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败观察之二
阮 思 余
自从习李新政以来，中央一直在喊打大老虎，现在大老虎终于逐渐浮出水面。徐才厚是十八大以来被打的第一只来自军方的大老虎。查处前军委副主席徐才厚，是目前习李新政反腐所取得的最丰硕的成果，标志着中国反腐从此进入世界时刻。所谓中国反腐进入世界时刻，主要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中国反腐败，尤其是像徐才厚这样高级别的领导干部落马，具有广泛的世界影响；二是指中国反腐败的做法与世界各国的做法逐渐接轨。
具体来说，严厉查处卸任领导人将成为中国反腐败的常态，而不是个案。而且，这里的卸任领导人不只是包括低官阶的党政领导干部，而且包括国家级领导人，也就是“国家队”成员。徐才厚是这一轮中央打破常规反腐，查处卸任领导人的关键一战，也是极为漂亮的一仗。徐才厚是第一人，但是绝对不是最后一人。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比徐才厚更高级别的卸任领导人落马，国人和世人都在拭目以待。
《人民日报》高规格、中央直接点题评论
是次查处徐才厚，中央级媒体可谓充分发挥了“喉舌”的作用。《人民日报》从7月1日到3日，连续三天刊发评论员文章。三篇评论员文章分别是：《铲除腐败决不手软》、《法纪面前没有例外》和《军队形象不容玷污》。徐才厚被查与薄熙来被查时享受的“待遇”基本一致。2012年4月10日，中央决定对薄熙来立案调查后，《人民日报》也是从次日起连续三天发表评论员文章。
而且，这次三篇评论员文章均是在《人民日报》的第一版刊发。尤其是想7月1日党的生日那天，虽然《人民日报》的版面非常紧张，但是还是安排在第一版刊发该篇评论员文章。央视新闻联播播音员更是铿锵有力地口播3篇评论。在中国反腐史上，这是极为罕见的事。还有一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篇评论员文章《军队形象不容玷污》是直接由中央点题，属于“命题作文”。目的是突出军队反腐败以及维护我军的国内国际形象。
不仅如此，7月3日，人民日报评论部还通过微信的方式透露了这三篇评论幕后的故事。“经过讨论敲定三篇评论员文章的标题和要点，两小时拿出第一篇评论员文章定稿；在一版版面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将评论员文章刊发在一版，以显示中央敢于挖蛀虫打老虎铲毒瘤的决心和力度；第三篇评论员文章直接由中央点题，在党报评论史中就军队问题单发评论员文章并不多见。”《人民日报》如此高调透露三篇评论背后的故事，自是有其可以言说的“故事”所在。
第一点透露出来的消息是这次公布徐才厚案，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严实。连《人民日报》也没有事先接到通知，所以得临阵磨枪，两个小时必须拿出文章。将评论员文章放在第一版，“再紧也要挤进一版”。目的为了表明中央有决心有勇气有魄力要坚决铲除徐才厚之流的军中大蛀虫、朝中大老虎。第三点由中央直接点题，说明中央要特别强调以徐才厚为典型，掀起新的一轮军队反腐败的高潮，突出军队反腐败的意义，彰显军队反腐败的决心。
这是献给党93岁生日最好的礼物
2014年6月30日下午18:00:30，新华社发布重磅新闻：中共中央决定给予徐才厚开除党籍处分。这个时间点的选择应该说是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这就是在中共成立93年、党的生日的前夜，为中共祭旗。这也是送给这位前军方实权人物71岁生日（徐是1943年6月生）的最好礼物。
为了形成一个“规模效应”，也让徐才厚案不孤独，中央再提之前已经被公布的三起案件。不过，这次只是公布同时开除他们的党籍问题。他们分别是：第十八届中央委员、国务院国资委原主任、党委副书记、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原总经理、党组书记蒋洁敏；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中央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原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公安部原党委副书记、副部长李东生；第十八届中央候补委员、中石油集团原副总经理王永春。
由徐才厚挂帅，蒋洁敏、李东生和王永春同时献身，以此四人共同为中共93岁的生日祭旗。规模之大，影响之深，目的之明显，自是可想而知。同时公布这四个人，除了形成一种反腐的“规模效应”，表明中央要强力反腐、铁腕反腐、彻底反腐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深意？他们涉案的共同性？是否都与某一更大的大老虎相关？根据此前诸多媒体的公开报道，蒋洁敏、李东生和王永春都属于涉及政法系、石油系的腐败窝案。这一问题早已属于心照不宣的“你懂的”问题。
中共靠革命起家，革命靠军队建功立业。可是，今天的军队与革命年代的军队完全不同。今天的军队充斥着腐败之风、奢靡之风。军队腐败业已成为路人皆知的公共知识了。而且，军队腐败长期得不到有效惩治。最典型的表现就是，除了原海军司令员王守业中将、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谷俊山中将之外，军队高层领导人被查处的概率非常之小。这说明军队反腐败的力度相当有限。
简单的逻辑在于，对于一个集权军事体制来说，如果整个军队系统都非常腐败，军队的高层领导人不腐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此次查处徐才厚，而且在党的生日来临的前夜公布徐才厚案，同时以四大老虎祭旗，应该说是献给党的生日最好的礼物。
徐才厚是目前被打的来自军方的最大老虎
中央公布徐才厚问题的原文如下：“经审查，徐才厚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晋升职务提供帮助，直接和通过家人收受贿赂；利用职务影响为他人谋利，其家人收受他人财物，严重违反党的纪律并涉嫌受贿犯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概括来说，徐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滥用职权，二是受贿罪。颇值得玩味的是，这次中央公布徐的问题，并没有提及“其它”涉及政治方面的问题。相信此后该案进入司法程序后，估计也不会提及。
徐才厚是中共建政以来，因腐败问题而被公开查处的军队最高级别的领导人。徐才厚曾经是中央军委仅次于郭伯雄之后，排名第二的中央军委副主席（2007-2010），2010年11月18日，在十七届四中全会上，习近平当选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后，徐才厚在军委副主席的位置上排名降至第三位。从2005年开始，徐才厚担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和国家军委副主席，直到2012年十八大卸任中央军委副主席、2013年3月14日卸任国家军委副主席，整整八年的时间，徐才厚在军方高层可谓浸淫已久，在军方掌握相当的实权，属于军方实权派将领。
按照新华社的说法，仅仅过了一年之后，中央才正式查处徐才厚。“2014年3月15日，中共中央依照党的纪律条例，决定对徐才厚涉嫌违纪问题进行组织调查”。也就是说，从3月15日，徐才厚应该是被“控制”了。该案在历经整整三个半月后，才向社会公布。十八大以来，中央在公开处置总后勤部副部长谷俊山之后，接着马不停蹄查处徐才厚。正是谷俊山的落马，直接导致了徐才厚被牵连，直至最终落马。徐才厚也被视为谷俊山的“后台”和“老板”。这就说明，军队反腐也在开始做实。副国级的徐才厚的落马必将掀起军队新的反腐的高潮。
开创党、政、军全方位反腐败的新格局
最近三十多年来，军队反腐败有一个所谓的潜规则，这就是军队反腐败总是停留于抓小鱼小虾，反腐败无法深入到打大老虎的高度。当然，这是整个中国反腐败的潜规则。而且因为中国军方相对较为独立，自成一体，要深入开展反腐败颇为不易。徐才厚被查处，似乎在破除这一潜规则。
查处徐才厚，证明了一个事实，这就是军队的腐败问题相当严重。此前，一直有传闻说，军队的腐败非常严重，可是，无论怎么腐败，就是没有一个大老虎被揪出来。查处徐才厚，这是掀起军队新的一波反腐败高潮的起点。这一方面证明了军队腐败问题的严重性。没有揪出军队大老虎，不能说军队就没有大老虎，只是我们有没有去打大老虎的问题。大老虎可能潜藏在我们身边已久，只是没有去打或者还无力去打而已。
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军队反腐败也需要“一查到底”的精神。只要我们刨根问底，就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军队反腐败一定会取得丰硕成果。从查处王守业到谷俊山，再到徐才厚，只要我们用这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精神，就能找到大老虎。这说明，军队的腐败由来已经，需要花大力气去惩治腐败。只要我们坚持在军中反腐败，军中反腐败也同样可以取得丰硕的成果。从地方党政机关反腐败到军队反腐败，这是中央要开创党、政、军全方面反腐败的新局面。军队不反腐，只是党政机关反腐败，这是跛脚的反腐。要彻查腐败，必须要在党政军等领域开展全方位的反腐败。
从查处地方政治局委员到“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突破
徐才厚也是改革开放以来，继陈希同（1995）、陈良宇（2007）和薄熙来（2012）之后，被查处的第四名中央政治局委员。当然，与前述三位稍有不同的是，前三位都是地方党政精英，只有徐才厚是来自军方的实权派人物的代表。
按照地位和掌权来说，中国的政治局委员至少可以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第一类是地方政治局委员。这类政治局委员主要是在地方（省、市）任职，比如薄熙来、陈良宇。第二类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即在党和国家核心部门任职的政治局委员，比如徐才厚。第三类是政治局常委。当然，从政治局委员反腐败来说，第一类相对简单，它往往只是涉及某一个地区的腐败问题，当然也会牵涉到更高层级的腐败。第二类比第一类难度要更大一些。因为它往往涉及的级别更高，领域更广，问题更严重。当然最难的是第三类，即政治局常委的腐败问题。
查处徐才厚，已经实现了政治局委员反腐败的一大跨越。这就是从地方政治局委员到“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突破。这是十八大以来反腐败的一个重要突破。这意味着对于政治局委员的腐败的查处力度将会比之前越来越严。当然，对政治局委员的查处将来必然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对待政治局常委的腐败问题。这是高层反腐败不可避免或者说亟待解决的一大难题。
军队反腐是为了保证党永远指挥枪
最近埃及、叙利亚、利比亚、乌克兰、泰国等国家和地区发生动荡，出现的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军事政体的出现，比如埃及。民选的总统被军方赶走，或者说掌权者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军队。军方高层的叛变、变节、政变是导致这些国家出现动荡，甚至是持续动荡的非常重要的原因。虽然中央要打军方的大老虎未必主要是出于这一考虑，实质上，这一做法本身也是对这些国家政局动荡的回应。
从革命年代以来，中央就反复强调一定要保持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这是保持政局稳定和党长期执政非常重要的前提。军队腐败，必然导致的就是军队的战斗力大大减弱。而且军队的腐败会直接影响党政机关的腐败，或者为党政机关腐败提供保护伞。最终可能导致的是，因为军队腐败，使得党无法指挥枪，而是少数军头指挥枪。其危害可想而知。
从一个国家的稳定和国家能力来说，军队的清廉至关重要。虽然和平年代的战争很少，但是军事的威慑力仍然是国家实力的重要体现。一个腐败的军队，无法形成强有力的威慑力；一个腐败的军队，无法担当有效保卫国土安全的使命；一个腐败的军队，无法保障一个和平安定、持续繁荣的政治局面。军队反腐涉及到的一个根本的问题就是到底是枪指挥党还是党指挥枪的问题。要保证党指挥枪，就必须把军队反腐进行到底。
查处卸任高层领导人表明中共反腐与世界接轨
就在官方公布徐才厚的案情的同时，7月1日，法国前总统尼古拉·萨科齐（2007-2012）因为涉嫌腐败被法国警方拘留。其他各国卸任总统因为腐败等丑闻卷入司法官司的案件不胜枚举。查处退休、卸任领导人，这是民主国家的惯常做法。如果说在位期间因为享有某种实质上的或者名义上的特权，无法被查处的话，那么，卸任后，所有的人都将一视同仁。一律都要接受来自党纪、政纪和司法的审查。这就是世界各国反腐对于退休、卸任领导人的基本做法。
查处业已退休的前军委副主席徐才厚，并且除了开除党籍的处分之外，还将其涉及违法的问题移交军事检察院予以审查，这一做法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反腐败基本上保持同步。所谓的反腐败没有特区，没有特权，没有禁区，除了指现任的、低级官员，还应该包括退休的、高级领导干部。中国官场的腐败一直成为人们诟弊的对象。这次中央强力反腐也算是对国内民众和国际社会的一个回应：中国有反腐败，而且有和世界同步的反腐败举措。这就是退休、卸任的领导人，尤其是权高位重者将逐渐丧失“豁免权”、“特赦权”。
中国政治有很多领域尚未与世界接轨，这就是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名义拒斥世界上很多通行的制度和做法。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就是，习李新政以来，在反腐败的做法上，中国将逐渐与世界接轨。包括查处退休、卸任领导人，尤其是高层领导人。这是中国政治与世界接轨的很好的体现。卸任领导人，即使曾经贵为总统，一旦卸任，就可能遭遇来自司法机关的审查。这是民主国家极为正常的事。十八大以来开创的严肃查处卸任领导人，尤其是高层领导人、国家级领导人，这是中国反腐败与世界各国反腐败接轨的标志。如此一来，中国的反腐败方能持续，方能取得实质性的成效。
2014年7月5日星期六22:20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