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人们对中国足协关于“黑哨”问题迟迟不表态议论纷纷的时候，中国足协终于召开了一个通气会，态度坚决、声调很高地发表了一通照稿子念的讲话，作为对“黑哨”问题的阶段性表态。并且在没有透露任何细节的情况下，声称在调查“黑哨”问题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人们听到的是中国足协进行了一场与“黑哨”问题不相干的、言辞恳切的“表扬与自我表扬”。尽管是牛头不对马嘴，人们还是未加计较。毕竟人们普遍关注的是中国足协就“黑哨”问题的说法。
不过，我不得不说的是，中国足协的表态，让我觉得，中国足协领导层的素质实在是让人们太失望了。其中的一段话，我照录如下：
凡是能够主动向中国足协讲清问题、退出收受俱乐部钱款、检查深刻的，将不予曝光并继续使用。对于有线索举报、事实基本清楚而本人拒不承认的，除中国足协依照行业管理规定进行处理外，将向司法部门移交。
我注意到，这番话是照着稿子念出来的。像这样的稿子，按照规矩，应该是经过中国足协讨论通过的。也就是说，这是中国足协的官方文本。
我不知道中国足协有没有法律顾问。或许有，但是不知道这个书面的讲话稿是否征求过法律顾问的意见。在我看来，上面这段话缺乏起码的法律常识。
第一，所谓“不予曝光并继续使用”，并联系后面的一句话，按照中国足协的本来意思，属于前一种情况的裁判肯定是不受法律追究了。但是，如果收钱的裁判实际上已经构成犯罪，并要受到法律的惩罚，那么，即使这些裁判讲清问题、退回钱款、检查深刻，暂且不论法律上规定的自首和立功，仍然不能因此而免除法律的制裁。
如果说只要是“收黑钱者”退回钱款、讲清问题、检查深刻就可以不予追究的话，那岂不是在怂恿天下大大小小的蛀虫们。是啊，“黑”来的钱，没被别人发现，就是自己的；被别人发现了，交出去了就万事大吉。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如果有这等好事，我估计胡长清、成克杰等人眼巴巴“盼星星、盼月亮”的，莫过于希望中国足协来做自己的领导了。
第二，如果收钱的裁判会受到法院的审判，那么所谓“不予曝光”也是不成立的。因为我国法律规定，除了涉及国家机密、个人隐私或者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不公开审判之外，其他案件一律公开审理。请问，公开审理不就是“曝光”吗？如果不予曝光，对于这样一件涉及公众利益的事情，请问中国足协，是不是侵犯了公众的知情权呢？
第三，所谓“继续使用”也是要打一个问号的。按照我国的惯例，受到刑事审判和追究的人，一般是要开除公职的。一个既受到刑事追究又被开除公职的人，如果还有资格从事裁判执法活动，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中国足协的合法性或许都会受到怀疑。当然，如果中国足协坚持这么做也可以。毕竟，监狱里也可能会有足球比赛，这些受到审判的裁判可以到监狱里继续执法。不过，会不会吸取教训，不再吹“黑哨”，就不知道了。
第四，即使法律考虑到这些裁判可能会有的自首或者立功情节，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甚至免除处罚，那也是进入司法程序之后，由法院认定的事情，而不是由中国足协可以决定的。从这一点上说，中国足协的表态，从某种意义上说，踢的是“越位球”，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嫌疑。不过，从这一点上，我也应该明白，为什么中国足协会看不出来中远对吉利的那个“越位球”了。
第五，中国足协的上述表态，在表面上看来好象是很有政策水平，是恩威并施的“胡罗卜加大棒”政策。但它的实质，是想把司法介入不介入的主动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它想让司法介入就介入，它不想让司法介入，司法就不得介入。这是一种典型的表面上尊重法律，而在实际上是藐视法律、玩弄法律的行为，是把中国足协的“行规”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的行为，还是一种干预“司法独立”的行为。
“司法独立”是法治国家的一项准则。司法介入不介入，是司法机关的事情，由司法机关自己决定。按照法律规定，检察机关独立行使检察权，审判机关独立行使审判权，即使是行政机关都不得干预，何况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社会团体”的中国足协。
第六，既然中国足协踢的是“越位球”，当然是无效的。其公布的处理政策当然也就不具备法律的效力，更不具备对抗法律的效力。所以，如果有裁判收了钱，该坦白就坦白，该自首就自首，该立功就立功，不要什么“一切都听中国足协的”。当司法真正介入“黑哨”问题是，中国足协的承诺会像气泡一样的空虚无凭。中国足协在司法介入不介入的问题上，充其量只能充当移送机关和协助调查的角色。要是有裁判在这个问题上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中国足协身上，那才是真正的千钧一发。
顺便提醒一下中间人，千万不要大包大揽。如果裁判把钱退给你，说你根本就没有给他，那是裁判在害你。因为，在法律上，如果你说裁判不知道这码事，是自己把钱给“米西”了，那么你就构成诈骗罪，而裁判将一事无有。你冤枉不冤枉？
回首一下中国的普法历程，已经走过了三个“五年计划”，现在进入到第四个五年计划的第二年。我不明白，中国足协在以上三个普法“五年计划”中，是怎样学法用法，是怎样通过普法考试的。我呼吁负责普法工作的部门，组织有关专家，对中国足协“补课”，进行专项普法。或许这是一项根治“黑哨”的长远之策。
我希望，在中国足协进行它的第三次表态的时候，不要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中国足协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写于2002年1月27日
