀手锏”，说汪峰是红眼病，旭日阳刚把“春天里”唱响了，超过了汪峰，让汪峰出了名，汪峰眼红了才来禁唱等等。汪峰对这种指责不屑一顾。他严肃地写道，创作是一个艰辛的过程，最根本的是拥有自己的作品，强有力的作品胜过一切争论 ，超越所有的是非。这个年轻的音乐人的这种见识与勇气令人十分钦佩，这是对付红眼病“杀手锏”的唯一方法。奇怪的是，无独有偶，红眼病这个词好像在学术界也经常用作毫无成效的、妄图摧毁他人的滑稽工具。
当凤凰卫视许戈辉又问，汪峰作为一个强者为什么对旭日阳刚不能扶持到底？这个问题使汪峰承受很多非议。这里面有一个法律和情感的问题。在旭日阳刚处于底层、怀揣梦想时，给他们帮助是真善美的行为。但他们地位改变了，还是一味有针对性的只翻唱“春天里”和他的别的歌，这就变味道了，无偿占有他人劳动成果去赚取财富就是侵权，不能因为情感而模糊产权界限。汪峰说这种情况在我国流行歌坛史上还是第一例。因为汪峰还有签约公司，还有团队，旭日阳刚这样做不仅侵犯汪峰的权益，也损害他们的利益。关于维护音乐著作权的问题，其中对翻唱的规定已很明确。还是要依法办事。汪峰与旭日阳刚的交往扶持与维权显示了他排除某些媒体干扰，向公众表明真相的勇气与智慧，做的及时有效。在烟消云散后，汪峰认为，这场风波没有胜者，是公正和维权的胜利，这使我受到深深的启发。
春晚听到旭日阳刚唱的“春天里”深受打动，老泪夺眶。我也看一些选秀节目，感到特别不易。你们是有实力的，是幸运的。“星光大道”的周冠军、月冠军、总亚军；“我要上春晚”的“人气王”更不易了，直达春晚，真是梦想成真，你们是值得庆贺的。你们对帮助过你们的汪峰心怀感激，你们对汪峰的维权表示尊重，还对自己侵权表示歉意。这是纯朴、善良的农民工本色，你们做的对。你们的感恩态度对于化解矛盾、平息风波起了很好的作用，相信你们今后会有好的发展。
最后，我要用2011年汪峰的一首感人的新单曲——“像梦一样自由”作为这篇文字的结束。这是音乐人汪峰在经历不久前的“春天里”的风波后有感而发的。我深深懂得，或许“放下”与“告别昨日”并非易事，这实际是一次心灵的搏奕。先摘录几句歌词：
你是否还会牵挂我，
我最亲爱的朋友啊，
当我决定放下所有，
走上自由的路
你是否还会陪着我
我最思念的亲人啊
当我已经告别昨天
驶向去未来的路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像天空一样坚强
在这曲折蜿蜒的路上
体验生命的意义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像大地一样宽容
在这艰辛放逐的路上
点亮生命的光芒
这首歌表达出有摇滚诗人之称的汪峰在那种经历过后，渴望自由的勇气，追求梦想和纯真的态度，有一种广阔、高远、强壮、刚毅、大气的品质，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力量。这首歌像他的其他音乐一样，充满了对内心的无尽力量的追求，对未来百折不回的期待。又是一首指向心灵的歌，感同身受，我要像歌中唱的那样，“告别昨天”、“放下所有”，在有限的生命中不倦地追寻未来的自由梦想……
（2011-04-10）
附注：本文由肖静宁提供初稿，杨祖陶修改定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