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坐在这儿跟各位一起参加“三味书屋”举办的讲座，实际上，我把它当成一个文化漫谈性质的聚会，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个非常严谨的学术讲座，我想让它变成一个带有个人味道的、一个漫谈性的、一个谈话性的聚会，这样引发大家一些看法，引发大家参与后面彼此的讨论。
我现在虽然人在台湾，可却是在大陆出身的，所以在台湾目前的处境是一个外省人，大家常常会在电视里看到，现在，台湾人的本土意识高涨，就要找一个出气筒，于是就把中国大陆人当作出气筒，当找不到大陆人做出气筒时，就找有大陆身份背景的人做出气筒，所以我在那边有压力，虽然这个压力不是很重要，也不是很严重，但是我的身份很尴尬，我到大陆上拿着台胞证，我就是台湾人，我在大陆是台湾人，在台湾是大陆人，严格讲起来两边都不是人，所以心情很沮丧。今天各位聚会在这个地方切磋，我把大家都当成同志和亲人，可不要把我抛弃掉，我很可怜的。
我到大陆一段时间之后，看到这边的媒体朋友对台湾的一些了解，大部分都掌握到了一些台湾的讯息。台湾立法院的乱像，议会的乱像，民进党的台独路线，国民党要把它拉回来，这个现象大家都很了解。可是我看到大陆的电视台，大陆的媒体对台湾的报导比较偏向于表面的一些事件；对于台湾人为什么选出这样一个角色，后面是不是有一个文化的意义，社会的意义，没有做任何的深入。大家看到台湾社会的乱像，大家都说台湾这样的民主是一个乱局的民主，我们中国大陆现在幸亏没有实行这样的民主，要不然开人大会议的时候得从台上打到台下。但是，实际上台湾民主一直在运行，台湾的社会还能够运行得相当上轨道，所以乱像就不纯粹是个乱像，那个乱像在所有议会里面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比重大概只占1%到2%，可是大陆把这个乱局、丢鞋子、泼水的情况，反复演出来以后就觉得那是台湾的民主乱像乱局，是台湾的所有状况。“我们千万要努力拒绝台湾式的民主。”我听到很多人有这样的感慨，我想这个话说错了，台湾的乱局确实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它代表幼稚、鲁莽，对别人不宽恕，都不是一个好的表现方法，可这是很小的一部分，不是大多数如此。那真正的是什么呢？我要谈今天台湾在整个中国文化里面有正面的影响，当然也有负面。所以我的题目叫《台湾文化的发展和困局》，就是它有困顿的地方、有存在问题的地方。在检讨台湾问题之前，容我向各位报告一些真相，就是台湾文化发展的一些真实的情况。至于困局，大家大部分都看到了，而且这边的媒体是喜欢报道台湾的困局，大家都很熟悉，比如“去中国化”，还有要把中国历史放在世界史，而本国史就是指台湾史，这样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对它做无情的批评，可是当政的人都不见得听得进去，他们必须在实践中得到教训。
在中国的历史上，台湾的文化是有作为的。古往今来，在中国三千年以来的历史上，两个政权互相的激荡，两个敌对的势力互相争夺政权，在抢夺政权的时候都要死掉很多人，国共为了争夺中国的政权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可是，当今台湾是一票一票地选出了领导人，选出了议会代表之后，政权和平地转移给对方，虽然说我死也不甘心转移给他，可是在法律上必须和平地交给对方，把军队交给对方，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包括现在的大陆、香港、新加坡华人聚集的地方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想，到人民行政党有一天失去政权以后，新加坡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现在新加坡100个议员中间有98名是它的人，反对党只有一两名，比大陆的反对势力还要小。
很多人认为，“五四”以来，西方的先进民主在中国是不可能得到实践的。台湾的事实证明了它可以很和平地实现政权的交接和转换，没有伤到一个人。我觉得国民党虽然早期是一个列宁式的政党，是从俄国苏联学来的政党，跟共产党基本上是一个姐妹党，党自己有军队，党把权利放在国家之上，都是列宁式的政党，这个政党在台湾终于学习到它可以把它的政权，安安心心地规规矩矩地交给敌对的政党。有一个名人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台湾有国军，我们这边说是国民党的军队，国民党失掉政权以后，这个军队只效忠于国家，认为新的领袖就是他的三军统帅，不做任何的抗争，不做任何夺权的准备行动。我们可以讲这些军队是孬种，养你白养了，这实际上才是西方真正的民主潮流，军队是属于国家的，不效忠于个人，也不效忠于政党，政党仅仅是一个民间组织。现在台湾的国民党就变成了一个在野的民间组织。假如以后民进党执政表现不好，就可以再把政权夺回来。这样更迭，我认为是我们大陆的媒体跟大陆的这些介绍台湾的著作也好、杂志也好，对于这件事情的意义，尤其在华人社会展现的意义，没有充分的考虑，也没有给它一个充分的合适的位置，基本上是一个误会，台湾那么乱像，竟然并没有死人。去年台湾发生了一个红裳军事件，民众对那边的总统就是陈水扁先生家族中一些失德的地方，处理国家的事务不够好的地方，反映非常不高兴，聚集了十多万人，最多的一天聚集了一百万人，台北市是一个很小的市，所以已经算是很多人了，在那里抗议示威，他们穿着红色的衣服，说是代表鲜血。基本上，台湾是个法制的社会，国家的领导人总统如果不是犯内乱外患罪的话，不会受到任何民事、刑事处罚，等他丢掉了政权，你随时可以起诉他，所以他不辞职，你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况民主法制的地方，所有的诉讼都是旷日费时的，不像包公一样说声拖出去狗头铡铡了，如果发现冤枉就倒霉了。这些事情大陆媒体对于各位都没有做叙述和介绍，不明白国民党到现在都没有把阿扁推翻掉是什么原因呢？要是共产党早就动手了，派一辆坦克就占领了。台湾的军队，党是指挥不动的，军队只效忠于政府。
有些人也许会说国民党2008年当选以后台湾就好办了，没这回事，以为蓝的执政以后，两岸就统一了、和平了、兄弟一家亲了，这些联想都不太正确。我今天介绍一下台湾状况。
第一，我先介绍一下台湾的地理位置，它是东海洋上的一个岛屿，是中国境内最大的岛屿，比海南岛大。台湾虽有三万六千平方公里，但是陆地四分之三都是山，而且山脉都非常高，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头一共有两百座。中国四川以东所有的山脉都没有台湾的山脉那么高，台湾把所有的中国四川以东的高山，都聚集到了那一个小岛上。台湾人多可怜，山太高了，受菲律宾板块和东亚板块的挤压，山还在升高。台湾任何一座山，随便一座很不起眼的山，海拔都在3000米以上。如果在四川或者中国的黄土高原，这也许不觉得怎样，可是在这样一个小岛上，山这么高，这就变成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台湾可以居住人的地方非常狭小。我到了河南，说河南有一亿人口。台湾这么狭小的地方有两千三百万人口，有四分之三的陆地不适宜人居住。台湾山体不是很稳定，是个地震带、世界上非常活跃的一个地震带的所在地，所以台湾经常发生地震，随时要做逃命的准备，随时要找个门口或者窗户跳出去。台湾建造了一个高楼叫101大楼，真是让人担心，要跳出去的话，死得更快。
据地理学家研究，由于地壳运动，台湾大概在一亿年之后，自然跟中国大陆并在一起，所以大家要耐心等待，肯定可以在地理上统一了。还要几万年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统一。为什么？因为台湾海峡被两个板块推挤的关系，使得台湾海峡越来越浅，里面最深的地方，只有两百公尺、三百公尺的深度，可是平均深度只有四十公尺，所以是一个很浅的海峡。
台湾是在东亚的边缘，所以每年夏天都有很大的风灾。台风就是台湾来的风，台风对台湾的压迫和损害是非常之大、非常之严重，很多的房子在以前不是钢筋水泥的，台风一来基本上全扫光，台湾是个多灾多难的地区，有地震，有台风，人均耕种面积不多，刮台风的时候都会下大雨，山越高越阻挡云层，就会形成雨云，大雨会冲击高山上的泥土，台湾的河流非常宽，平时河水很少，要准备涨大水，桥下河床平时很长里面都没有什么水，下大雨、刮大风突然变成个洪泛区，但是这个水留不下来，台湾地区要想把这个水留下来，有非常大的困难，因为土地不稳固，很容易崩塌，所以建水库非常不容易。在中国历史上，最早到台湾的移民大部分是浪人，或者是犯罪的人逃到哪里去，没有一个正常人喜欢跑到台湾那个烂地方去。实际上，台湾是一个自然条件不是很好的地方，虽然有很高的高山，很适合世界上喜欢爬山的人来玩，可是一般的正常人谁去爬那个山，很危险的。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下，促成了台湾居民生活艰辛，饱受自然磨难，形成压抑的心胸。台湾人有一个最大的悲哀，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剧中人，台湾有一个民间的戏曲叫歌仔戏，这是台湾的戏剧，后来传回福建闽南，歌仔戏有个最重要的调子叫哭调。台湾很早的民歌都是悲哀的、都是充满了悲情，台湾人天然具有一个悲情的意识，因为台湾是一个自然地理条件不好的地方，一直会遭遇到天灾，随时会发生的灾害无法预测，所以台湾人都有悲哀的一个情绪，这个在地理上可以做一个解释。
第二，我想谈谈台湾历史上发生的大事。台湾在早期中国的文献里面很少有人提及，把它当成东方仙岛，把它叫蓬莱，古代还把它称作夷州。1662年之前曾经被荷兰人占据过，在荷兰人之前，还被西班牙人也占据过一个时期。西班牙人觉得这里没有什么玩头就撤了，接着就被荷兰人占据了，后来郑成功光复了台湾。郑成功原先在金门沿海地区要反清复明，他曾经率军打到南京附近，最后是失败了，他的军队就回到了现在的金门岛，这个岛上面有很多的树，他们把树砍伐光了，造了很多的船，载着郑氏军队到了现在台湾台南海边。当时这个地方荷兰人占领着，结果郑成功跟荷兰殖民者展开了激烈的海战，打败了荷兰人。1662年初，荷兰殖民者战败投降从台湾撤走了。郑成功反清复明一直没有成功，于1662年5月病逝世于台湾。1683年，清朝的军队收回台湾的时候，郑成功的儿子郑克爽就归附了清朝。当时的台湾就成了福建的一个府。1885年筹备台湾建省，1887年，台湾省正式成立。1894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了，日本人要求中国割让辽东半岛和台湾，当时满清政府代表李鸿章就签订了《马关条约》。后来在其它列强干涉下，把辽东半岛割让改为赔款，1895年台湾被割让给了日本。这一年对研究台湾历史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一年，1895年4月17日，《马关条约》决定把台湾割让给日本；5月25日，台湾发生一件非常的事件，就是台湾人不愿意割让给日本，他们要回归清朝，但是清朝人不要了，怎么办？于是台湾人就成立了东亚第一个民主共和国，叫台湾民主共和国，有国旗，蓝色的底上面有老虎，国号叫永清。当时总统名叫唐景嵩。这个历史事件我们大家要知道，这个共和国比人民共和国早很多，这是亚洲最早的共和国。但是这个共和国非常惨，日本打进来接收台湾，他完全没有力量抵抗，清朝也不支持他，他只维持了很短时间。5月25日台湾民主共和国成立；6月7日，日军就攻进台北城了；6月17日，日本宣布占领台湾。日本在台湾统治了台湾前后五十年，前二十五年还允许台湾人娶汉人，用汉字，后二十五年他认为统治得够久了，教育够长了，就规定当时的台湾人要取日本名字，要用国语，就是日文，如果你考核通过，日本人就在你的门口钉块牌子叫国语家庭。这二十五年禁止了所有的汉文。所以研究台湾文学史的人，会发现一个大的问题，台湾早些时候主要的文学家都不是台湾当地的人，都是1945年之后，大陆去的公务员、军人。研究台湾的现代诗，发现早期的诗人几乎都是大陆过去的军人。因为，1945年台湾光复的时候本岛已经没有人会写汉字了，必须由大陆到台湾的人来引领那边的汉文学的发展。60多年来，台湾在接受汉语教育以后，慢慢地台湾本土的文学家就出现了。早期的文学市场受军队的影响很大，这是全世界文学发展中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有的书谈到台湾的文学，如早期的文学家司马中原、朱西林，他们都是军人。这个现象就是因为日本统治台湾的最后二十五年是不允许用汉文的，最后台湾本土的文学家也被逼着用日文写作，所以短期内没法改为用汉文来写作。1945年台湾光复，台湾有一个省政府办的报纸叫《台湾新生报》，北部叫《新生报》，南部叫《新闻报》，这个报纸最早发行时是用日文，一年之后一半用日文一半改用汉文，再过去一年以后就全部用汉文了，因为过渡时期过了。台湾社会很多现象是我们想不到的，被外国统治了这么长，外国人对中国人有些瞧不起，日本人就瞧不起中国人，他认为打中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所以台湾民间对于早期日本统治时代留下的对中国的一些看法、意识，也还深深地影响到现在的某些局面、某些状况。
1941年中华民国正式对日宣战，中国对日的抗战很早，民国27年就开始抗战，比世界大战早了四年，所以我们是八年抗战。但是正式的宣战――跟美国、英国一起联合宣战是在珍珠港事件之后。1943年中、英、美三国举行开罗会议有一个宣言，战争结束以后日本应该把侵略中国的领土归还给中国。1945年确立了波斯坦公告，确立了《开罗宣言》一定要实行的正当性。当年9月2日，日本跟十国签订了投降的文书，就把台湾交还给中国了。日本正式在台湾地区的投降要比在南京地区的投降要晚一些，是10月25日，这一天也叫台湾的光复节，这个节日本来是一个国定假日，要放假一天，不过现在取消掉了。
1946年1月12日，台湾恢复了中华民国国籍，这是一个历史上的重要事情。1949年所谓的中华民国政府撤退到台湾之后，当年的10月24日，中共的军队就渡海对国民党的军队发动了攻击，首先是进攻金门岛。当时中共没有什么象样武器，打海岛很困难，军队是用渔船和舢板从厦门运过去的。这一次的战役是非常重要的战役，在金门岛的一个滩头古宁头打了三天，全部登陆的中共军队都被国民党的军队消灭了，被俘虏了数千人，这个战役确定了中共跟台湾最后一次正式的兵对兵的作战。国民党跟共产党从淮海战役开始，这一次战役是最后一次，这种规模的战役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
1950年大家非常熟悉，6月25日韩战爆发，当时美国对台湾的局势是任你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中共打过来就让他打。当时我很小，已经会收听敌方的广播，大陆的人民电台就说要血洗台湾，这个名词很不好，后来毛泽东说要和平解决。我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唱一个歌曲叫“保卫大台湾”。保卫大台湾怎么唱呢？“保卫大台湾保卫大台湾，保卫民族复兴的圣地，保卫民主至上的乐园，我们已经无从后退，只有勇敢向前，我们已经无从后退只有勇敢向前”。这首歌到我二年级时不准唱了。为什么？我搞了半天也不知道，小时候不懂，等到我老了以后，看到一些文献才知道，原来大陆上对台湾广播也唱这首歌，叫“包围打台湾”。后面的歌词我也不知道了。这下完了，就禁唱这首歌。中国的话有四声，但是一唱歌，四声就不清楚了，唱得都一样。这是台湾的困局，我就是这么跟着我姐夫的军队逃到台湾去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命运，当时台湾很穷困。
1950年发生了韩战之后，美国觉得共产党国家是团结在一起的，要围堵这个，就是要防止共产主义向世界蔓延。于是美国就支持台湾，派军队巡逻台湾海峡，后来还签了一个协防条约，就是要互相支持，不让共军侵犯，台湾就稳定了，战争的阴影就不是那么大了。这是现况，但是一把刀有双面刃。当时有一个口号叫：一年准备，二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当时有一个歌曲叫反攻大陆去。但是请大家注意，这个意识变成台湾非常大的反攻，台湾人觉得你们中国人国民党到台湾就是想借助一个跳板，你们随时还是要回去。
韩战爆发以后，美军协防台湾，1953年台湾也曾经准备反攻大陆，1953年7月16日，军队真的登陆附近的东山岛，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这个战争以为说能把东山岛占领下来，结果想不到全部失败，全部阵亡，逃回的很少，所以海岛战争是非常困难的，有利于守的一方，不利于攻的一方，我们知道进攻一个海岛，你的军队、你的武器、你的优势必须是防守者的七倍以上才能打得差不多，七倍以上才有可能获胜，不到七倍谈都不要谈，所以国民党试着要登陆东山岛，结果两天之内被共产党全部消灭，从此以后不敢再打。共产党后来也没有再打台湾前线的岛屿。1954年中华民国跟美国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这个条约签订以后象一把刀有两面刃，一方面是为了让台湾在中国的压力之外，中国当时没有力量来打台湾，海军的力量很弱，空军也很差，台湾基本上是安全的；可是有一个刃就是抵着蒋介石的喉咙，蒋介石要想反攻大陆，可是因为协防条约，他也不能动，你要到大陆还要跟美国讲。美国当然不会答应。所以这个条约对台湾好像维持了很好的稳定的局面，但是也使得台湾从此以后放弃跟大陆上的军事行动，其实也完全没有能力，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我们看到1955年之前，国务院还控制着舟山岛下面的一个岛叫大陈列岛，大陈岛曾经发生过一江山岛的事件，当时台湾政府在美国的强烈建议下要撤退该岛，距离台湾太远了，可以在舟山岛，不然补给不够，台湾当时打算撤退。有个叫一江山的小岛，大陆去占领了。就把所有的人都接回台湾了，这是台湾大的撤退，以后就保持了我们现在的状况。
1958年8月23日，金门发生一个大事情，金门岛处在厦门出海口的地方，厦门要建成一个国际商港，商船一定要经过金门岛。中国很想把这个地方拿下来，结果就从三个方向炮击金门。据说823炮战，中共打到金门的炮弹比第二次大战全部欧战两军对垒时发射的炮弹还要多，金门打死了很多的人，打完以后一点目的都没有达到，只有一个效果，大家发现金门的菜刀很好，这个菜刀从哪里来？原来都是中共打过来的炮弹磨成了非常好的刀，切菜非常好。下次各位到金门去买一把菜刀，原来是祖国大陆留下来的。所以战争很荒谬，创造了很多奇特的景观。这个炮战打了以后死了很多人。台湾也有大炮，据说台湾的炮是美国供应的非常长的炮，台湾的炮也打过来了，后来发现这不是一个办法，中国就停止了，停止之后又说单日打、双日停，后来不了了之，两岸就连炮战都不打了。
1966年5月以后，大陆文革开始，这个文化大革命一直搞到了1976年，现在大陆同胞最喜欢说十年浩劫。文革使得台湾跟大陆的鸿沟更加扩大了，是什么原因呢？在当年大陆发生文革时，台湾当时是蒋介石执政，他跟毛先生对执政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毛先生是比较激进的，蒋先生是比较保守的，蒋先生1955年在台湾就发起了中华文化复兴运动，实际上大陆正在扫四旧，破除传统文化，而在台湾就兴起了这个叫做文化复兴运动，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把孙中山诞生的纪念日定成中华文化复兴节。我们知道蒋介石先生早期搞这个中华文化复兴运动，老实讲是政治上反对共产党，跟共产党唱反调。实际上蒋先生的文化素养并不是很高，他在日本受的是军官教育，不是读大学，也没有很深的国学造诣。他本来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不是那样透彻，比较保守，相信中华文化有优点，等大陆推行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台湾就把这一天定成文化复兴运动的开始，这叫跟中国唱反调，结果是什么呢？开始是政治的活动，可是后来确实影响到文化层面上。比如说台湾的国民教育一直到中等教育、大学教育都非常强调中国文化在现在教育中所应该扮演的积极的角色。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的国文课本里面有一半的课文是文言文，白话文占了另外的一半，因为白话文它比较容易懂，浅显，文言文比较深，所以老师花的功夫文言文就必须更多。搞了半天，台湾是个荒岛，是个中国边缘的小岛，结果后来文化教育反而比较接近中原，我们上高中的时候要把四书都背下来，当时叫做中国文化基本教材，除了国文六堂课以外，还要加课时。我们上小学、初中、高中，每个礼拜都要教毛笔字。小学是从中年级以上到高中，作文一定要用毛笔写，这个非常莫名其妙，我受教育时候都是如此，现在不这样了。这使得台湾传统的文学教育、传统的文化教育，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相比大陆上同样年纪的人来讲，所接触到的传统的文化教养相对比较深厚，使得他对整个中国文化的认识也可能比较全面。这本来是一个政治上的活动，后来引起了文化上的一些活动。
比如说台湾有“三味书馆”，还有“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在大陆上还没有。政府他们编了很多有关中国文化的丛书，其中有很重要的一些材料就是古籍新译，就是翻译成白话文，民间很多出版社有注音本的翻译书，就是把中国古典书翻译成白话文，这个作用对学者来讲不重要，在民间来讲非常重要，让老百姓能直接的读古典，台湾还有一个民间的跟教育有密切关系的报纸叫“国语日报”，不知道各位朋友知不知道，大概读小学的时候，每个家庭都会订那个报纸，是一个小开本，每个字旁边都有注音，台湾非常好的一件事情是在语言上面、语言政策上面没有走错误道路，第一没有简化汉字，简化汉字造成很大的损害，你看习惯了简化字以后对古籍完全看不懂。所以看唐宋的文章，先秦的文章，只要是正体字排列，我们都看得懂。第二我们的注音符号是采取了毛主席最早主张的，就是有中国特色的标音的方式，这是在民国二年的时候发明的，就是用部首的标音，就是一个字最多不超过三码，比如说“床”字，在我们这里是六码，汉语拼音很难把拼音的注音注在字的旁边或下面，因为拼音的码不太一样，有的六个，有的三个，所以他是另外列一行来对应，这个对小孩子来说很困难，国语注音符号就是原来bpmf最多不超过三码，有个优点，非常方便，所以每个人都会读，这对于推行国语、语文教育都有很大的便利性。但是后来大陆要走国际的路线，原先是想用汉语拼音取代汉字，后来发现走不通，但是以注音符号来讲就很方便，这个不牵扯任何政治形态。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台湾人因为政府在以积极的角度、积极的态度推行中国的传统的文化和文学教育，所以大陆遭遇文革十年中间，教育停顿，传统文化完全无名化的情况下，在此期间台湾不但没有停顿，而且在这方面的认识很充分，这是后来台湾跟大陆在这方面比较起来有很大悬殊的原因，这是主要的一个分界点。当然文革开始以后，1971年对台湾来讲是一个最大的打击，就是台湾退出了联合国，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来取代了它的位置，联大的2758决议，由人民共和国代表中国，台湾原来是中国的代表，后来台湾退出来了。当时在这之前，美国跟台湾协商时，很多的意见是希望台湾不要退出去，我们跟中国要求说两国都存在，可是当时蒋介石的脾气，有一点军人的脾气就是与汉贼不两立，你进来，我就要出去，实际上也没有办法，大概中共也不愿意，这件事情对台湾后来的状况有很大很大的影响。
台湾退出了联合国以后，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访问北京，2月28日中美发表了《上海公告》，9月29日，日本承认了中国，1975年蒋介石先生过世了，第二年周恩来、毛泽东相继过世。后来的情况大家也熟悉了，我就不要花太多的时间讲了。
我现在要讲的是台湾的人为什么到现在，大陆这边提出很多统一的条件，还有文化上大陆也觉得说我们现在也要恢复传统文化了，两岸的意见很接近，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台湾和中国未来的前途呢？台湾已不是蒋介石、蒋经国死的时候的状况，现在越来越远，政治上什么问题，文化上什么问题，我想跟各位谈一下这些问题。
刚才我跟各位讲过，台湾在地理上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岛屿，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朝不保夕的人，这个意识是先天存在的，不像平原大国的人那样的富足。悠远稳定的气质，跟台湾不合的，台湾在一个火山岛上随时有天灾人祸，所以你们要同情我们，台湾人是可怜虫，就有可怜意识，他觉得不安全，但是他努力地奋斗，努力地跟世界交往，因为是一个海岛，他必须要到外面求生存，必须要到外面去混日子，浪人，混了日子以后看到宇宙看到世界，看到外部的许多现象，可是基本上就他的情绪上来讲还是不稳定的，对一个不稳定的人，我们稳定的人知道他情绪多变就要多包容、多帮助，这种人有一个危险性就是说你惹火它以后，它往往是不理智的。性情不稳定，大家必须以宽容的心态了解台湾，整个的文化，台湾的文化是很虔诚很恐怖的。台湾日据时代有一个叫吴浊流，写了一本书叫《亚细亚的孤儿》，台湾有孤儿的意识，台湾人在历史上，边缘地区的人，对中原的向往要比中原人要更强烈，因为他有自卑感，我们中原的人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对祖先多么的崇拜。所以流落到世界各地的华侨，对中原的向往比各位高，我们希望中国富足，我们希望中原多么样的强大，我们希望富足强大以后还有意义，我们比你们中原的人要更强烈。老是觉得说你们有钱的人，看不起我，所以我要争气给你看看，实际上你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心里有数，我心里有鬼，就觉得你在心里会瞧不起我，他担心的时候往往用另外一个方式，心理学上来讲就是逆反方式---我也瞧不起你。
台湾在这样一个状况之下，历史上来讲，对整个中国是非常的微妙的，怎么说微妙呢？刚才我们说边缘地区的人，广东人，福建人，他们古代叫侨民，所以他保存古代的语言跟文化，比中原地区还要多，我们台湾人讲话是闽南话，保存的古音，比你们中原多，我举一个例子，叫癞蛤蟆，这个根本不是癞蛤蟆，我们叫蟾蜍，大陆那边叫什么？就是蟾蜍。一个女孩子怀孕了，这个也是后来的话，古代说叫有身孕，我们叫“带身喜”，中原地区改掉了。煮饭用什么，锅。商周用“鼎”，台湾现在还保留“鼎”也是这样的发音，北京话根本就不是中国正统的语音，你用北京话读读古诗，完全不押韵的，你用浙江话读读看，你用闽南话读读看，铿锵，越边缘地区越向往中原，越要保存优秀的东西，觉得是时代的资产。中原是太多了，锅就锅嘛，平底锅。情绪不一样。对中国情绪非常幽微，对中国有很深的感情，但是他有个自卑感，老觉得被中国抛弃了，实际上确实是被中国抛弃了！鸦片战争你没有把北京、陕西割给日本，日本说要台湾，你就割台湾。日本占领台湾，中国要回去那就要回去了。所以台湾是亚细亚的孤儿，这种情绪下，原本十年前所有的台湾人都说你吃不吃饭，你吃米饭啊？我们就说我们中国人都喜欢吃米饭。你也喝茶，中国人都是喝茶。就是把台湾人包含在内。近十年来，你到台湾的乡下，很少有人说我们中国人，都说我们台湾人。听到会刺耳，我们要知道他产生这样的因素，产生这样的语言是有一定的因素的，当然政客在利用，可是我们要晓得如果化解这件事情是有办法的，办法是什么我们待会儿再说。台湾人基本上对于中原向往之深、崇拜之深是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是根深蒂固的，在骨髓里面的。他当然是中国人，十年前每个人都说自己是中国人，而且以中国人为傲。我教中国文学，我强烈的意识到了这点。
为什么今天台湾人要强调自己是台湾人？被少数的有意识形态的政客引导，说我们要和中国分开，所以我们必须要了解，他分开来的主要的理由就是，他们主张的并不说我们在血统上不是中国人，我用的也是汉字，我们的名字也叫陈某某，我没有叫山本五十六，也没有叫约翰，台湾人都是叫中文名字，可是最大的疑虑就是中国人瞧不起我们，中国人要抛弃我们，中国人到台湾来压榨我们，他不是想建设台湾，是想回去，所以把这个意识过分强调，就形成一个所谓的台湾的分离意识。这个是存在的。那么怎么办？台湾今天的教育部长是我们台大的同事，台湾做官的人不是像开着车走过去了，而是坐在那儿给你骂，骂完笑笑说你让我怎么办？做官的人整天被人骂，这边叫民不聊生，台湾那边叫官不聊生。但是有个优点就是所有他的优点和缺点，无论巨细大家都能看到，而且变成政治明星以后，有很多的香港狗仔队跟随。虽然台湾官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被曝光，但是绝对会比一个表面光鲜亮丽的政府要亮丽得多，如果不是因为有民意监督，就不会看见那么多糗事了。台湾看得见就是一个好事。
对于分离意识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我今天早上还想了很多材料，我想来谈谈台湾具体的状况，大陆人必须要了解台湾，对于台湾用威胁、利诱都不是好办法，千万不能用威胁的方式，因为台湾人越威胁越坚强。我那天看到电视里讨论造航母，主要是针对美国列强，也针对台独，这个非常不好。台湾的教育确实比大陆普及，以前也注重教育，教育普及率很高，所以基本上台湾人都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后来教育水准很好，台湾目前两千三百万人口，在三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160所大学，台湾的人口学者预计20年后，台湾有一半的大学招不到学生，因为少子化，少生小孩。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台湾的教育普及是非常的强，台湾人的知识水准基本上要高一些。我不是说个别，我们个别也许高过他很多。
第二，台湾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现在虽然有改变一些方向，可是传统教育是从来没有中断过，对于整个中国文化的认识从来没有中断过，所以比较了解，这也只是比较，不是一个人对一个人比较，是整个整体比较。对整个中国文化的向往，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台湾比我们要深。这是他的优点当然也是他的缺点。优点是他文化意识高，缺点是他过分相信传统文化，所以有可能运用传统文化整个打动台湾人的心，这是他脆弱的部分，因为他爱、他敬仰、他崇敬。我爱一个女人，你说天下何处无芳草，但是对我来讲她比西施还漂亮，男人对女人要提得起放得下，对我来讲她是我的爱人，她不是一桶水，不是提得起放得下，因为我爱她。但是我有一个弱点，就是你让她来跟我讲话，我就软化了，就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当他有爱、有崇敬、有敬仰的时候往往就不是那么理智，这是台湾他的强项也是弱点。
第三，台湾跟世界接触比较广泛也比较久，因为中国大陆大概近二十年来跟世界各国关系比较密切，可是台湾以前，就是一个岛国，他不跟外国发生关系他就无法生存，连稻米都不够吃，台湾不生产一滴石油，所有的发电动力都靠进口，台湾生产这么多东西卖不出去也是死，电脑卖不出去，自己用也用不完，所以必须要跟外面接触，所以今天台湾人的外交关系对于他来讲非常重要，命脉所在，你让他没有外交他就死了。承认中国就不能跟台湾有任何关系，台湾穷则变、变则通，所以跟全世界都有往来，但是不叫大使馆，叫代表处，大陆所有的代表都是大使馆派的，台湾的代表处跟大使馆的组织完全一样，名字叫代表，因为你不能叫大使，他就这样发展，怎么办呢？李杰民他不是驻大陆的大使，他就是台湾的代表。他商人会想出办法，不这样非死不可，我们是大陆国家，封锁起来自己可以吃饱穿暖，可是台湾基本上完全不能维持，所以必须要跟外面发生关系，这点就是他的特色，他的变化永远比大国、比大陆的国度要方便得多，所以用各种制裁来压制他只有取得不好的结果，坏的结果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实际上现在很多很多错误的做法。但是台湾本身也有发展的问题，但是对方的问题也很大。
第四点就是孤儿意识。台湾人的孤儿意识非常强烈，你们都是有爹有娘的幸福子女，台湾的孤儿意识非常强烈，有爹娘照顾的富贵之家的子弟，一定要晓得穷人家或者是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会有很多的悲哀，大家必须要同情，要去照顾他。
大陆对台湾有一些误判，刚才我已经叙述过了，把台湾政治上的一些现象解释成乱像，实际上乱中有序，他显示了很可贵的民主自由的行为，这行为是在中国两三千年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展现过的现象，就是政权可以和平转移，政府可以随时推倒。任何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进去，你可能组织政府，有这个机会。其他的大陆对台湾的误判刚才已经做了一点说明就不再细讲了。
事实上，台湾自己要努力克服他的文化困局，虽然他的国际性很强，可是他的动机，他的载负面积确实比较小，比较唯利益是图，这是台湾人的状况，眼界要放宽放大，放到我们应该对整个中国，对全世界都要付出道义的责任。这一点大陆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我对这边的官员也是这样讲，两德统一之前互相派大使，互相参加联合国。台湾如果不能加入联合国，就会天天在家吵架要加入，所以老实讲这样硬斗下去台湾一定输，没有办法。如果你是常任理事国，你有否决权，能不能对台湾多些仁惠？我的意思是说大陆如果不让台湾加入联合国、跟外国有正常的外交关系，现在台湾对外国没有所谓的正式的外交关系，但是实际上的外交关系都存在，联合国是台湾人的隐痛，台湾在全世界人口排行是前面的，比他人口少的都能加入联合国。智慧财富程度在全世界排行二十名前面，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排行在二十名之前，所以这样的话如果不能加入联合国对他来讲是一个隐痛，怎么办？我今天在中南海附近的一个书屋讲这个话非常的敏感，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们想想这个问题，假如中国的代表权只有一个，台湾既然是我们的兄弟，他们为什么不能分享我们的代表权，中国代表团欢迎台湾加入，我们邀请他们加入，联合国有这么多的组织，台湾加入有什么不可能吗？中国里面有台湾的代表，如果台湾拒绝，自己又加入不了，理亏就是台湾方面。我的意思是说实际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是我觉得最大一件事情就是必须知道他们的忧患意识在哪里，孤儿意识在哪里？既然是兄弟就不能用导弹来对付，你放在乌鲁木齐也可以打到台湾，但是情绪上不一样，中国的飞弹现在打到美国的西岸完全没有问题，打到台湾有什么问题？威胁一样存在，但是感情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这方面要表达更大的宽容，我们必须告诉台湾人，某些事情是很危险的不应该继续走下去，但是某些事情是对的事情，我们希望两岸既然是兄弟就要互相理解，历史上形成的悲剧，台湾实际上有一百年的时间跟中原没有关系了，从1949年到现在已经将近六十年了，前面有五十年是日本，就是抗战胜利以后1945年到1949年这四年之间，是中央政府还管着台湾，南京的中央政府，可是中间发生了非常大的悲剧，2.28事变就是国民党的军队跟民众发生了冲突，这是很悲哀的事情，让你我来负责都不合理，因为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件，可是这个悲剧是存在的，我们如何去化解？用更大的智慧、更大的仁爱，因为大陆的执政者，跟所有的学者，跟所有的我看到的所有的同胞都认为台湾与大陆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中间有很多东西，要靠家长尤其是兄长，有权力的一部分人，要多多地花更多的时间去化解，才能化解台湾社会的困顿。
上次钱理群教授在这里演讲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语句是有些悲观，我从台湾来，我对整个的文化局势包括整个中国的文化局势跟台湾的文化局势，基本上我是一个乐观的态度，大陆遭受十年文革，十年文革之前有很多错误的政策，使得大陆文化导向走上错误的路子，台湾现在也在走错误的路子，比如说去中国化，你自己就是中国人怎么去中国化？世界上自毁的事情怎么会有意义呢？经历灭绝的大动作以后，现在各位没有一个人认为传统文化是没有价值的，这就证明任何的外力破坏，任何的灾难都是一时的，未来都是有希望的，我前年有个机会到广西去，有个台农在广西那儿种田，现在还没有赚钱，那是个很荒凉落后的地方，他在那个地方出了一点钱，请了一些老师教导那边小孩子读中国的经书，他从台湾运了一些识字读本发给大家读，小孩不认识字让妈妈读，妈妈认繁体字不行，就让人家变成简体字，“学而时习之”，小孩子背了之后就会慢慢了解，儿童读经，他在那个地方搞了两三年之后颇有成就，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知识水平没有办法再开展下去，就请我们的教授朋友，就是请台湾人来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给他一些建议。结果我从珠海到了广西玉林，他派了一部车子来接我们，一路上的颠簸，路的旁边都是卖狗肉、猫肉的，这是中原地区看不见的。结果到那个地方去以后，当地父母的教育水平不是很高，脸色也没有我们这里好。叫我们演讲给大家听，结果演讲厅坐满了人，有一个人拿着他的手机对着我，他说他在录影，要传递到东北去，一天都在那儿录影。我们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就讲一些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第二天他们就叫小孩子们表演给我们看，我们当然很高兴，其中有一个小孩才两岁，站都站不稳，他跑到上面来，面前有一个麦克风，小孩子拿着麦克风就要吃，妈妈就拔出来说你背书给大家听，他就背了一首诗是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小孩子话还说不清楚，但是背得非常清楚，我听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看了四周的朋友也都几乎掉下了眼泪，我当时有个想法就是说，不管我们的世界多么的险恶，我们有很多错误的行为，我们以前做错了很多的事情，现在也做错了很多的事情，可是永远不用担心，下一代也是中国人，只要是中国人，中国人的思想，中国人的习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会像脉搏一样，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虽然小孩什么都不懂，可是有一天会苏醒，晚上会醒来，特殊的脉搏会把他叫醒让他承认，中国人是多么的优美，中国文化是值得我们用一生的力量维护下去，所以我坚信整个中国文化，一定能够保存下来，对于台湾现在某些逆流的状况，很短暂的时间都会消失，台湾人既然用中文、用中国人思想处理周围的事务，他势必是中国人，势必热爱我们的祖先和文化，这一点短暂时间内会有一些歧路出现，但是长远的路是非常清楚的。杜甫曾经说“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我们人生很短暂，人创造的世界有某些险恶的现象一定会过去，整体来讲，我希望大家用我们的力量来维护传统文化的火种，不要熄灭，让它更加的发扬。我的报告结束，谢谢。
主持人：谢谢周教授理性和激情兼备的演讲，听得我们如醉如痴，下面我们开始提问。
提问1：刚才您提到台湾在传统文化传承上相对于大陆要好一点，同时我们也承认台湾在政治民主的进程上，相对于大陆也是走在前面，大陆很多人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找不到民主政治的坚持，您从台湾来，而且是文化学者，我想问从政治民主化的角度怎么样看待我们的传统文化？
周志文：我刚才也特别说明了一点，我认为台湾民主的经验对于整个中国文化来讲很有价值，“五四”之后很多人认为，中国的传统儒家文化跟西方的民主是不相合的，而实际上，台湾是一个传统儒家文化或者传统文化非常深厚的地区，可是他实行的民主是西方的民主，台湾也许有些粗糙的地方，但是大致上做到了，民意可以非常直接显现，直接干预到国家统治机器的民主制度，这些都做到了，这是以前的人连想都想不到的，而且中国人基本上忠君爱国不可能有民主思想，“五四”以来说这不可能，我们中国人的民主是皇帝是老大，台湾没有这样的想法，以前各位讲共产主义的人道主义的思想，这种思想这种结果跟古代可以结合，台湾民主也有困顿的地方肮脏的地方，我强调一点，台湾有薄情郎也有痴心汉，民主当然有缺点，可是它的优点是比较多的，比较普罗比较大众化，大众的意见比较能够传达，这是一个健康的趋势，我表面拥护你，可是我心里恨你，我总想有一天要把你干掉，比这个要好吧。我觉得台湾正好提供了一个好比是整个中国的民主实验场，怕把鞋丢上去，我们把主席台再做高一点或者做一个防护网吧，发明这个好不好？可是议会政治欧洲已经实行了两百年了，他们有很好的结果，中国人说我们不可能这样做的，台湾呢？也没有乱，也很好啊，对的我们鼓励，有缺点当然有缺点，但是我们要宽容某些缺点，不要把缺点变成拒绝进步的理由，谢谢！
提问2：听了您的讲座让我对台湾有了更多的了解，我有两个问题，朱鎔基曾经说只要台湾回来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包括军队，但是您的意思有想让台湾加入联合国是吗？现在大陆伸出双手，母亲要抱你，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周志文：邓小平先生构想了一个一国两制，是针对香港要回归、澳门要回归，将来台湾要回归，而基本上台湾人对一国两制没有好感。我知道一国两制的内容，中国政府实际上是非常宽容，至少在这方面非常宽容，展现了一个仁者的胸襟，你只要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香港、澳门本来也没有外交、军队的问题，你的法院有终审制度，你可以判死刑，当然香港没有死刑，这就是终审制，还有你缴的税不用给中央。香港现在很爽，他们没有军队也不要交税，今年又减税，他们的大学教授收入是我们待遇的六倍，他们也不要做科研，因为香港政府很有钱，公务人员还加薪，他们的福利很好，人民还减税，去年减税三分之一。我到大陆来之前，我到香港待了两天。所以一国两制基本上它是面对新的局面的处置方法，对对方很仁厚，我觉得邓小平绝对是很仁厚的想法，你可以维持你的军队，你可以有终审制度，你缴税可以自己用，你的选举制度仍然维持。但是我当时反对，我曾经写文章反对，我说什么叫一国两制，为什么一国不能一制呢？邓小平说的是台湾经济非常好，大陆经济非常不好，如果一个国家，一边富足一边贫穷，一个地方有人权一个地方没有人权，一个地方自由一个地方不自由，我觉得对大陆同胞不合理，我觉得说一个台湾人应该要自居在大陆人之上，我觉得一国要一制不能两制，我不能占你的便宜还卖乖，而一国一制是什么意思呢？台湾要帮助大陆来振兴经济，逐渐的推广教育，逐渐的使大陆民主化，然后大陆跟台湾一片乐园，变成一个国家，这个国家没有前后、没有大小、没有谁吃掉谁的问题，只有一个非常民主的制度，我的意见是这样，这些意见也许还说不清了，这是对前面一个问题的解释。
第二个问题，台湾强烈的岛国意识跟孤儿心态，你说大陆如何对待他，怎么样你都不满意，我已经知道你饿汉子饥了，你还要出人头地。我不是政治家，我不知道正确的方法，但是我们从文化的角度来讲，你处理政治的人，你必须要了解这个状况的时候，你的政策你的方法，可能会变得更加的漂亮，更加的有弹性，我不能说哪一个方法是唯一的好方法，我不能确定，但我认为文化永远站在政治的上面，现实看起来没有希望，可是从文化角度永远是有希望的、是乐观的，我们了解对方以后，我们处理态度很可能会有很多的变化，我又不是军事家，我能调动人民解放军的二炮吗？二炮医院在我学校旁边，我没法调动它，你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台湾人有岛国意识、见识很窄，他有孤儿意识很悲哀的，这些只是一些方法，还有很多很多的方法，我只能站在文化的立场上，来告诉大家这是什么东西，你了解以后处理方法会更加的圆润、更加的有方法。
提问3：您确实对中国文化有深厚的感情，而且我听出来你有一个大中华的情结，像您这种情结是否很普遍？还是说您是文化学者才会有这种感情？现在现实中台湾的本省人，第二代外省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还有你怎么看待李登辉？普通的台湾人怎么看待他？
周志文：我自己的角色是少数族群的角色，我的见解是尽量不让他在技术层面上发展，我尽量站在文化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的陈述是台湾的现象，很可能我的解释还是不足的，各位凭你们的智慧和学问可以做更广大的解释的可能。那么今天，你说我有大中华意识，我老实跟各位讲完全正确，我有大中华的意识，但是不是中国意识，而且中国不是指人民政府，传统的中华意识我是有的，因此，我对于国民党、对于共产党，曾经都有批评过，这都是很正常的，知识分子就是要对时政有所批判，但是整个的角度来讲，你要问我像我这样的人在台湾多不多？如果用客观的角度来说，像我这么高的文化视野的人基本上很少，我在台湾大学做教授，台湾大学的文学院也是顶尖的院校，我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有共通的想法的人我觉得是很多的，而且今天来讲很多是被现象所蒙蔽的，一时的蒙蔽，但是未来的这些知识分子会觉醒、会体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因为他们用的是中国文字，他们思考方式也是中国的思考方式，假如这样的话跟我相同的是很多的，我这样的身份的人很少，可是跟我想法相同的人，我相信会越来越多，未来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大的主流，这是我的思想、我的想法。
第二，李登辉的问题。这种小人物我们不需要太过分的讲评，虽然他曾经地位很高，可是从文化史上来讲，这种人并不是很伟大，不值得我们讨论，我宁愿讨论杜甫和李白。因为，从文化学者的角度来讲，讨论他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一个善变的政客而已。这个我想跟各位讨论这样的人物包括另外的一些人物，大家都会觉得是我是瞧不起他们。
提问4：我深深的体会到一个文化在中华意思里面的作用，我能强烈感受到，在此之前我对文化对中华共同文化的理解是很低的，台湾如果说是亚细亚的孤儿，我觉得中国人在政治层面上是世界的孤儿，台湾在政治上实际上是一个大富翁，大富翁很有钱代表从中华民国开始的最优秀的政治财富都在那个地方，我极力否定文化的重要性，从台湾层面来说，台湾的孤岛意识很大层面来自文化的暗示，我觉得更重要的应该把政治的层面作为优秀的所有的遗产放在那边，把文化打下去。
周志文：我掌握不到你问题的焦点，我可以感觉到就是说你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在世界的文化上是不好看的。
主持人：我解释一下，他认为台湾在政治层面比大陆好多了，他为什么那么好是因为他继承了中华民国成立之后的政治智慧和传统，他认为台湾之所以能成为政治上的先行者，他是继承了中国好的民国的政治智慧和传统。
周志文：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认为文化还是绝对超过了政治，而且他的时间性也长远，政治都是现实的妥协，我们研究文化表达这个问题要跳开，否则的话就不能谈了。第二个你说中国文化，是指大陆在政治区域所显示的政治文化。实际上我就不太了解，我的意思是说今天很多的大陆上的人对中国文化的肯定，现在有这个确实、肯定的情况，虽然现在很多风景区都恢复古典是为了利益，而不是心悦诚服的要发觉祖先。但是文化的起因有些时候不见得完全是自觉性，有些时候在边缘地区和世界其它地区来敬仰你，突然推崇以后，你自己会觉得自己越来越了不起，埃及就是这样，埃及文明早都没有了，英国的、法国的考古学家把它慢慢的振兴，变成一个文化区域，他觉得也很自豪，现在那个金字塔在那个地方，不但是埃及人觉得是他的，英国人也觉得金字塔是英国的。我们中国人到过金字塔，我们觉得那金字塔是人类的遗产，埃及人说把这个砖头拿来铺路好不好，你可以说不行，因为它是人类共同的记忆。不是现实政治说我控制了它，它就是我的财产，我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是这样的。中华文化的问题就是说现在有一个趋势，现在不是中国强大的问题，而是逐渐的沉淀以后，全世界的人只要有智慧的人、有知识的人慢慢地呈现，中华文化是全世界文化里面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人类的共同记忆，今天我们就是败家子要破坏中华文化，全世界人就跟不允许埃及人破坏金字塔有完全一样的心情，所以这个文化是大于现实政治的，我们有这个智商，我们应该觉得光荣。
提问5：你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刚才您谈到台湾的孤儿意识和他分离的现象，你也提到台湾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珍视和全方面的吸纳，会有很多人问说在中华文化当中含有一个大一统的文化和圆满的文化，以及中国历史上经历三、四千年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认识，我就想问现在台湾，对于中华统一和圆满的这一部分人他们是怎么想的，会做什么样的努力？您今天的演讲是文化的发展与困顿。第二个问题我想谈一下简体字和繁体字的问题，中国大陆实行简体字这么长时间，台湾一直保留繁体字，您觉得这个东西对于中国的文化，以及中国由文化带来政治的格局有什么样的影响？
周志文：第一个大一统的问题，在文化上我承认归属于文化价值的体系内，但是在政治上应该也可以兼容并蓄，政治上不同的意见当然可以表现，于是在政治上各地区的地方特色政治的展现应该也是兼容并蓄，这才是大一统，否则以中原地区消灭边缘地区，这就不是大一统，这个可能不能满足你的问题，但是我只能凭我的想象来回答你。
我们说繁体字，在简化字出现之前就不叫繁体字，这是明清以来的正体字，你现在把它简化了。大陆学者简化的时候有一个错误观点，就是说文字要朝简单发展是不可阻遏的方式，我觉得这是一个错误，文字有的是由繁变成简，但是也有由简变繁的，因为需要，需要创造很多新的字，这个字意义要丰富，那个字面也要创造，变化比较多了。比如说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溢，在古时候就是利益的益，后来益变成好处的意思的时候，水满出来就不够了，我们就创造出来了溢，这是繁化。暴露的暴，我们加一个日字旁才是曝晒，这样的字很多，所以如果用文化的角度来处理文字的话，适应社会的需要就会做各种变化，做各种变化完全是一种自然的变化，所以从文化的角度来讲这个文字可能由繁而变成简，也有的由简变成繁，后来我们用政治的力量说中国文字的发展就是由繁到简的角度，所有繁体字是不科学的不合理的，简化字才是唯一的一条路，这就扭曲了文化的意义了，他的生命力也受到灼伤，文字一受到灼伤就会变得僵硬，这是错的。我本人对于文字也有一些研究，下次有机会再谈。大陆的文字简化我完全赞成，合理的简化、文化上的简化是完全合理的，是谁也不能阻挡的，你现在难道还要用小篆吗？不可能嘛。农民学习写字的时候，越方便越好当然要简单，可是现在用电脑来处理得时候我们写字的机会很少了，我们今天跟一个人发生的见面，所发生的关系，一百个关系里面我们写不到一次，我们看的机会，永远大过于写，所以我让这个字充分代表含义丰富，变异的效果愈深刻，这样的效果最好。所以现在简化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早期的时候是认为中国文化是一个落伍的文化，认为中国文字是一个落伍的文字，这个实际上是很早的，清朝初年的人就认为是不是要用拼音来代替汉字，“五四”以后就有一个形态说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都不好，文字也不好，后来新中国建立以后的文字政策就是用简化字，一简二简三简以后，用汉语拼音来代替汉字。但是二简实行没多久，就停了，而且下一个命令说不再推行，第二汉语拼音不再取代汉字，只作为拼音，这是国务院的命令，各位比我熟，当局也知道用拼音取代正统汉字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说只要你放手，文字没有繁化简化的问题，它适应时代有一些变化，可能变繁也可能变简，但是大致维护河流，河流旁边添了桥和渠道都有可能，但是你不能说这条河不准往西流，这是不可能的。文字也是这样的现象，干脆让文化来决定它的走向，现在大陆汉字简化要回头也回不了头，但是不要对传统的繁体字那样的敌视，那是不对的，你认识才是，今天我们跟文化发生关系的99%的都发生在这方面嘛。这些情况以后找机会跟大家谈这个问题时再说，谢谢你。
提问6：中国以前有一部分人选择去了台湾，还有一部分留在大陆，留在大陆的人现在对当时留下觉得是受骗留在这里，因此经历文化浩劫。他们同时代怎么看待留在大陆的人，就是说这些人当时怎么会选择留在这边？一些对中国传统文化珍重的人，他们跟着蒋介石跑到台湾，从你们的角度怎么看？
周志文：这个问题很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用一个共同的语言来解释，一段时间的悲剧，有些时候的选择是主观，有些是被现实牵连。我跑到台湾去了，跟随我姐夫，我幸运是命运造成的，我不幸也是命运造成的，很多学者也是这样，可能大学招聘就跑到那边去，有个朋友说你来吧就来了。是不是跟蒋介石去，我怀疑，因为蒋介石也不是那么优秀。上一辈的学者我也认识一些，包括台大中文系系主任也是跟鲁迅的关系非常密切的，这些学者非常复杂，不能解释共同的现象，都是单独的。1986年我到山中堂看冯友兰先生，我当时跟另一个教授去看他，他很老了，90多岁了，握着我的手一直跟我讲，他声音不能控制，因为耳朵听不见了，让女婿来传达，他就抓着我的手一直不放，后来讲到一件事情，我在台湾的书局做主编，钱穆先生的书大部分在那个地方出版，冯说你跟钱先生认识吗？我以前跟他很熟。我说他最近出了一本书叫《晚学盲言》，冯就说你能不能传达我的意见，他能送我一本书我就很高兴了。我回到台湾以后跟书店的老板去见钱先生，我传达冯先生对他的问候，他也没有回答，我说老师你能不能送给冯先生一本书，他说送什么书，我说《晚学盲言》，他说你要送就送吧，但是你跟他讲我不能题字了。这本书到现在还在我家里，我怎么好意思送给冯先生。我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老一辈文化人都非常在乎言外之意，不像我们什么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志文，你跟他说我眼睛瞎了，我没办法题字了，但是我可以签个名”。这里面的大意很清楚，这是老一辈，当然钱先生和冯先生都过世了，钱先生现在葬在太湖旁边，老一辈不是那么简单说跟谁谁谁，钱先生去台湾不是跟蒋先生去的，他是在香港办书院，后来才到台湾去，但是他们对执政的官员不见得那么瞧得起的，不见得跟着蒋介石去。是不是在台湾的运气好，在大陆运气就不好？不是这样的，到台湾的人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因为条件很差。这个解释不周全，没办法周全。
提问7：我对大陆现在感觉是中国文化的土壤非常糟糕。您刚才讲到台湾那边他的政府有这样一个运动，我非常支持，觉得这是必要的，极为必要的，大陆政府不止是这个东西，现在新闻界有一部分支持，投怀送抱，我们说各种文化都有一些优劣的东西，他支持一些比如说官本位，比如说某种程度的集体主义和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结合的东西，从民间来讲不管现在的自由主义或者是政治哲学的一些思考，对中国文化的一些东西也很反感，听了您刚才讲的小故事我很感触，文人之间这种关系是一种浪漫，但是现代社会这样来说这个效率太多了，一些微言大义，是斯特劳斯那帮人弄的东西，现在中国很明确追求的是进步，政府追求的是经济上的进步和政治上的进步，民间追求的是自由的进步，中国在两方面都不讨好。从长远来说我当然相信文化会延续，但是对短期来说，现在大陆的现状跟台湾的差距是非常大的。您在这方面有没有很好的一个建议？
周志文：这个问题对我很有启发性，非常感谢，问题非常大，牵扯面很大的问题，这不是我的浅学能立即回答的。我不像龚先生那样，他年龄比我小，他跟我很熟，我说不可能讲这样的话，他有本钱讲，但是也不要这样讲，但是你自己目中无人之后往往就会有盲点，至于你刚才说在短期内有什么乐观的现象在大陆？我是觉得大陆现在因为城市兴起之后，城市聚集了很多人，我在大陆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聚集了这么多个人，我讲了两个多小时枯燥的话题，大家都没有跑掉，这不就是一种希望吗？“三味书屋”的主人说要好好推行民间的力量，民间的力量才是中国未来的力量，人民有了知识的力量，有了对道德的自觉，就是我们国家未来的希望，官僚对他们有什么指望？官僚只想到自己的权利利益，可是人民想到的是我们除了物质生活之外我们还要活得更美更好更有价值，这就是文化，我们吃饭要白米配青菜，我们希望有很好的碗，希望有很好的灯光，甚至希望前面有花，希望放音乐来听，吃的东西还不是一两二两的米吗？那个是文化，人对文化的渴求，只要在基本的生活之上就是无限，不用担心，千万不要说现在文化差，你我都有责任把它复兴起来，你我负责任地推广出去，告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就尽了责任就有希望，你如果说都是他们官僚的事，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所以我们今天聚集在这一个小房间，人不多，但是古时候有一个词叫“相濡以沫”，大家互相勉励，因为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有共同渴求的人，所有的事业都是先从一、两个人干出来的。一个人想到原始道德的时候，感动了人就变成一个学问，你说的悲观了一点，我不是那么悲观，我年纪比你大，我一定比你早死，可是我觉得不要悲观，有我们这样的人中国是有希望的，你不要说一定要有总书记那样的人才有希望，我们国民党的主席，民进党的主席他们都是不足为谈的，在文化视野上不值得谈，他们是过眼云烟，一下子就消失了。
提问8：从您的经验出发，在台湾的言论自由跟政治自由的关系是一个前后的关系还是因果关系？台湾在争取言论自由的时候采取了些什么样的方法？
周志文：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有一些不自量力，我是一个文化学者，我只是写评论的文章，我写的文章也是文化现象，不是政治文化，文化问题或者是教育问题，这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台湾的言论自由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东西也是很复杂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用单方面来想，必须要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是很小的部分。台湾早期在国民党统治的时候，就跟中国共产党是完全一样的，他的党中央还有部会，他们对言论控制就是希望有权的人都不要有分歧的言论。当时在台湾鼓吹的一个军中文艺，是仇匪恨匪，台湾的文学要发展恨匪仇匪。台湾非常有意思就是说，虽然是国务院一群人在这里面控制言论，台湾的社会虽然很小，人数也不多，因为他们接触过日本，也接触过外来，相对于中原来讲虽然小，但是比较多元一点，多元是变成根深蒂固的一个现象，说你胡扯乱搞，我有机会就扯一下，你控制不了，国民党要控制言论自由，最大的害怕就是政权的遗失。《自由中国》我小时候就看这个书，自由的基本就是多党。1990年的时候到云南去开会住在旅馆里面，我们旅馆里面有个电话，电话旁边有个电话簿，结果我看到云南的共产党的党部，共产党的党部，省党部、市党部，一共二十几页，哪一个部门都有电话，可是其他的党部，包括国民党的改革委员会，其它的党，就一个电话，每个电话都一样，电话号码一样，就共用一支电话，这个地方号称的多党实际上大家是有数的，我一看这个我心里就凉了，这些人怎么这么穷，但是另外一个党是二十几页，其它的几个党是共用一个电话。台湾一开始也有其他的党，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台湾的人民不是那么的服从。第二有很多的管道，因为《自由中国》出版的时候遭遇到了一些问题，雷震找了胡适做发行人，胡适答应了让他出版，出版以后，言论越来越紧张，最后不得不封它，原因就是雷震提出组党的宣言，马上查封马上关了，给他一个罪名是与匪相通，他的部下或者是他的亲属跟匪区有所往来，所以把他罗致入狱。被国民党查封了以后，其它的书刊也出来了，大陆的同胞非常熟悉的那个李敖，李敖经常到大陆来说我写了100本书，但是查封了101本，因为我未来还要写的一本也被查封了。他也是我台大的学长。李敖这么有钱，他最早开凯迪拉克轿车，他说我要赢过总统，他的每一本书都被禁，结果每一本都卖得很好，本来定价五十元，地下出来的八十元，他每个礼拜出一本。后来政府不查了，他就封面弄上色情，看你查不查。台湾的《中国时报》是一个有自由主义倾向的报纸，曾经对台湾的言论自由有所贡献。台湾这几个大报都有副刊，我很高兴听说江先生就在北京，他做过《中国时报》的副刊，把这个副刊从报屁股的文章提升到一个有知识分子文化视野的刊物，结果很多新观念，新问题在报纸的副刊上不断地影响大众，所以自由主义很早到了台湾。要说言论自由跟政治自由是不为前后，不为因果。
提问9：我想问个具体的问题，90年代以后，台湾的好几个文化大家相继过世之后，台湾国学的发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再一个就是在商业化和娱乐化的冲击之下，传统文化要怎么样去应对？因为国内现在也是说在学术界的层面上来看，我觉得好像是非常浅薄的底子，不知道台湾有没有什么非常好的经验？
周志文：我简单的回答，这个超越我的能力。我们文化人应该晓得商品都是很现实的东西，现实过去以后，还是可以归纳出来一些原理，商品后面还是有个文化牵连。刚才前面讲到80年代以后钱穆先生，跟牟宗三先生，这群人过世了以后，台湾文化没有人主导，是不是没有人才了？我告诉各位，如果你把所谓这几个学者认为是守护台湾文化唯一的火种的话，这个是不是的呢？而且两个人对于文化的认识也是完全不一样的，钱先生是一个史学家，把文化当成历史的态度来处理，不是一个哲学家，牟先生本身是一个从西方入手的哲学家，中国最早的关于康德的批判是他从国外翻译出来的，但是新儒家在台湾影响也不是那么大，我有几个朋友是他的学生，可是牟先生基本上他的文化视线太为强烈，排它的意识很强，他说清儒没有哲学，根本就不叫儒，所以我不鼓励年轻的学生刚入学的时候就读他的文章，他的排它性太强就不接受了，但是他很多的书写得真好，只是智慧高的人带学生有个问题，常有强烈的意识影响学生，他没有创建，就不太好，对学生来讲我不主张先读牟先生的书，或者是晚一点读。牟先生的学生都不如他，后来新儒学在台湾的影响越来越小。他的自救意识牵连着自己的思想，非常的可悲，他其它的学生没有这样的处境，所以没有办法完成。今天台湾的文化，实际上台湾对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不见得是新儒学，我们很多学者不见得是走新儒学的路子。
提问10：我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什么叫文明？什么叫文化？。第二个问题是中国文化和台湾文化的异同？
周志文：文明跟文化，本来就是一个外国的语言翻译成中国的文字，日本翻译成文化文明解放，然后中国人拿来使用。你要区别这两个东西要写本书也不见得谈得清楚，文化既然是所有知识或者是所有人类形成的一个生活方式、思想方式的总结，就太丰富了，有一个致命伤，任何一个破绽足以毁灭，所以这个东西我本身很难做，大致上运用文明文化的话，文明是指我们后来使用，这个比较偏向于科学的发展或者是时尚的东西叫文明，关于文化，肯定是更大、更高、更长远的历史角度来看待的叫文化。
中国跟台湾文化是相同的，都是汉文化所发展出来的所形成的文化，基本上是这样的。可是因为长久的隔离跟分置，不能否认，台湾跟大陆实际上近百年来只有四年发生了关系，是具体的关系，具体的主从关系，在其他的时间则是完全断绝了关系，最近又有关系了，这百年来，实际上台湾处在跟中国隔绝中，于是大陆接触的东西跟台湾接触的东西不一样，文化的素材、文化思考的对象，当然会有可能发展出不太相同的部分。我刚才跟各位举例过闽南话，台湾有70%的人是福建人，讲的是闽南地区的话。我到了福建厦门，我跟他们讲所有闽南话都通行无碍，可是厦门用的国语翻译成的闽南语，但是台湾因为受到日本的影响，里面加了日本的语汇，也加了日本的观念，是不是使得台湾文化的材料有别于中原，所以台湾文化可能跟中原文化有所区别？各位不要觉得伤心和难过，就好象浙江人讲话与山西人讲的不一样，上海人讲的话跑到太原或陕西去说，他们也听不懂，这些现象都合理，但是大体上台湾是中国人、是汉人，所以语言文字跟文化是汉文化、是中国文化。
主持人：今天讲座到此结束。晚上我们有民乐演出，欢迎大家参加，我们也有聚餐，是AA制的，大家有时间可以参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