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科夫是普京执政十八年来倚重的文胆,普京第一任总统期间,言行倾向西方,苏尔科夫被视为俄罗斯政府中的西化派。他最近发表文章称,俄罗斯努力向西方学习四百年后,这个过程终于在2014年划上了句号。此后,俄罗斯将面临政治地缘上的“百年孤独。”
弗拉季斯拉夫·苏尔科夫(Vladislav Y Surkov)在俄罗斯外交期刊四月九日的文章“孤独的混血儿“,称俄罗斯四个世纪来企图变成西方文明的一部分,屡屡挫败,不被西方接受,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 转向东方也行不通,因为俄罗斯在蒙古帝国统治时,东方模式已经试过,留下了烙印,不堪回首。现在俄罗斯要走自己的路,要承受可能百年,甚至两百年、三百年的孤独。虽然做为一个现代国家,俄罗斯要继续和外界贸易往来及参与国际多边组织,但是要认识清楚身为“不西不东”的个体,它是孤独的,不能再牺牲自己来盲目依附西方。“欧亚主义”是自我安慰,亲近中国也只是权宜之及。最终决定要做量力而为的独行者, 还是孤注一掷追求做全球领导者,将是俄罗斯人民的选择。?
过去四个世纪,俄罗斯的精英不遗余力的想把祖国打造成西方国家, 百年前的社会主义也好,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自由市场经济也好,什麽时髦,他们就照单全收,可是西方国家并不接受俄罗斯。苏尔科夫借用了计算机的比喻:外表也许相似,可是软件不兼容,对接口也不是一个模式,结果无法打造一个共同的系统。
四百年向东,四百年向西,都没有生根。 现在要走第三条路线,苏尔科夫并不寻求与西方对立,或颠覆西方霸权;只是各走各的路。他在文章中没有提到“欧亚主义”,刻意避开以杜金 (Aleksandr G. Dugin)设想的以欧亚大陆为中心,带有扩张性质的多国联盟,来推翻现有国际秩序。
俄罗斯过去二十多年来对西方的积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当年对抗苏联成立的军事联盟,从一九九九年起,纳入昔日东欧、波罗的海国家,延伸到俄罗斯边境,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设立,目的为了防止俄罗斯再次构成军事威胁。
俄罗斯两千零一四年与西方分道扬镳,不言自明, 是为了东乌克兰动乱和俄罗斯出兵占领克里米亚。在西方制裁下,俄罗斯经济进入衰退。美国加大制裁力度,将二十多名与普京关系密切的商政及安全部门人员, 以暗中支持东乌克兰反政府势力为由,列入黑名单。
在叙利亚冲突、俄罗斯涉嫌操纵美国总统大选以及在英国毒害前谍报人员,几件事使得美俄关系恶化到冷战结速后最低点。上周美英法联手打击叙利亚化武设施後,又带动新一轮制裁。
现年五十三岁的苏尔科夫,家族来自车臣,在普京第一任当总统时,他策划推出的“管控式民主” (managed democracy) – 一边施行民主制度,一边加强对政治和社会的控制。这种制度创新构成普京执政的特色。他的兴趣很广泛,撰写小说,发表评论,甚至为流行歌曲写歌词。他最近这篇文章,有感而发,语气苍凉,和普京高票连任总统的意气风发,成为对比。俄罗斯对国际秩序的失望,又没有实力来改变现状,国内向内看的“孤立主义”抬头,可以理解。
仅在一年前,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在外交部网站上发文,强调俄罗斯及苏联对西方文明的贡献,列举反法西斯战争,也提出社会主义是人类社会实验的壮举,苏联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促成了西方国家实行福利社会,惠及全民。他语气坚定地说,俄罗斯文明传统是西方式的,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苏尔科夫的言论反映俄罗斯社会的旁徨,而拉夫罗夫是外交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必须攀亲拉住欧盟。 苏尔科夫的心态还是欧洲本位,他在文章中提到俄罗斯的第三条道路是“第三罗马”,历史上在罗马和君士坦丁堡陷落後,承续基督宗教的正统。在文章结尾部份,他模糊的把未来交给俄罗斯人民,他们要选择做“荒漠之地的独行者”,还是“引领世界的头号国家”,他预见未来通向星辰的道路充满荆棘,然而星光必定闪烁。
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恶化之初,的确趋使俄罗斯与中国接近,来对抗西方的经济制裁,然而两国在国际政治热点上,利益不完全吻合。中国在叙利亚问题上,虽然投票反对西方动武,立场和俄罗斯并不相同,俄罗斯在南海和东海问题上,保持中立,不为中国站台。国际关系学者把中俄这一轮的接近到若即若离,称之为“方便轴心”. 俄罗斯能在一带一路上获得一些好处,不惜暂时搁置在中亚的竞争,然而缺乏文化的认同,这种关系形同沙滩上的堡垒。
拉美文学名着“百年孤独“的主题是不断的重复过去,书中人物无法抗拒和逃避这个命运。俄罗斯的百年孤独也是同样的宿命。无论是苏尔科夫,还是拉夫罗夫,他们都牢牢记得十九世纪末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名言:俄罗斯只有两个盟友,一是自己的陆军,一是自己的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