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5月,普京正式就任俄罗斯总统,俄罗斯进入了一个新的,以复兴俄罗斯综合国力为标志的新的时期。
各个方面的情况表明,普京任总统的未来的几年,俄罗斯可能真正结束危机,开始一个综合国力逐步上升的过程。可以认为,普京的俄罗斯在各方面的情况可能会大大好于叶利钦的俄罗斯。这表现在:
第一,政治稳定是俄罗斯复兴的基础。
叶利钦时代情况持续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叶利钦后期未能很好地掌握好权力,围绕着政权的主导权,各种政治力量进行了频繁的政治斗争,引起了俄罗斯政局的不断动荡,尤其是短短的几年中,叶利钦先后撤换切尔诺梅尔金,基里延科,普里马科夫和斯捷帕申的总理职务,总统和政府与议会之间,政府和总统办公厅之间,金融寡头与各政党之间经常进行频繁的政治斗争,中央权力机构的威信大大下降,大大恶化了俄罗斯走出危机的政治环境。普京当选总统,在很大程度上结束了由于掌握有巨大政治权力的总统因身体健康原因不能很好行使这一权力的混乱现象,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富有政治魄力,敢于决策的普京能够亲自掌握总统大权,组成了一个以他为权力中心的以年青专家为主的领导班子,有效地避免了政府总理与实权部长之间,政府与总统办公厅之间,政府部长与金融寡头之间的争权夺利,这对稳定俄罗斯的政治核心,提高政治决策的效率,提高行政机关执行的能力,维护和巩固中央政府的权威,将起到积极作用;同时,由于普金支持的团结党及其支持者在议会中占有相对多数,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支持总统的力量占上风的国家杜马,总统与政府和议会之间的矛盾也大大减弱。所以,种种迹象表明,虽然俄罗斯社会不出现政治斗争和政治矛盾,但普京执政后俄罗斯的政治环境总的来说将趋于好转,这对俄罗斯走出危机创造了较好的政治基础。
第二,普金主义探索俄罗斯特色的改革道路,是俄罗斯复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叶利钦时期俄罗斯政治经济危机持续不衰的另一个原因,是叶利钦及领导的政府,没能寻找到符合俄罗斯国情的改革道路。叶利钦执政的前期,基本照搬西方的政治经济制度,试图通过激进的改革之路,使俄罗斯在短期内成为西方式的民主和繁荣的国家;在休克疗法失败后,叶利钦的后期的改革又频繁变更方针,陷于混乱和停滞不前的状态。普京从就任政府总理时就开始思考什么是俄罗斯国情这一重大问题,上任总统后一方面对叶利钦时期改革的基本成果给予肯定和继承,另一方面又对叶利钦时期的许多政策进行了重大修正,初步形成了以务实主义为特征的普金主义。普金明确表示,“每个国家,包括俄罗斯,都必须寻找自己的改革之路。我们在这方面不是很顺利,只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摸索自己的改革道路和寻找自己的模式。只有将市场经济和民主的普遍原则与俄罗斯的现实有机地结合起来,我们才会有一个光明的末来。”普金主义的目标是使人们过上好日子,并认为这是每一个政权都应当承担起道德责任和政治责任,“造福于人民,为普通公民谋利益,这才是每一个政权的最终目标”。加强中央权力,强化法律和秩序是普京务实主义的基本手段。普金指出,“我们大家—全体公民和国家机关所应遵循的复杂的,却是公认的游戏规则:遵守法律和宪法,即国家的法律秩序。我认为,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这都是今天俄罗斯面临的最大的最严重的问题之一。不解决这个问题,一切都无从谈起”。它意味着维护和巩固俄罗斯中央的权威,打击分裂主义和以地方对抗中央的行为,普金任总理时采取的最重大的措施是对车臣分裂恐怖主义分子进行军事打击,就任总统后通过的重要法令就是任命联邦区总统代表加强对地方权力的监督,总统有权在必要时罢免联邦主体行政长官的职务,联邦主体行政长官有权力罢免下级行政长官,针对俄罗斯严重的贪污腐败,普京加强了对政府官员的监督,同时拉开了与金融寡头的距离,在经济方面,普金强调政府的职能是为经济发展创造一个好的政治和法律环境,而不是直接干预经济活动,在加强国家政权的作用时,普金政府采取了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总之,普金主义在探索俄罗斯特色的改革道路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第三,普金主政后俄罗斯经济出现了好的势头,为俄罗斯的复兴提供了好的社会基础。
叶利钦执政时期俄罗斯持续衰退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叶利钦政府没能很好地解决俄罗斯复杂的社会经济问题,除了1997年有一个短暂的经济稳定时期(1997年经济增长率为0。4%)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经济持续下降,人民生活水平不断降低的状态中。这加剧了民众对政府和社会的不满情绪。普金任总理一年以来,俄罗斯经济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稳定和缓慢的回升,1999年俄罗斯经济增长率达到了3。2%,通胀率有所下降,卢布兑换率稳定,外汇增加,今年初俄罗斯经济继续回升,经济速度加快,一季度主要产业增长达9。5%,其中工业产值增加达12%,俄罗斯政府的预算第一次消除了赤字,外汇从年初的125亿美元增加到176亿美元。这使得俄罗斯社会的人心思定,大大减少了政治动荡的可能性,普金政府的方针和改革措施也得到了社会的更多的认同,普金本人的支持率也从总统选举时的52%上升到70%多。
所以,有理由认为,持续了近10年的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危机可能真正到了谷底,俄罗斯在普金的领导下,有可能出现复兴的进程。
那么,人们对俄罗斯的复兴应该怎样看待呢?我认为,人们既不应该否认俄罗斯复兴的可能性,也不能对俄罗斯复兴进程过于夸大,应该说,俄罗斯的复兴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不可能在普金主政的三—五年内取得重大进展。
普金主义中也有许多内在的和难以解决的矛盾,处理不好,可能会延缓俄罗斯复兴的进程。主要的矛盾是:
1发展民主与加强国家机关权力之间的矛盾
普京新政治的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加强国家机关权力,而西方民主法制的精神,从理论上说就是加强对权力机关的监督和制约,所谓权力制衡和权力监督主要是针对行政机关的。
人们应当注意到,俄罗斯历来是一个政府权力机关对社会有很大影响的国家,加强国家权力的措施可能会伴随着对社会权力的限制,在形式上会出现对民主内容如新闻自由,政治自由的一些限制。如果把握不好,俄罗斯的民主可能会出现较大的变化。虽然俄罗斯不太可能重新变成一个较专制的国家 ,但如出现特殊情况,普京的新政治措施就有可能加强,为摆脱危机而制订的临时性措施可能再次被强化为具有长期指导意义的基本原则,那么俄罗斯的政治发展道路就可能向专权方向摆动。
2 加强总统权力还是加强议会权力的矛盾
叶利钦时代的一个重大的弊端,就是总统权力太大,以至于俄罗斯一些学者认为,现在俄罗斯的一切根源就在于这个不受限制的总统制度,因此有一个时候似乎所有的党派都主张要改变这种状况,削弱总统权力成为一个共识,但普京上任后不但没有把削弱总统权力作为一个新政治的一个内容,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进一步加强了俄罗斯总统的权力,使超级总统制变成一个更加难以制约的权力制度。与此同时,议会两院原来就不多的权力进一步受到了削弱,通过的上院组织法对上院议员的权力有所限制。
由此人们产生的问题是,原来就难以制约的总统现在不是更难制约吗?巨大权力掌握在个人手中一般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是犯错误情况下,会造成巨大的无法挽回的损害,另一种情况是掌权者善于运用这种权力,把这种权力转化为巨大的资源,在短时期内也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正面的影响,尤其是在危机时期,产生这种正面影响的条件是存在的。从改革的国际现象来看,有过个人或少数人掌握巨大权力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国家,如南韩和新加坡,更多的集权国家如中非,埃塞俄比亚和拉美的许多国家,那里长期以来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却没有什么经济发展和进步。关键还要看如何运用这种权力。如果出现普京权力运用不当而给社会造成新的不稳定因素,那时社会削弱总统权力的呼声势必再次强化。而从普京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善于运用权力的可能性大于滥用权力的可能性,因此掌握巨大而不受约束的总统制度将作为摆脱危机现象的特殊措施而被社会接受。
3 肯定与否定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之间的矛盾
在俄罗斯,人们不断批评盖达尔政府实行的自由的市场经济政策,并认为是它导致了俄罗斯经济的崩溃。普京就任政府总理时也对自由市场经济持批评态度,甚至在就任总统后也还多次强调要建立国家调控的市场。但普京的经济政策不久就发生了变化。他所任用的主管经济政策的主要官员,象副总理库德林,经济部长格列夫和总统经济顾问伊格拉里奥诺夫,都是坚定的自由市场经济的信奉者。根据他们的观点,俄罗斯的经济灾难不是实行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导致的,恰恰相反,是由于实行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不彻底所导致的,所以,俄罗斯应实行没有盖达尔的盖达尔经济政策,完全放开金融,银行和市场,允许外国人购买俄罗斯的企业,允许外国人在俄罗斯开办银行。他们的这些措施甚至让盖达尔本人也感到很意外,因而他们也被人们认为是盖达尔未竟事业的继承者。问题在于,他们的这些经济政策行得通吗?
新自由主义者的经济政策一出台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甚至持有政治自由主义观点的一些俄罗斯学者也和持激进反对立场的俄共一样,把这个计划与当年德国法西斯对苏联的侵略战争“巴巴罗萨计划”相比,称之为毁灭俄罗斯的经济“巴巴罗萨”计划。普京本人似乎倾向于国家调控市场,但在这批与自己关系亲密的朋友--部长的坚持下,普京似乎愿意再让他们来试一试自由主义经济的效用。但如果它个政策引起社会不安定和居民的强烈反对,普京也可能会改变立场。
与此相联的另一个问题是,更集权的政治与更自由的经济能够相互融合吗?表面上看两者之间是有矛盾,但实际上仔细研究就可以看出,许多国家的政治与经济之间其实都不是那么一致的,苏俄20年代初的新经济政策与当时的政治发展方向也是不一样的,但两者能够并存发展;再如韩国在军人政权时期也实行的是自由经济政策并且也有较好的成就。所以,只要运作得好,集权政治与自由经济之间并一定是相互矛盾的。
4如何政治解决车臣问题也有很大困难
普京的崛起是与车臣战争分不开的。普京在车臣分裂主义分子发动恐怖袭击时,果断决定发动第二次车臣战争,对车臣武装进行坚决打击,并取得了重大的成果,沉重地打击了车臣恐怖武装。
但是,人们在评估车臣局势发展的趋势时,也要看到问题的复杂性,它可能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的乐观。对车臣战争持批评态度的国家杜马议员,杜马国防问题委员会副主席阿。阿尔马托夫为此指出,车臣问题的复杂性在于,1 虽然俄军比上一次车臣行动打得好,但伤亡比上一次大;2俄军看起来很快就能取得全面胜利,但最后胜利似乎还很远,可能车臣战争转入了更为复杂的新阶段;3 车臣人似乎多数不支持车臣战争,否则俄军就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车臣了;4 大多数车臣居民并可以在战争中持中立立场,但现在联邦军队还不能做到保证车臣人的基本的生活条件,恢复车臣的正常生活还很艰巨;5 由于车臣战争,相邻的北高加索地区局势紧张,那里也需要援助,但俄罗斯却不得不把巨额资金用于车臣,这可能引起这些地区的人们的不满;6 车臣的政治解决需要车臣领导人的合作,但与俄合作的车臣领导人似乎并不存在;7 保留俄罗斯对车臣的主权至关重要,失去车臣对俄罗斯会有致命的危险,可能使北高加索地区完全脱离俄罗斯,因为车臣不能孤立的存在,只有使整个北高加索地区一起独立,而在保留车臣的主权的同时,又让民主在车臣地区甚至在俄罗斯发展就很困难。看来,车臣问题解决方案还需要俄罗斯总统花很大精力寻找。
所以,基本结论就是,普金的俄罗斯将会出现复兴的进程,但这一进程将可能是比较缓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