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典文献中,有不少的记载或描写都和天有关系。古时候科学技术不发达,生产力低下,人们靠天吃饭,自然对天有一种敬畏感。从视觉上看,天离人很遥远;从心理上说,更仿佛不知尽头。所以,人对天也自然有一种神秘感。自古以来,人们通过各种方式,希望能够解开心中的神秘。屈原的《天问》就代表着这种迫切愿望。《天问》实则是问天,屈原提出的一百七十多个问题,充分反映了先民们探索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愿望,代表了人类在那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思维深度。现在看来,许多问题都是对那不可知的空间提出的挑战,其中涉及到的一些类似常识性的东西,无疑是先民们所深深关心的。比如,他曾经对东南方的缺损不整齐感到疑惑(“东南何亏”),又对天与地在何处相接的问题也表示好奇(“天何所沓”)。这些问题都可以和曾子的说法互相接续。中国的宇宙观一向认为是天圆地方,所以著名的《敕勒歌》就有“天似宆庐,笼盖四野”的描写。但春秋时的曾子也表达过疑问,据《大戴礼记•曾子天圆》:“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圆而地方者,诚有之乎?’曾子曰:‘……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如果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和地的交接处就一定不会严丝合缝,那么,是不是大地的尽头有四个角没有天?或者天的某些部分盖不到地?
在古人对天体的描写中,月亮的比重特别大,应该是没有争议的,其中当然体现出先民们的关切。月亮成为大量描写或歌咏对象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和别的天体相比,月亮显得比较明亮,却又不像太阳,无法直面。月亮有其明亮的一面,又有朦胧的一面,这就加倍勾起了人们探索的愿望。另外,月亮晚上升起,早上落下,很有规律,而且有圆有缺,费人猜想。《天问》中就有这样的疑惑:“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若说像一面镜子,里面又似乎有什么东西隐约可见,尤其启人想象。因此,关于月亮的神话也独多,如嫦娥奔月、吴刚伐木、玉兔捣药等。
月亮是这么美丽,好像和人们的生活非常接近,却有升有落、有圆有缺,因而也就难免激起人生的感喟。初唐诗人张若虚写有《春江花月夜》,里面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等名句,闻一多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认为,这是人类童年时候的淡淡忧伤,体察非常细腻。面对千古如新的明月,反思短暂的人生,当然会有感慨,因而自然也会面对月亮发问。这一类的问题在不同的时候,也有不同的问法。李白《把酒问月》就写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宋代的苏轼发挥李白的思路,写出了家喻户晓的名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由人世的悲欢离合,对比月亮的阴晴圆缺,自是别有感慨,无怪引起后世无数人的共鸣。
由于月亮所具有的奇妙的不可知,中国的文人也会从具体的人事,进一步发挥想象,进行一些形而上的思考。这本来也是中国人理性思维的特点之一,即从形象中见出抽象。在以形象表达抽象方面,《庄子》是最有代表性的。事实上,《庄子》中的许多寓言,都具有理性的深度。只是有时候,这种深度会进一步将人们带往一个更新的境界。例如著名的《逍遥游》中,庄子曾经写道:“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文中说,深湛的蓝天,是天的本来颜色吗?还是天离我们太远了,看不出它本来应该是什么颜色。大鹏鸟从天上看地下,应该也是这样的。那么天到底是什么颜色呢?庄子的这一问,实则包含着现代科学的道理。据有关资料记载,1989年,前苏联的9位科学家乘气球观测天空。当气球上升到8.5公里时,天空一直是青色的;气球上升到10.8公里时,天空变成了暗青色;气球超过18公里时,由于空气非常稀薄,光不发生散射,天空成一片暗色。这时,太阳和星星同辉。可见,青天离地面只有10公里左右。所谓天的本来颜色是什么,原来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随着高度的变化,天就有不同的颜色。我们知道,庄子是讲相对论的,在他的思想中,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不好;没有绝对的大,也没有绝对的小。他从自己的相对论出发,无意中竟然涉及到现代科学的非常深刻的道理。这种出于形象思维的想象,就达到了不可预期的效果。
庄子是中国哲学史、文学史上想象力非常丰富的人,他的这一特点,被后代不少文学家所继承,如辛弃疾。这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普遍现象,即比较豪放的作家往往具有非常丰富的想象力,而这种想象力有时会带来非常奇妙的结果。不妨看看辛弃疾的一篇《木兰花慢》: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是天外,空汗 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 云何渐渐如钩?
这首词有题道:《中秋饮酒将旦,客谓前人诗词有赋待月,无送月者,因用〈天问〉体赋》,明确表示是受到屈原的影响。起首表示对落月去向的关切:不知今晚美丽的月亮,悠悠落去,会落到什么地方。这似乎是一个设问,所以用另一个问句来作答。词人怀疑,此间的一轮明月落下之后,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月亮刚刚升起。王国维对这几句非常赞赏,他在《人间词话》中评价说:“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16世纪之时,杰出的天文学家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说,他认为太阳是宇宙的中心,指出地球本身是自转的,同时也还绕着太阳公转。我们看到太阳和月亮东升西落的现象,都是地球自转的结果。辛弃疾生活在12世纪,那时世界的科学也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辛弃疾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关于“日心”说的知识,但是,他在词中作出月亮从这一个空间西沉,而在另一个空间东升的猜想,却暗合“月轮绕地之理”的学说。在交通工具充分发达的今天,人们也不必掌握什么科学道理,就能够轻易掌握这个现象。比如,一般来说,美国东部时间和中国北京时间相差十二小时,在这样的地理空间中,正好可以回答“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的问题。
毕竟仍然只是一种猜想,也还有另一种可能,即“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如果在另外一个空间中,不是“光景东头”,那么,中秋就是没有月亮的了,如此,则汗漫的长空中,也就只有长风浩浩,将中秋送走了。这个想象的基础,是确实认为在词人所生活的空间之外,还有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在天外的。不过,举目望去,月亮当头,又引起另外的问题。古人认为,月亮就像一面大镜子,挂在天上,果真如此的话,这面镜子悬挂在天上,却掉不下来,是谁用绳子将它系住的?词人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关于地球引力的知识,但这个出于直觉的问题,仍然体现了先民们可贵的思考。至于“姮娥”,也就是嫦娥,据说她偷了丈夫后羿的不死药,飞到了月亮中,从此安家,但孤单一人,唐人李商隐即有诗写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有孤寂之心,难免思嫁,却终于未嫁,于是词人有此一问,不知谁把她留住。
辛弃疾此词说是用《天问》体,实则也就是赋体,体现在作品脉络上,一气而下,不受上下片的限制。上片既已谈到月亮的去向,下片就接着继续铺叙,只是焦点更多地集中在月亮本身,特别通过对月亮神话的关切,表达心中的疑问。月亮落在海里,第二天又从海面上升起,所以肯定是经过海底的,但是人却无法到达海底,当然无从验证,所以,只能是心中悬想,思之再三。作者共有三个问题。古人看到月亮中隐约似有物体,因而想象月中有宫殿,住有仙人。如《拾遗记》记载:“瞿乾祐与十许人玩月,或问:‘月中竟何所有?’乾祐曰:‘随我手看之。’月规半圆,琼楼玉宇满焉。”(《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2)题为柳宗元所撰的《龙城录》记载:“开元六年,上皇与申天师、道士鸿都客,八月望日夜,因天师作术,三人同在云上游……顷见一大宫府,榜曰:‘广寒清虚之府。’天师引上皇起,跃身如在烟雾中,下视王城崔峨,但闻清香蔼郁,下若万顷琉璃之田,其间见有仙人道士,乘云驾鹤,往来如游戏。有素娥十馀人,皆浩衣,乘白鸾,往来舞于广陵大桂树下。”所以苏轼《水调歌头》就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而辛弃疾则想到,若是月亮上真的有“玉殿琼楼”,经过海底时,恐怕早就被巨大的鲸鱼撞碎了吧?关于鲸鱼,有人认为就是《庄子•逍遥游》中的鲲,似还缺少证据,宋代的《尔雅翼•释鱼》有明确的记载:“鲸,海中大鱼也,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出穴则水溢,谓之鲸潮。”古人认为这是海中非常大、非常凶猛的动物,“玉殿琼楼”,当然不禁一撞。
传说中,月亮中有蟾蜍、玉兔。蟾蜍即虾蟆。《史记》已记载:“月为刑而相佐,见食于虾蟆。”(《龟策列传》)李白即写诗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古朗月行》)至于月中有兔,也早已见载于古人笔下,前引屈原《天问》“顾菟在腹”之说,可以证明。又《艺文类聚•天部上》引傅咸《拟天问》,更具体地说:“月中何有?白兔捣药。”这些传说,让辛弃疾浮想联翩,他觉得如果月亮真的沉入海中,月亮中的这两种动物不可能有同样的结果,因为虾蟆当然是可以游水的,不会被淹死,但兔子不会游泳,下场可就糟糕了。词人的疑惑在于,月亮经过海底之后,为什么不会游泳的玉兔仍旧安然无恙,第二天一如既往地展开新的轮回?
但是,果真是一切照旧,安然无恙吗?词人最后问道: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为什么原来是一轮圆月,慢慢就变成缺月了呢?看来,还是在海中受到伤害了,所以会一点点地小下去。这种想象力,真是惊世骇俗,又不仅仅是能够想到“月轮绕地”的神悟而已。
六百多年后,又有一位想象力丰富的诗人,把月亮想象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就是魏源。魏源思想开放,曾被称为“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他的诗,激扬飞动,充满浪漫色彩,其中的《呼月吟》,比起辛弃疾的《木兰花慢》,似乎更加具有“神悟”。诗云:
月兮月兮劝汝一杯酒,安得广寒宫里一携手!月中仙人笑回头,视如大地同一浮。汝言桂树修玉斧,谁知大地河山影万古;汝言三五有盈缺,谁知四大海水如圆玦。潮消 潮长月盈虚,云蔽云开冰皎洁。影落江心月一轮,千江一片光如雪。一旦乘风来月中, 还看天地如明月。
作品一开始就表达了登上月宫的强烈愿望,而对月劝酒则与李白著名的《月下独酌》颇有渊源,李诗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过,魏源邀月,是要到月中相酌,比起李白,角度又有不同。诗人不仅心驰神往,甚至确实已经和仙人有所交流了,但选择的表达方式却能充分体现出这位天才诗人的别出心裁。他想象自己和仙人一起交流天上人间的心得,语句有所省略,仍使读者有所意会。他向仙人介绍说,在地上看月亮,好像浮在空中,而仙人则笑着回过头来,指着大地说,在月亮上看,大地也是漂浮着的呢。这真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想象,其中暗合现代科学之处,后面再说。
与辛弃疾一样,魏源的月亮想象也要在神话以及月亮和其他物体的关系上做文章,不过,他又有自己的思路,事实上,是从月亮和地球的彼此影响来展开的。神话传说中有吴刚在月中砍伐桂树之说,于是诗人提出疑问,果真如此,为什么千秋万代,月光洒在大地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从经验来说,农历的初一和十五,月亮有着非常明确的盈缺变化,也体现为潮水的涨落,古人已经敏锐地认识到,潮水的涨落与月亮的圆缺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在诗人看来,不管怎样变化,海水仍然和以前一样,并不会少了些什么。古人认为大地被东海、南海、西海、北海这四大海包围着,玦是一种玉,这里形容海水。于是,根据这样的事实,就可以得出结论,月亮的变,虽然表面上影响了地下,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年复一年,潮水的消涨伴随着月亮的盈虚,云起云落也无损于月亮的皎洁。这里的思路,颇有苏轼在《前赤壁赋》中所传达的“自其变者而观之”和“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的意味。
月亮不仅能够带给人审美享受,也能引起哲理思考,所以,佛教即有“月印万川”的表述,或可形象地称之为“千江有水千江月”。那么,“千江一片光如雪”,是只有在大地上才能感受到的吗?在诗人看来,显然并不仅仅如此,于是全诗以一个惊人的想象结束:“一旦乘风来月中,还看天地如明月。”倘若能够乘长风飞到月宫中,那么,回看大地(或许也包括其他天体),一定是像在大地上看月亮时的感觉。这两句,承上“视如大地同一浮”而来,表达了许多年以后才可能出现的一种科学道理,真是不可思议的想象力。
自古以来,人类就有登月的企盼,中国的神话嫦娥奔月应是这一企盼的形象化表现。但是,登上月亮之后怎么样,却又有不同的想象。在中国神话中,月宫当然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所以,月亮想象往往和仙人发生联系,登月之后,回看大地,往往也只能是仙境与人间的区别。在中国古典神话中,很难想象会出现对天体的思考。认识到大地和月亮都是球体,而且,站在“他者”的角度,二者都有发光现象,那是现代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事。至于真正登上月亮回看地球,更是到了1969年才实现的,这就是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等人的首次登月之旅,阿氏走下航天飞机后的第一句话:“这是个人的一小步,人类历史的一大步。”至今激动人心。但是,一百年前的魏源的时代,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经验。当然,也有某种文明早就存在于月亮上的说法。据报道,1996年前后,美国阿波罗号和美苏太空站传来的上千幅月球照片和视频材料,揭示月亮上有某种不明的文明活动的痕迹。照片上,月球表面的城市废墟长达几公里,大面积的地基上,有着巨大的圆穹形建筑遗迹、数不清的地穴遗迹以及其他一些不明建筑。在蒂赫火山口附近,有一个神秘的梯形大石坑,边上有一个地穴入口,显然不是自然演化的结果。在哥白尼火山口附近,有一个透明的圆穹形建筑,内部不时发出白色或蓝色的光。在“工厂区域”的上半部分,有一个直径约五十米的大圆盘,栖息在一个正方形地基上,四面被墙壁状的物体包围。阿波罗10号的宇航员曾拍下一幅称为“城堡”的物体照片(美国宇航局编号为:AS10-32-4822),有1.6公里长,数公里高,在月球表面投下一个清晰的阴影。该物体看上去像几个圆柱状物体被另一个物体横向贯穿而成。在照片上,能清楚地看到“城堡”内部有许多孔状结构,好像这座城堡的一部分也是个透明体。当阿波罗12号的宇航员降落在月球上时,他们看到自己受到一个半透明的锥状不明飞行物的跟踪和监视,它在月球上空几米处的空中盘旋,在黑暗的天空中发出各种颜色的绚烂光芒。宇航员米切尔返回地球以后,向美国宇航局的科学家描述了他当时的感觉:“在月球上我感到我们并不孤独,我感到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当时除了祈祷外,我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沈志珍《月球上发现大量城市废墟?》,《扬子晚报》2002年10月7日)但是,这种说法很难得到证实。即使是真的,也或者和人类登月没有关系。
那么,为什么魏源能够写出如此奇妙的诗作?首先,仍然是文学家的想象力,也就是王国维所说的“神悟”。文学家的想象力可以将文学和科学联系在一起,这无疑可以提供人们认识中国文学的新视角。当然,自从晚明以来,耶稣会士就已经介绍了关于天体的一些理论,对于国人有所启发。李日华《紫桃轩杂缀》卷1:“(大西国)言天地万物之理与中国异,谓天有三十二层,地四面悬空,皆可住人,日大于地,地大于月,地之最高处有阙,日月行度适当,阙处则光为映蔽而食。五星高低不等,火最上,水最下,金木上参差居中,故行度周天有迟速。其言皆著图立说,亦颇有可采处。”这样的看法,和中国传统思维不同,当然会引起那些思想活跃者的注意。可以肯定,魏源就是这个序列中的一员。他的诗歌中能有如此暗合现代科学的思路,和他的某些个人因素也分不开。作为伟大的思想家、改革家,魏源认为,鸦片战争的失败,主要原因在于统治者对世界情况蒙昧无知,不仅不清楚英军的侵华意图,甚至连英国在何处都不知道。为此,他参考林则徐编译的《四洲志》,更进一步广泛搜集资料,编成了皇皇巨著《海国图志》,广泛介绍世界各国的政治、历史、经济、法律、地理、宗教、天文、历法以及各种科学技术知识,包括雷电、地震、彗星、日月蚀、地球经纬度、测量仪、望远镜等知识,特别是第一次向国人正面介绍了日心地动说,更是和中国长期流行的“天圆地方”说大相径庭。因此,是魏源而不是别人写出这样的诗,究其原因,也还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仍然应该看到,即使魏源的作品暗合现代科学的理路,仍然是按照传统的月亮想象的模式来写的,仍然要糅和美丽的神话,使得作品富有“诗意”。科学的想象不能摧毁诗意的美丽,1976年6月18日,在“文革”尚未结束的氛围中,俞平伯和叶圣陶这两位老人却兴致勃勃地谈诗论文,体现了在任何环境中都无法窒塞的心灵自由。俞写道:“有些名为不可知者,实在可知之范围内,只暂时不知而已。譬诸天边明月,千古婵娟,一旦人来,只馀顽石,不特光辉顿灭,而且兴味全消,往昔名篇皆成累句,是则然已,亦可惜也。”(《暮年上娱》,花山文艺出版社,2002,142页)将老人的这些话引用在这里,可以给我们一些另外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