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多次系统阐述关于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即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持久和平的世界;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这些主张不仅在国内各界激起热烈讨论,而且在国际社会引起广泛回应。比如,第71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彼得·汤姆森表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地球上人类的唯一未来”。法国国际问题专家高大伟认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与中国传统大同理念一脉相承,是中国智慧对世界的一大贡献。英国伦敦经济与商业政策署前署长罗思义表示,这一思想是对当前国际事务最透彻的阐述。笔者认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必须是多方共同参与的、具有高度包容性和开放性的、相互依存和相互尊重的、通过协商对话等和平方式进行的。
从启蒙运动到马克思主义的探索
回顾中外政治哲学史,一些伟大哲学家对相关议题做过不懈探索,并取得丰富思想成果。人类命运观念较早流行于一些哲学和宗教思想中,近代启蒙运动使之逐渐摆脱对宗教观念的依附。比如,康德写过《论永久和平》和《具有世界性目标的普世历史理念》等名篇,尝试把近代启蒙与人类普遍史联系起来。他提出了世界公民、世界联邦、不干涉内政的主权国家原则等重要思想,断定人类摆脱野蛮走向文明的过程,就是以世界大同目标统摄普遍历史的过程,并且人类终将走向永久和平。黑格尔也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普遍的历史,所有民族都要纳入其中得到考察和评估。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则明确提出一种关于“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构想,未来的人将是没有阶级压迫的、不受他人虐待或歧视的、获得解放的自由人。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探索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在中国思想界和理论界已经成为常识。
当代哲学对人类命运的思考
自20世纪后半叶以来,罗尔斯、罗蒂和哈贝马斯等当代哲学家都高度关注人类命运,各自提出了有关人类命运的主张。
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亲历者,罗尔斯表示,“人类历史上巨大邪恶——非正义战争和压迫,宗教迫害和奴役,以及诸如此类,它们都是政治非正义的结果,也是其残酷无情的结果”。他渴望世界和平,渴望不同人民的和平相处,共谋幸福与发展。他在《正义论》中构想出一种公平正义观,使之成为良序的人类联合体的基本宪章。罗尔斯强调人类联合体的文明性和良序性,它必须是以非暴力、非极端、非激进方式建立起来的,是一个由自由、平等、民主的人民组成的联合体。他后来在《万民法》中进一步讨论了具有不同宗教信仰、价值追求和哲学主张的人民建立相互尊重的、和平、共存、共荣的国际秩序的可能性。
罗蒂像罗尔斯一样关心人类的共同命运,写下了《文化政治学与上帝存在问题》和《作为较大忠诚的正义》等名篇,表示人类摆脱战争苦难的唯一办法不是通过追求真理,而是通过发挥同情心和想象力的作用,把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民当作自己的同胞,当作“自家人”或当作“我们中的一员”。罗蒂对如下断言表示异议:追求客观真理,是追求人性善良的前提。他把追求真理同追求真诚作比较,进而把自然世界的客观性与人类社会的团结作比较。但是,真理是真理,团结是团结。世俗社会作为追求团结的社会,不一定围绕真理旋转,甚至与真理无关。他把正义解读为“较大的忠诚”,认为团结是自家人范围的扩大。他主张放弃对真理的追求,把团结当作我们的唯一安慰。他鼓励读者应当去阅读小说家和诗人的作品,而不是阅读哲学家的鸿篇巨制,要通过极其细致的细节去感受具体个体或特定团体的苦难,那种苦难不必赋予它特殊的种族、性别、信仰、等级等特殊含义,要把这些强加的符号统统去掉,它们是纯粹的人类的苦难。罗蒂甚至主张用文化政治学取代哲学本体论,扫除建立“全球合作共同体”的主要障碍。罗蒂不同意罗尔斯的康德式先验哲学预设——只有理性而合理的人,只有具有自主道德判断力和正义感的人,才可能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因此,在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方面,与罗尔斯的思想相比,罗蒂的思想更加开放和包容。
哈贝马斯特意写了《包容他者》一书,专门讨论人类命运这个话题,强调协商、包容和团结的重要性。他表示,“团结他者,使他者成为我们的一员,表明具有灵活性的我们组成了这样的共同体:抗拒一切实际限定,并把可穿越的边界扩张得更远”,“法治政府观念只是阐述了平衡三大宏观社会统合力量的政治方面,它们分别是金钱、行政权力和团结”,“除了行政权力和自我利益,团结是社会统合的第三股力量”。就在社会统合中的作用而言,团结不仅与金钱和行政权力并列,而且具有超越共同体边界的力量,完成金钱和行政权力无法完成的任务。
正如在人性、理性、真理等具体哲学问题上罗尔斯、罗蒂和哈贝马斯有着各不相同的见解一样,他们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也有很大出入。但是,他们都相信,在日益全球化的时代,人类共存于同一个地球,相互尊重和相互包容已经成为全人类必须具备的基本价值。
作为开放性议题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今天,财富、人口、信息、资源和资本可以在全球绝大多数地区和国家自由流动,全球市场已经成为为整个人类服务和共享的市场。在物质意义上,人类已经是一个实在的共同体。然而,在霸权主义、分离主义、排外主义、孤立主义、恐怖主义等各种势力影响之下,世界霸权依然存在,国际恐怖主义阴魂不散,人类正面临诸多重大抉择,人类命运共同体仍然有待建立。
一方面,全球化和逆全球化力量各自发力,给世界经济发展带来不确定性,可能给整个人类带来越来越大的风险。朝鲜半岛局势、伊朗局势、叙利亚局势、乌克兰局势仍然充满着未知数。俄罗斯与北约各国的关系依然紧张。美国到处挥动制裁大棒,对叙利亚、伊朗、朝鲜、俄罗斯等国实施全面制裁。由于特朗普主政的美国政府先后退出《中导条约》和《伊核协议》,冷战后在俄罗斯与美国之间保持的核平衡有可能被打破。另一方面,美国向中国等国发起贸易战,向相关国家征收高额关税。作为当今唯一霸权国家,美国成为搅得整个世界不得安宁的主要根源,导致冷战结束之后好不容易得到缓和的国际局势日趋紧张,世界和平与发展的机会正在慢慢丧失。必须警惕的是,当“竞争、遏制与孤立”而不是“合作、发展与共赢”成为维持大国关系基本策略的时候,当新冷战重新变成现实的时候,世界和平将面临更大风险。因此,现在来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议题,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人类命运共同体仍是一个开放性论题。只有越来越多的哲学和社会科学工作者关注并参与这个论题,并且让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认识到整个人类面临的可能风险,我们才能把那个风险降到最低点。了解罗尔斯、罗蒂和哈贝马斯等当代西方著名哲学家有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有利于消除不同群体之间的思想隔阂,为促进相互了解提供帮助。
(作者单位:浙江师范大学法政学院;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