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BJP)党报《先锋报》(ThePioneer)7月18日刊载了退休外交官、对中国态度比较强硬却代表印度精英主流的帕塔萨拉蒂(GParthasarathy)写的文章,他引了印度新总理莫迪今年2月到中印边境阿鲁纳恰邦竞选时说的一段话:“我以本国领土的名义发誓决不让这个邦消失、破碎、屈服。中国应该摒弃扩张主义思维,为和平、进步与两国繁荣而建立双边关系。”
帕塔萨拉蒂这样引莫迪的话,是怕他在中印友好的热情中忘记自己的竞选诺言,而忽略及早解决中印边界纠纷。帕塔萨拉蒂的一个重要观点是:印度没有可能对一个逞强的中国采取强有力的军事对策。因为印度边防军在边境处于劣势,要能够真正在人员与装备上和中国边防军保持均势,至少还得花五年功夫。他同时说,中国不只是对印度逞强,在南中国海的争议上对其他邻国也如此。因此他建议莫迪政权采取外交解决方案。
他认为,发展对华贸易不会使中国对边界纠纷的态度软下来。他说,中日贸易一年3140亿美元,中韩贸易一年2350亿美元(中印只有660亿美元),却没有使中国对日韩领海纠纷的态度变软,中国成为越南的最大贸易国与投资国后,对越南领海纠纷一直强硬如故。
有趣的是,他在文章最后说:“达赖喇嘛已经澄清他不再寻求西藏独立”。他说,印度应该积极表示希望西藏实现1951年在北京达成的“十七条协议”(是《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的简称)。
我认为这篇文章在BJP党报上发表象征着两点重要意义:一、亲BJP政府的印度知识界主流不主张中印之间由于边界纠纷而无止境地采取“军事对策”(像毛泽东形容的“武装共处”);二、印度统治精英认为莫迪执政是促进中印解决边界纠纷的最好时机。
帕塔萨拉蒂文章所引今年2月莫迪在竞选演说时说的“中国应该摒弃扩张主义思维,为和平、进步与两国繁荣而建立双边关系”,应该和他当了总理以后于7月14日在巴西与习近平主席会晤时说的“我们两个民族是一种精神、两个身体,我们要增进相互理解,发挥两国智慧,在国际上共同弘扬和平、包容的精神,携手应对全球性问题和挑战”的话结合起来。我们看到,过去的印度总理都没有说过这样积极的中印合作的话。
莫迪和习近平会晤时作了关于中印关系的两点重要建议,中国和国际传媒几乎没有报道。第一点是具体的,就是中国开辟第二条从印度进入西藏“阿里神山圣湖旅游区”(普兰县境内的神山岗仁波齐和圣湖玛旁雍错)旅游区的路线,让更多印度教徒朝拜“清凉山”(Kailash)与“无热恼池”(Mansarover)圣地。第二点虽不具体,但很重要。莫迪说:“印度与中国和好解决边界问题就会为全世界作出和平解决冲突的榜样”。
印度评论家已经意识到莫迪对华政策的两大驱动:一、深化经贸合作;二、及早解决边界纠纷。深化中印经贸合作的前景非常光明,估计在9月习近平访印及11月(或12月)莫迪访华后会全面开花,会有中国在印度建设工业园以及帮助印度基础设施建设(很可能有高铁建设)的协议出笼。至于及早解决边界纠纷,那就要看中国是否积极响应了。
及早解决边界纠纷对中国的益处比印度还多,这一点中国许多人都看不到,因此谈判进展甚微。回顾过去,是BJP执政时的印度总理瓦杰帕伊2003年访华时极力主张边界纠纷“政治解决”(不再纠缠于历史证据与法律诉求),两国建立总理“特使”的谈判机制。2004年BJP败选,瓦杰帕伊下台,及早解决边界纠纷的动力消失,中印“特使”级边界谈判又回到1988年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访华时中方抱怨的“炒冷饭”情况。过去是印方积极性不高,现在是中方缺乏热情。据印度报道,中方迟迟不与印方交换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的地图,因此谈判不能有很大进展。
帕塔萨拉蒂文章形容“中国的逞强”(Chineseassertiveness),这是印度与国际传媒常用的,中国自己意识不到,因此很难接受。我们从国外来看,总希望中国受到外国“敬爱”(不是“敬畏”),“以德服人”,使别国、特别是弱小国家心悦诚服。
最近发生了中国突然把“海洋石油981”钻井平台摆到离越南不远的西沙群岛海面引起了中越之间的紧张,又在美国联邦参议院通过的要求中国将钻井平台撤离南中国海的“412决议案”的几天后把它撤回到海南岛附近,有位论者安抚中国网民说:“拳头收回再打出去威力更大,关键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收手还是要收手。”
把武打小说的思维用到国际关系上来是很危险的。这和习近平说的“多做得人心、暖人心的事,使周边国家对我们更友善、更亲近、更认同、更支持,增强亲和力、感召力、影响力。要诚心诚意对待周边国家,争取更多朋友和伙伴”的话完全背道而驰。我认为应该正视外国人对“中国的逞强”印象,想方设计把它消除。
总之,现在是中印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最好时机。希望中印两国掌握这一时机,下决心把边界纠纷的疙瘩割除,实现习近平说的“推动两国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更上一层楼”、“让中印两大古老文明更紧密地交融在一起”。这样不但“为全世界做出和平解决冲突的榜样”(莫迪的话),也使三分之一人类的25亿人过上平安、和睦、美满的日子。中印亲善,“莫迪时代”就会建立,印度就会以新姿态出现于世界舞台。正像习近平说的:“中印用一个声音说话,全世界都会倾听。中印携手合作,全世界都会关注。”
作者是印度华裔学者,现居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