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光:说马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4500 次 更新时间:2008-07-21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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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炜光 (进入专栏)  

也许是属马的原因,我喜欢马。

我女儿属猪,于是我俩经常拿对方的属相开玩笑。“你知道骏马奔驰么?辽阔的大草原上万马奔腾,那是一种美。可是如果有一万头猪在那跑,会是一种什么情景?只会产生幽默感。”我女儿小的时候让我说得一愣一愣的,煞是羡慕我们属马的,不过这几年大了,明白我是在取乐,于是反唇相讥道:“你们马有什么好?就知道吃干草。”我笑笑,是啊,我喜欢马,可不懂马。那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的确,马对“伙食”不挑剔,无非是一些切碎的豆秸、三菱草之类的,只要符合“干草”的标准,它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吃什么西餐大菜。让人奇怪的是,马一生劳苦,就这个水准的“伙食”,它那浑身用不完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马喜欢夜里吃东西,整夜不停地“咯吱咯吱”嚼干草,细嚼慢咽,进食量能占到全日量的50%左右,这叫“夜饲”。经过夜饲的马,力气大、增膘快,所以有“马无夜草不肥”的说法。做马夫很是辛苦,夜里需数遍起身给马添草,睡不成个囫囵觉。

马对进食标准要求不高,但对饮水却很挑剔,必须十分洁净。马是不喝脏水的。俗话说:“马不喝水强按头”,西方也有谚语:“你可以强把马拉到水边,但你不能强使马喝水”,可能都有马不随便喝水的意思在里边。这是一种十分爱洁净的动物。

马是夜游神,走进黑漆漆的马棚,看到的是它那闪闪发亮的双目。弄不清马何时睡觉,它一生就这样白天黑夜地站立着,睡觉也是站着睡。马如果倒下了,那它一定是出大问题了。我甚至想,是不是战场练就了马的生活习性?马随着它的主人披星戴月,奔走于大漠荒原。战场上险恶的环境早就把它也训练成战士了,随时随地倒头就睡——甚至连“头”都不“倒”,闭眼就算一觉,“情况”来了起身就是惨烈的厮杀。现在马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随便在什么地方,见它垂下长脸大头,闭上眼睛,就是它进入睡眠状态了。据说,马在24小时里可以睡73次觉,不过每次都只是合几分钟眼,最长的一觉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马天性温和善良,很少见到凶巴巴的马。初中的时候去“拉练”,生产队里有一匹枣红马,非常漂亮。老饲养员很疼爱它,经常拎一桶水在那刷理它的毛。那马对我们这些中学生非常友好,每当我们经过,它总是温顺地盯着我们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然后轻轻地甩几下长尾。老饲养员说,这是它友好的表示,其实这是一匹烈性马,发起脾气来也会踢人呢。

在优秀的骑手眼里,马,更像一个最忠实的朋友,世界各国的骑兵部队中流传着多得数不清的战士与战马的故事,个个都能感动得你落泪。蒙古族朋友说,他们“百分之二百地不吃马肉”,因为他们都非常尊敬马,喜欢马。

马的智商非常高。在所有的动物里,只有马,跟人类的交流能够达到智慧交流的层次。在苏格兰,数百年来流传着一种“马语”,在马发怒、生病或野性难驯之时,只要“马语者”跟马匹交流片刻,再野性难驯的马都会安静下来。驭手和他的骏马,那是心灵和智慧的交流,没有其他动物可以达到这样高的境界。

在战场上,在农田里,在旅途中,马都是人的最好的最忠实地伙伴。骑手们喜欢用“人马合一”来形容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马能做很多人做不了的事情,甚至为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经常听到这样的故事:战火纷飞的战场上,马的主人中弹倒下,而马儿并不自己逃生,而是围着主人的尸体转,久久不愿离开。

听过一位朋友讲述的亲身经历:1997年,在天山西部的伊宁林场,一群人在喝酒。人群里有一个叫巴拉托乎达的壮汗,是草原上有名的大力士,他有一匹纯黑色的好马,据说是这片草原上身价最高的马。有了它,巴拉托呼达就成了山里倍受关注的“风云人物”。当时巴拉托乎达因为和别人争论草场浇水的事和一个比他矮一头的朋友撕打起来。那人自然打不过他,被他压在身子下面饱以老拳。双方都喝了酒,又都爱面子,被压在下面的人便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巴拉托呼达的肋部连捅三刀,洞穿了他的心脏。等到围观的人上前劝阻的时候,这位山里的风云人物已经断了气。

见到主人死了,黑马仿佛受了惊,挣脱缰绳来看自己的主人。它不停的用嘴来摇晃死去的主人,周围的人上前企图把它绑住,但这匹马表现得异常疯狂,又踢又咬,见寡不敌众便调头跑向山里。 那人闯下大祸,酒也被吓醒了,他推开人群骑上自己不起眼的枣红马翻山去自首,因为就算他不去,巴拉托呼达的家人找到他也会杀了他。

据说这匹枣红马跑了一夜,不仅摆脱了追赶,还把主人顺利的送到了一百公里以外的伊宁县城,但没过多久这匹马就因为过度疲劳死了。 巴拉托呼达的黑马成了谁也套不住的野马。听别人说,法医来解剖它主人尸体进行检查的时候,那匹马就站在不远的山顶上嘶叫。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骑到它的背上。

马是世间最富有感情的动物。年轻的公马漂亮帅气,追逐母马天地不怕,但也极容易闯祸,人们不得不阉割它,避免悲剧的发生,但也残酷地剥夺了它寻求爱情的权利。可爱的小马驹跟随着妈妈,千里百里地行走在大草原上。天寒地冻的岁月,艰难的跋涉途中,常见母子俩披银挂霜,如胶似漆地挤在一块。那应该是天下最为动人的情景。

马是草原上的精灵,有了它的存在,草原上散乱的毡房之间才有了联系;马是大山里的精灵,有了它的存在,空旷寂静的山野才有了生机与活力。

曾听过一个马头琴的故事,至今记忆犹新。从前,草原上有一个青年名叫苏和,每天与他的小白马相依为命,形影不离。有一天,小白马突然生病死了,苏和非常难过,总盼着小白马能再回来。

一天晚上,他梦见白马回来了,对他说:“你不是在想我吗?那就用我的骨、筋、尾做把琴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第二天,苏和真的就做了一把琴,并在琴的杆顶部精心刻上小白马的头。琴声和白马的叫声一样亲切、动听。

后来,人们便给这琴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马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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