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诸位亲王殿下!
女士们和先生们!
在这个大厅里曾有许多获奖者在你们面前发表过受奖演说,然而,大概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给瑞典皇家学院和诺贝尔基金会带来如此之多的麻烦。有一次,可以说我曾经来过这里,尽管不是血肉之躯来过;还有一次,是最尊敬的卡尔·拉格纳·基耶罗先生已准备动身前往我国光临寒舍了;再就是这一次,我终于亲自来了,不合时宜地占着多余的座椅。为了使我能够发表3分钟的演说,竟需要经过3年多的时间,而皇家学院常务秘书今天又不得不给我这样一个作家第3次提供机会。
正因为我给你们大家带来了如此之多的麻烦,我在这里应该请求诸位原谅,尤其应该对你们已故的前国王和你们大家于1970年在这里面对空座椅所举行的那次热情的祝贺仪式表示感谢。
然而请你们相信,一个获奖者要把4分钟的演说装在肚子里4年,这同样是不轻松的。当我最初准备到你们这里来的时候,对于一生中第一次要在这自由的讲坛上说些什么,我没有任何准备,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对一个不自由国家的作家来说,他的第一次登台和第一次演说也就是讲世上的一切,讲他自己国家里的一切痛苦,在这种情况下,忘却授奖仪式的目的,给在座诸位欢庆的酒杯里注入几滴苦涩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打从到这里未能成行的那一年起,即使在自己国家里,我也学会了把头脑里所想的东西几乎全部公开地说出来。而被驱逐到西方之后,我就更有这种畅所欲言的可能了,这在你们这里是根本不在话下的。现在,我已没有必要使这简短的发言负荷过重,何况在这种气氛中,那样做也是完全不适宜的。
不过,事隔几年再来对诺贝尔奖金的授奖致答辞,我倒觉得也有其特殊的优越性。比如说,在4年的时间里,可以感受到这种奖赏在你的生活中已经起到什么作用。就我来说,它在我的生活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很大的。它帮助了我,使我在残酷的迫害中没有屈服。它帮助了我的声音的传播,使长达几十年之中人们对我的前辈一无所知的地方也听见了。它从外部给了我支持,没有它的支持我未必能够挺得住。
对于我,瑞典皇家学院可说是作出了相当罕见的例外对待:决定把奖金授予我的时候我还处在中年,而根据我的公开文学活动算起,我甚至是处在幼年时期,总共才是创作活动的第八个年头。对皇家学院来说,这里潜伏着巨大的冒险性,因为当时所发表出来的东西只是我创作的一小部分。
也或许,任何文学与科学奖金的美好使命都正体现在这里——有助于前进中的发展。
我对瑞典皇家学院表示由衷的感激,因为它以自己1970年的选择对我的创作活动给予了异乎寻常的支持。我敢于以人数众多的非官方俄罗斯的名义向皇家学院表示感谢,那里的这些人由于写书,甚至由于读书而遭到迫害,他们连公开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也没有。皇家学院由于自己的这项决定而听到了许多非议,仿佛这奖赏是服务于政治目的的。不过,根本不知道其他目的的那些嘶哑的喉咙,也只能喊出这种调调来。
我跟你们大家都知道,艺术家的工作是不能纳入贫乏的政治范畴的,正如我们的整个生活,不管我们怎样去捕捉,其中也不会有我们社会的意识。
1974年12月10日
于斯德哥尔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