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党中央开始推行干部年轻化、知识化政策,社会上便流行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条件具备了,还要看领导”。各类各级政府干部纷纷参加各类自学考试,想拿文凭升官,于是各地各类补习班便风起云涌地办起来。这时各中、小学隔三叉五被勒令停课,腾出教室做考场。有一次我所在的学校是自学考试的考场,我是监考老师之一。我所监考的教室参加考试的三十名人员全是公检法成员。开考前五分钟,我宣布考场守则,并说“大家都是执法人员,不过今天是我执法,希望大家严格遵守考场守则,不论谁违犯了考场守则,我将严格按照考场守则的规定处理”。底下这帮考员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根本没有拿我讲的考试守则当回事,更没有把作为监考老师的我当回事。考试铃响了,我把试卷发下去,刚回到讲台上,坐在最前排的穿警服一位考员便拿出小抄准备往卷子上写,我过去把他的小抄没收了,并当堂宣布这位考员的试卷作废,写进了考场记录。底下马上有人喊“吆好!玩真的!”,同时三十名考员大都停了笔,毫无顾忌地议论起来。在走廊上来回巡视的韩校长听到我所在的考场人声喧哗,便点手叫我出去问是怎么回事?我把发生的情况向他讲了。他说:“老陈!你不能把他们当学生看待,他们都是政府干部,你要通融一点。”我说:“怎么通融?考场守则可是国家规定的,凡参加考试的人人都应该遵守,难道政府干部参加考试就可以不遵守吗?我按照考场守则的规定办,难道不对吗?”韩校长又说:“唉!你别太死心眼了!学校有些事往往还要求着他们。”我说:“既然这样,还要监考老师干什么!”说完我回到教室,发现他们人人都拿出小抄往卷子上写,于是我便再一次下去没收他们的小抄。这下考场乱了!他们纷纷扔下卷子退出了考场,从开考到现在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这些人出来考场后在走廊上继续吵吵嚷嚷,其他考场的人也知道了。考完后许多老师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把发生的情况谈了后说:“他们这些家伙,平时对待老百姓吹胡子瞪眼惯了,根本没有把我们老师放在眼里,我这次就是有意要教训教训他们!”大家为我的做法叫好。也有的老师警告我“当心他们找茬报复你!”我说:“犯法的事我不做,我也没有什么事要求着他们的,我怕他们什么!”不过,从此后凡再举办成人考试时,学校再也不用我当监考的了。
还有一件事。那年有个高考补习班,我应邀去讲高等数学(初等微积分和线性代数)。课堂上有一位学员是位副区长。可是他只听了第一堂课,此后直到结束,再也没有见他到课堂。后来听说他竟然顺利地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他本人的原来学历是中专),而且升到了副市长。因为我是市政协委员,不久在政协又听说这位副市长又拿到了山东大学的函授本科毕业证。再过后这位副市长又升成了市委书记。更令人吃惊的是,后来听说他又拿到了博士毕业证,并且成了“博导”!乖乖!在大学里,一般教授要成为博导,也并非易事。一个原本是中专水平的人,不过四、五年的时间,竟然成了“博导”!此人真可称为“奇才”!不过他究竟“导”过谁,“导”过些什么东西,这一点谁也不知道。
上世纪九九年我在成都科分院参与教育软件开发,那时进行了一次全国人口普查。从《成都商报》上看到,通过这次普查发现,全国的假文凭竟然有五十多万张!这其中党政干部的假文凭究竟占多大比例,报纸上当然不能透露。现在各种各样的假货充斥市场,“三鹿牛奶”事件都闹到国外去了。我想这种全民造假活动也许正是从八十年代中后期的假文凭开始的,究竟谁应该负责呢?
陈奉孝
二00八年十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